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仲明樂得沒人來管,便從懷中取出那枚簽,又化作蝴蝶飛出府去。


    然而剛在牆角幻化回人,麵前便站著一名僧人。


    呂仲明:“……”


    那僧人道:“金鱗道尊。”


    說畢雙手合十,呂仲明表情抽搐,退後一步,警覺抬手,那僧人道:“貧僧法號吉藏,借一步說話。”


    呂仲明靜默三秒,轉身要走,吉藏卻跟在身後,說:“我沒有惡意,我們都是你的長輩,不會與你動手,仲明?”


    呂仲明低著頭,沉默,走出街角,吉藏滿腦袋問號,還以為把呂仲明嚇著了,畢竟二人從未見過麵,也未說過話,呂仲明轉頭道:“我跟你不熟,別跟著我!”


    吉藏哭笑不得道:“呂仲明?”


    說話時兩人加快腳步,拐出巷子口,進了大街上,呂仲明隻想朝西市跑,奈何吉藏已追了上來,拉著呂仲明袖子,說:“有話與你談談。”


    呂仲明陡然尖叫道:“救命啊——得道高僧非禮良家婦女啦——”


    任吉藏有通天的本事,還是被呂仲明給耍了一道,整個市集上全部人都望過來,隻見吉藏拉著呂仲明的袖子,呂仲明香肩半露,按著側衽,大聲尖叫。


    嘩一下市集上就炸了,馬上有人拿著棍子跑過來,吼道:“兀那和尚!快快放開那女子!”


    吉藏臉色一變,馬上轉身,提著袈裟跑了,呂仲明則扯好衣服,趁著沒人發現,逃了。


    呼呼呼……呂仲明跑到巷子後,買了身成衣換上,將女裝胡亂一裹,從成衣鋪子裏出來,又恢複了大搖大擺的少年郎模樣,吉藏從小巷盡頭現身,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吉藏:“你……”


    呂仲明馬上一閃身,進了西市,吉藏竟是不敢再追,隻得悻悻離去。


    果然西市內那一黑一白兩名道人,是連普賢菩薩也不敢惹的,呂仲明找到保護神了,便徑自朝著算命攤子前去。


    今日陽光燦爛,城中處處風箏,黑衣道人與白衣道人赫然在河邊下棋,呂仲明心中已有定數,知道那白衣道人多半就是不願透露身份的老子,而黑衣道人極有可能是傳說中的莊子。


    莊周夢蝶,望帝啼血。隻不知道莊子乃是哪名仙人所化,呂仲明到得棋局前,便規規矩矩,站在老子身後服侍。老子眼皮也不抬,隨口道:“來了?”


    “我被抓進將軍府裏去了。”呂仲明哭喪著臉道:“怎麽辦?”


    黑衣道人笑道:“順其自然即可。”


    呂仲明看看黑衣道人,白衣道人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說:“你喚他周先生罷了。”


    呂仲明忙點點頭,在旁看著棋局不說話,黑白二道也不與他交談,徑自下起棋來。呂仲明有滿腹的疑問想問,奈何一時半會也問不得這許多,隻得暫時按下。


    “這根簽……”呂仲明從懷裏掏出昨日莊子送他的簽,莊子笑道:“不必還了,這簽祝你心想事成,順其自然。”


    呂仲明低頭看簽,隱約感覺到木簽上傳來的化生之力,這法術幾近於天地初開的造化之能,一頭黑,一頭白,呂仲明隱約明白了,這應當是一件極其厲害的法寶,能夠變化幻形之用。


    莊子拈著一枚黑棋,在棋盤上輕輕敲了敲,說:“這局占得太滿了。”


    老子眼皮也不抬,淡淡道:“不滿,多的是地方。”


    莊子笑笑道:“白子太多,就不能讓一讓?”


    老子懶懶道:“讓什麽讓?爭鬥的是手,占格的是棋,黑子白子,俱是棋子,去了這麵上的眼色,底下都是石頭罷了。”


    莊子笑道:“縱生來相同,被染上了黑白二色,也就不再能混在一處了。”


    老子施施然提筆,一蘸白色的顏料,以筆一刷,將黑色棋子全塗成了白色,莊子哭笑不得,起身走了。


    呂仲明:“……”


    呂仲明潛心思索老莊二人的機鋒,片刻後便心裏有數,知道二人的對答,是在說人。爭甚麽地盤,證甚麽法,都不過是占棋局,像老子這麽揮筆一刷,全部塗成白的,自然更彪悍。信道信佛,其實也都在於凡人一念之差中,信道的多了,自然佛門也就混不下去了。


    老莊二人的意思是讓自己去傳道麽?


    但是信佛的人,能扭轉信仰麽?


    莊子悠然笑道:“本是黑的,塗成白的,就是白的了嗎?”


    “黑就是白,白就是黑。”老子懶懶道:“道就是佛,佛呢,更不知道是甚麽東西了,連佛自己都說它不存在,棋盤上,可不都是白?”


    呂仲明開始尚在笑,聽到這話時,臉色微微一變。


    “參不透。”呂仲明低聲道。


    “漸漸的就參透了。”老子眼皮也懶得抬,說:“都這時候了,還在市集上晃蕩?不早點回去?”


    呂仲明一看日頭不早了,該問的卻還沒問,忙道:“老君。”


    老子卻道:“路過離德殿前時,抽個空,到案前去看一眼。去罷。”


    說畢老子便又閉起了雙眼,呂仲明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究竟來,隻得匆匆離開。


    回到將軍府內時,宇文化及剛剛好回來,呂仲明路過走廊,險些與宇文化及撞上。宇文化及隻是看了他一眼,呂仲明便忙低下頭,款款走了過去。


    作為男人,呂仲明的身材毫無問題,然而作為女性,就實在太壯士了,尤其是兩條胳膊……呂仲明也不知道宇文化及怎麽會突然看上自己。回到安排他休息的房中後,又有人帶著小號的盔甲過來,示意呂仲明穿上。


    呂仲明隻覺莫名其妙,便換上鎧甲,稀裏糊塗地跟著去廳內服侍宇文化及,心想現在整個劇本已經在錯誤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無法回頭了,奈何要去取回龍鱗,就得麵見楊廣,而要見到楊廣,還是得在宇文化及身上下功夫……


    呂仲明進了正廳,換上一身戎裝,宇文化及一見他,雙眼便馬上亮了起來,笑道:“剛好剛好。”


    呂仲明現在簡直是說不出的別扭,本來是男扮女裝,結果到了宇文化及麵前,又重新女扮男裝,已經裝得要徹底精分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隻得羞答答一躬身,細聲道:“參見將軍。”


    宇文化及笑吟吟地打量呂仲明,說:“會彈琴麽?”


    呂仲明嚶嚶道:“會。”


    宇文化及道:“會彈什麽?來一首。”


    呂仲明便坐到一旁去撫琴,錚錚三下,琴弦中赫然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宇文化及大讚道:“好琴藝,跟誰學的?”


    呂仲明答道:“我爹。”


    呂仲明抬眼,看宇文化及,眉目間帶著靈動之色,宇文化及唏噓道:“若生來是個男兒,倒是英姿颯爽,過來罷。”


    呂仲明瞬間知道了,宇文化及應當是愛女人,喜歡的卻是女扮男裝的女人,這是製服控麽?呂仲明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有點製服控,喜歡尉遲敬德穿盔甲的樣子,不對……製服控這詞是誰說的?好像是爹說的……呂仲明胡思亂想,宇文化及又朝他招手,呂仲明便未多想,坐到宇文化及身邊。


    “你們都退下罷。”宇文化及揮手,示意左右人等退開,摟著呂仲明的腰,在他眼裏,此美人兒乃是個女扮男裝的兵,然而呂仲明卻全身僵硬,回過神,側頭一看,發現宇文化及胡須拉碴的大嘴已親了上來。


    “將軍……等等……”呂仲明忙道。


    宇文化及捏著呂仲明的臉就要親,呂仲明掙紮不得,心裏抓狂大叫,宇文化及那嘴越來越近……又伸手朝呂仲明身下捏,呂仲明怒吼道:“走開——!”


    緊接著,呂仲明下意識地拍出一掌,印在宇文化及胸口上,碰的一聲,宇文化及倒飛出去,一頭撞上柱子,咚的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呂仲明:“……”


    房內一陣靜謐,呂仲明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看看暈死在地上的宇文化及。


    好死不死,就在此時,外麵響起人聲。


    “大哥!”外頭有人喊道:“在做什麽!快開門!”


    時近黃昏,呂仲明第一個念頭就是跑路,然而跑到正廳後,正要推窗,又不知去何處,忽然間靈機一動,轉身回到正廳內,拖起昏迷的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睜開雙眼,有氣無力,又被呂仲明補了一掌,再次昏死過去。緊接著呂仲明抽出懷中的簽,按著宇文化及的額頭,默使真力,果然簽身一亮,呂仲明登時變作宇文化及容貌。


    外麵響起聲音,呂仲明粗聲粗氣一喝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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