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車走。”尉遲恭兀自不覺,催促道。


    呂仲明退開一步,感覺自己的呼吸窒住了。


    李靖下令全軍拔營,隻有一輛馬車,兩人便協力把尉遲恭抱上去,讓他躺在車裏,馬車內搖搖晃晃,連夜趕路,外麵風聲大作,一道雷霆,悶熱的夜裏,雨水從天而降。


    深夜,呂仲明調著一碟藥粉,尉遲恭在車裏,保持了沉默。馬車裏點著一盞昏暗的燈,映著兩人的臉龐。影子隨著油燈的輕輕搖晃而蕩漾。


    “你受傷了麽?”尉遲恭問道。


    呂仲明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把藥粉調開,要敷上尉遲恭的眼睛,怔怔看著他的俊臉,心裏止不住地酸楚。


    尉遲恭卻看不見,問道:“喂,怎麽不說話,哭了?沒事,別怕。”


    尉遲恭伸手,無意識地摸了幾下,摸到呂仲明的耳朵,手指便摸他的眉毛,眼睛,順著摸過來,摸到一點點水。


    車外風聲大作。


    車廂裏,呂仲明心跳瞬間起伏,仿佛第一次學飛時,一腳踏空,摔落金鼇島下的萬丈高空。


    深夜裏,呂仲明給尉遲恭敷好藥,用一條黑布給他蒙上。李靖便上車來,端詳尉遲恭,問:“能恢複麽?”


    “需要藥方。”呂仲明答道:“我隻能暫時中和這種藥粉的毒性,拿到藥方以後才能配解藥。”


    李靖眉頭深鎖,尉遲恭卻反而安慰道:“沒關係。”


    呂仲明道:“就算一時半會解不了,我也有獨門的解藥,隻是現在配不出來。須得等一段時間。”


    李靖聽到這話,便凝重點頭,說:“王伯當……”


    “別聲張。”尉遲恭與呂仲明同時低聲道。


    隻是這麽一句話,三人都有了默契,敵人不可能來得不明不白,唯一的可能,就是瓦崗寨裏派來的殺手,李靖沒有說話,轉身下車去。尉遲恭蒙著眼睛,呆呆地坐著,臉頰上有點發紅。呂仲明看了一會,覺得他的唇很好看,親起來也很舒服,剛一動念要過去,尉遲恭便感覺到了。


    “過來。”尉遲恭小聲道。


    他伸出一手,抱著呂仲明,兩人依偎在馬車裏,漸漸地睡了。


    這日起,李靖嚴加防護,以免再碰上殺手,王伯當來探視過一次,尉遲恭隻答道眼睛受了傷,假以時日能治好。隊伍裏籠罩著緊張的氣氛,尉遲恭卻大大咧咧,坐在馬車裏,雖然雙目暫時失明,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心情。


    呂仲明倒是不太擔心尉遲恭的眼睛,因為就算配不出解藥,他還有獨家的大殺器——麒麟角。麒麟角可調愈身體,促進再生,奈何現在恢複不了原形,假以時日,一定能解決。


    尉遲恭仿佛春天來了,又恢複了那爽朗神情,嘴角時時勾著,呂仲明便開始照顧他一日三頓,並幫暫時不能行動的他處理各種事宜。早上給他喂飯,半路牽著他下車,帶他到路邊去尿尿,尉遲恭不僅雙眼看不見,還得拄著個拐杖,呂仲明每次看到他這模樣時,心底都有股奇異的感覺。仿佛在照顧一個小孩兒般,心中莫名地變得十分柔軟。


    尉遲恭在路邊尿完,一手拄著拐杖,呂仲明便給他係上腰帶,複又帶他上車去。


    外麵小雨淅淅瀝瀝的,窗簾開著,尉遲恭便坐著發呆,讓呂仲明靠著他,兩人寸步不離。


    “如果眼睛好不了。”尉遲恭問:“你會一直這麽照顧我麽?”


    呂仲明嗯了聲,想起小時候,讀到一句詩,莫名其妙地不懂。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呂仲明問呂布道:“爹,是什麽意思?”


    呂布漠然,隨手撥弄了幾下琴弦,說:“懂了麽?”


    呂仲明自然沒懂,呂布又撥了幾下,琴聲猶如滄海龍吟,遠遠地傳開去,問:“懂了?”


    呂仲明:“?”


    麒麟聞聲過來,從身後抱著呂布,靠在他背上,朝呂仲明笑道:“以後你就懂了。”


    呂仲明也要過去抱,麒麟便道:“以後有人給你抱,別鬧。”


    呂仲明不管,從背後抱著麒麟,於是一家三口,麒麟扒在呂布背上,小仲明又扒在麒麟的背上,哈哈哈地鬧,把呂布扒倒了。


    “你送我的那把弓上有四個字。”呂仲明想起一事,問道:“是什麽字?”


    尉遲恭大大咧咧一笑,說:“你也有不認識的字?”


    呂仲明:“……”


    “轉過去點。”呂仲明示意道。


    尉遲恭:“??”


    尉遲恭背對呂仲明,呂仲明便從身後抱著他,靠在他背上,心裏覺得踏實,安穩,想起那天他帶著自己縱馬馳騁,如疾風般掠過整個平原。想起自己單膝跪地,疲憊不堪,而尉遲恭以一介凡人之軀,擋在他的身前。


    “怎麽了?”尉遲恭小聲問道。


    呂仲明搖搖頭,笑了笑,尉遲恭道:“我還是喜歡你,不騙你,你喜歡我了麽?”


    呂仲明沒有回答,而是扳著他的腦袋,讓他回過頭來,親他的嘴。尉遲恭登時又有點忍不住了,轉過身,壓著呂仲明親他,呂仲明摸摸他蒙眼的黑布,說:“小心你的腿。”


    尉遲恭拖著傷腿,一臉無奈,隻得又坐好。


    “到中原地界了。”李靖上車道:“咱們得繼續朝東走。”


    外麵一陣嘈雜,呂仲明探出個腦袋看,尉遲恭問:“外麵發生了什麽?”


    “全是逃難的百姓。”呂仲明被眼前的這一幕震撼了,將近十萬人占據了整個平原,正在朝東邊遷徙,李靖又道:“咱們得改變策略。”


    三人商量片刻,如果懷疑布下暗殺的人是瓦崗勢力,那麽進了瓦崗寨後,便須得步步為營,己方尉遲恭負傷,呂仲明還得設法給他治療雙目,這個時候,示弱是最好的選擇。


    於是決定讓尉遲恭出麵交涉,李靖與呂仲明退而居其次,正計劃時,外麵突然響起喧鬧,有人上車道:“李將軍,尉遲將軍!亂民要打劫咱們的車隊!”


    三人一驚,李靖忙下車去,隻見整個平原上的百姓見他們有吃的,討糧食得不到回應,有彪悍的人便要動手搶。


    整個黃河邊有足足十萬人,王伯當道:“都給我回去!我們是瓦崗的人!”


    聽到這話時,百姓不太敢上前,卻有人高喊道:“魚肉百姓!別放他們走!”


    王伯當勃然大怒,抽出鋼刀要上前,尉遲恭拄著拐杖下車,一手握斬馬重劍,怒吼道:“尉遲恭在此!誰敢上前!”


    那一聲吼,外加斬馬重劍,登時嚇退了不少人,呂仲明倒不怎麽怕難民,畢竟隻要一道金光,就能哄住他們,百姓最相信這些,脫困不是難事。


    李靖朝所有人分說道:“我們是唐王的人!不是官兵!大夥兒別衝動,我們有要事在身,隻要一切順利,洛陽很快就能恢複從前的模樣,都回去罷。”


    而就在此刻,遠方一騎率領上千人而來,領路之人喊道:“二當家令我來接各位渡河——無知人等,快快散去——”


    李密的人終於來了,百姓們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搶糧無望,隻得紛紛散去。那人來到河邊,下馬先與王伯當見禮,隻見對方乃是一名虯髯大漢,像個渾人一般,尉遲恭低聲道:“來者是誰?”


    呂仲明小聲描述了,尉遲恭便點頭沉默,那人過來道:“兩位兄弟貴姓?”


    呂仲明與他見禮,那人方道:“二當家座下,程知節,來,我帶你們過河!”


    呂仲明心道果然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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