又商量了許久,李世民才回去,呂仲明又道:“這幾天你來得太勤了。”


    “我知道的。”李世民點頭道:“大哥去大興辦事了,偶爾走動,倒也無妨。走了。”


    說畢李世民告辭,出去時看見尉遲恭站在門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尉遲恭見李世民走了,這才尷尬進去。


    “吃……飽了?”尉遲恭硬著頭皮問道。


    “吃飽……了。”呂仲明硬著頭皮答道。


    兩人尷尬不做聲,呂仲明道:“你……吃吧,我先上去休息了。”


    說畢呂仲明把信一收,飛也似地蹬蹬蹬上了樓去,不再下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呂仲明坐在書案前,滿臉抓狂,動動這個又碰碰那個,明明爹說過,談戀愛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還記得從前呂仲明問過自己老爹,愛情是什麽,呂布答道哦,就是想保護他,跟他在一起一輩子,沒了。


    尉遲恭對自己有意思,呂仲明早就知道了,羅士信也不止一次拿來嘲笑過他,但接下去要做什麽?呂仲明根本就想不到要做什麽。他總覺得自己雖然挺喜歡尉遲恭的,但也遠遠沒到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的地步。


    “要吃宵夜嗎?”尉遲恭在樓下問道。


    呂仲明像是被電了一下彈起來。


    “生氣了?”尉遲恭又問道。


    呂仲明:“沒……沒有,我睡了。”


    尉遲恭道:“今天在外麵跑了一天,早點休息。”


    呂仲明嗯了聲,坐了一會,忍不住又到樓梯旁,把腦袋伸到樓梯的狹縫裏,探頭朝下麵看,見尉遲恭獨自坐著吃飯,呂仲明剛看了他一眼,尉遲恭便放下筷子,似乎感覺到了,回頭道:“仲明?”


    呂仲明馬上把腦袋縮回來,孰料碰的一聲,腦袋被樓梯的那道狹縫夾住了。


    呂仲明:“……”


    尉遲恭:“……”


    尉遲恭手忙腳亂上來,呂仲明使出吃奶的力氣,要把腦袋從木板的間隙裏拔出來,尉遲恭全身都在發抖,顯是忍笑忍得非常辛苦。好不容易幫呂仲明把腦袋拔出來了,尉遲恭道:“有事你叫我一聲,我就在下麵睡。”


    “好的!”


    呂仲明瞬間逃回二樓臥室內。


    這天晚上,呂仲明在床上翻來翻去,耳朵火辣辣的發燙,也不知道是因為被樓梯板夾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感覺這次來初唐,不僅事業與自己想象的相差甚遠,就連談戀愛也完全朝著脫韁的方向一路狂奔,呂仲明從前確實想過,是否某一天,自己也會去組建一個家庭,和一個喜歡的人在一起,可能是一隻九尾狐,又或者是隻白龍青龍什麽的……


    當然,跟人在一起也沒什麽不好,人乃萬物之靈,自己老爸成仙時,也是個人,大家在金鼇島都是以人的模樣交談,人有七情六欲,是世間最有靈性的生物。隻是和呂仲明以前作過的假設差得有點遠。


    其實他最喜歡龍了,鱗片閃閃發光,眼神還這麽威嚴,白虎也可以,很有安全感,還毛茸茸的,朱雀則有點娘娘腔,不太喜歡……但是爹也說過,你喜歡的,未必就喜歡你,隻要大家互相喜歡就行,性別不是問題,物種沒有關係。


    呂仲明開始胡思亂想,如果尉遲恭是條黑龍就好了,那麽自己肯定會滿眼射星星,流著口水倒貼上去,不對,這也不是物種的原因。喜歡的,隨便是個什麽都喜歡,不喜歡的,就算是龍也不喜歡。


    這天晚上,氣候略有回暖,在呂仲明的腦補中,尉遲恭搖身一變,成了一條黑龍,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這麽想來,好像也挺不錯。


    翌日,呂仲明吃早飯時發現尉遲恭好像有點沒睡夠,問:“沒睡好?”


    尉遲恭道:“睡好了。”


    呂仲明心裏好笑,沒睡好就沒睡好,昨天晚上你在我腦子裏忙活了一整夜,當然沒睡好。


    尉遲恭又問:“今天辦什麽事?”


    呂仲明道:“等的東西還沒來,先出去走走罷。”


    說是走走,然而出門以後,呂仲明卻是直奔軍營,趁著尉遲恭沒進來,拉著秦瓊和羅士信,把昨天晚上的事說了。


    “少扯那些有的沒的,你看得上他不?”羅士信問道。


    “啊?”呂仲明道:“還……好罷。”


    兩人倒。


    秦瓊道:“你說清楚點,喜歡他不?這事得看你自己,問我做什麽?”


    羅士信滿腹狐疑,問:“你不是仙人麽?仙人能和凡人在一起?”


    呂仲明道:“這個倒是沒什麽關係,隻是……”


    秦瓊問:“你喜歡的人,是怎麽樣的?”


    呂仲明道:“我喜歡龍,其實他要是條黑龍就好了。”


    羅士信:“???”


    秦瓊:“?”


    羅士信道:“黑龍?那小子下麵說不定是條黑龍……”


    秦瓊:“……”


    呂仲明:“?”


    “自己想罷,你不是很聰明的嗎?”羅士信道:“我看你挺喜歡他的,愛幹嘛幹嘛去。”


    秦瓊道:“就是,練兵去了。”


    呂仲明隻得又走了,尉遲恭等在外麵,站在春天的陽光下,今天換了身侍衛穿的簡單襯甲,遠遠地看上去,隻覺十分帥氣。


    “去書鋪子看看。”呂仲明主動道。


    尉遲恭點頭,在前麵帶路,呂仲明決定還是先不想這事。兩人到了書鋪外,呂仲明隨手翻了翻書,看了眼那字,倏然間心中一震。那書裏所寫的字,與信中的字跡,明顯出自同一人之手,雖說字體已改,然而依稀能辨認出來。


    “這字挺漂亮。”呂仲明笑道:“掌櫃,是什麽人寫的?”


    “大興延坊書齋——”掌櫃在櫃台後頭撣灰塵,頭也不抬道:“小店是分號,沒看招牌麽?這裏的書,都是那頭謄寫了運來的。”


    “是麽?”呂仲明又取了本,發現兩種字體雖一樣,卻不是出自同個人之手,掌櫃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說:“你手裏那本《古詩十九首》,應當是張小娘子謄抄的。”


    呂仲明又問道:“張小娘子叫什麽名字?”


    掌櫃道:“嘿,你這登徒子,怎好隨隨便便就打聽別人名字?隻剩這一本了,要買就趁早。”


    尉遲恭聽到這話時臉色瞬間一變,眯起眼,呂仲明還沒發現,兀自問道:“她為何要謄書來賣?”


    掌櫃隨口答道:“生計所迫,你以為都像你們,當街佩劍,遊手好閑就能來錢嗎?”


    尉遲恭低聲道:“別問了,我知道她是誰。”


    說畢尉遲恭去付了賬,拿了那本古詩十九首,與呂仲明出來,呂仲明莫名其妙,問:“你知道是誰?”


    刹那間呂仲明意識到了不妥,既然是尉遲恭認識的,也就是說,是唐王府裏,他的朋友……


    果然,尉遲恭神色複雜,說:“咱們問得太多了。很容易引起對方警覺。”


    “不妨,你先說是誰。”呂仲明道。


    尉遲恭沉默,呂仲明道:“說吧,我保證不說出去。”


    尉遲恭看著呂仲明,說:“是李靖的夫人,我記得他途經雁門關下時,帶著她夫人一起,送他離開代縣時,他就到你攤子前來,算過一次命。”


    呂仲明:“!!!”


    尉遲恭邊走邊說,呂仲明這才知道,原來尉遲恭與李靖,並非早就認識,而是在鐵鋪裏認出彼此的——當年楊廣巡雁門時,李靖恰好擔任領軍校尉,對橫裏殺出來,救下李世民的尉遲恭印象十分深刻。


    李靖告訴他的,與告知呂仲明的一樣——在大興獲罪,逃到西邊,進並州投奔李淵,認為李淵是明主。而被稱作紅拂女的張初塵,便一路跟隨在李靖身邊。


    呂仲明眉頭深鎖:“這下麻煩了,沒想到查來查去,會查到自己人頭上……”


    “自己人?”尉遲恭聽出了句什麽,呂仲明馬上擺手,意識到說錯話了。


    “你覺得怎麽辦?”呂仲明道。


    尉遲恭道:“我要去勸李靖老弟一勸。”


    “不行!”呂仲明色變道:“開什麽玩笑?他能一路裝模做樣,混進晉陽來,不是你勸就勸得動的。你想,李世民讓你去代縣當臥底,有人告訴你讓你放棄,投奔突厥,你會聽嗎?”


    尉遲恭道:“但也不能讓世子知道此事!”


    “兜不住!”呂仲明道:“世民已經知道府裏有奸細,咱們查到一半,連信都拿到手了,現在突然無聲無息就斷了,你覺得這可能嗎?”


    尉遲恭道:“李靖滿腹才學,是個幹大事的人,你要是去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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