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魏如馨穿著麻衣,奮力推開麵前阻擋的官兵,跑到梅氏的囚車上,緊緊抓著欄杆,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喊道:“母親!您看看我,我是馨兒啊,我來看您了,母親!”


    梅氏無動於衷,沒有任何回應。


    被魏如馨推開的官兵黑了臉,上前一把將其推開:“豈容你在此造次!還不趕緊離開!”


    魏如馨被官兵推了一個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看著駛過的囚車,再次扯開嗓子喊道:“母親,您看看我一眼,求求您了,就看我一眼好不好!”


    梅氏眸光微閃,搭在欄杆上的手緊緊握著,似在極力克製什麽。


    任憑後麵魏如馨的聲音多麽悲慟,至始至終梅氏也沒能回頭看她一眼。


    位於街道旁一處茶樓的雅間內,秋雁收回探出的腦袋,感慨道:“如馨小姐喊得這麽感人,這梅氏素來不是最疼愛她的麽?怎麽都不搭理她一下呢?”


    許素兒放下手中的杯盞,道:“正是因為愛她,所以才不會搭理。”


    “咦?”秋雁顯然不明白這句話裏的意思,抓耳撓腮半天,也沒能會出意來。


    “梅氏做了如此逆天之事,她身上的罪名怎麽也抹不去。她死了便死了,可是魏如馨還活著,是她的女兒,這是鐵打的事實。她若是應了魏如馨,那麽在旁人眼中,魏如馨又當是怎麽樣的?”許素兒反問道。


    秋雁眸光一亮:“如果梅氏應了,那麽勢必就會上演一幅母女情深的畫麵。在百姓眼中對如馨小姐就會有所懷疑。那就是梅氏敢毒害婆母與丈夫的妾室,那麽身為她的女兒,又與她如此親昵,難保不會學了她的手段去。如馨小姐現在該做的,就是盡量與梅氏不要接觸。”


    “聰明!”許素兒讚賞地看著秋雁。


    “哇塞!”秋雁忍不住長歎道,“這裏麵的彎彎繞繞真多,奴婢腦子都不夠用了。”


    秋雁晃了晃腦袋,再次探出頭去看,梅氏已經被押到了刑場之上。


    兩個身材魁梧的劊子手肩上扛著大刀,大刀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讓人心顫的光芒。


    秋雁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快意,於是,原本有些縮回的脖子再次探了出去,還不忘招呼許素兒一同觀看。


    許素兒自是不會錯過,起身走到窗邊,視線暢通無阻的落在梅氏身上。


    梅氏好似察覺到了一般,猛然抬起頭,原本沉寂的眸子瞬間迸發出攝人的光芒,嘴裏發出尖叫:“許素兒!都是你!你別得意,我在下麵等著你!咱們明天見,看看你還是不是我的對手!”


    台下的百姓被她這嗓門兒嚇得一個哆嗦,當即拿出僅剩的一些東西再次朝梅氏扔去。


    “惡人果然是惡人,都在這個關頭了還詛咒別人!”


    “就是就是!你這樣的惡人閻王爺也不會收你,隻能當孤魂野鬼,一輩子也投不了胎!”


    ……


    許素兒對於梅氏的咒罵毫不在乎,畢竟詛咒她死的也不止梅氏一人,可她不依舊活得好好的。


    梅氏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響起百姓們鼓掌歡呼聲。


    邢台上被鮮血染得通紅,梅氏的屍首早已分家。


    行刑後的屍骨是允許由家人帶回去掩埋的,牛氏的屍骨已經由萬慶年父子收了去,可梅氏的屍骨遲遲無人來領。


    因著魏無燁已經遞了休書到梅府,便表明梅氏再與魏家無關,自是不會派人前來。如此一來,隻有等著梅府派人了。


    左等右等,隻等來梅府一句:“此人不配入土,任憑官府處置。”


    這樣一來梅府也是拒絕收屍了,於是隻能當做無人認領的屍體丟往亂葬崗,任由野獸分食了。


    魏如馨偷跑出府一事被魏無燁知曉,當即怫然大怒,直接讓人把她送外城外的莊子上去。


    沒過多久卻聽聞魏如馨趁下人不注意偷偷跑了,怎麽也找不著人。


    “哦?”聽到這個消息時,許素兒很是詫異。


    這魏如馨自小嬌生慣養,再者陳梁與她的婚約依舊作數,並表示能等到她出完孝再完婚。依著魏如馨此刻的名聲,嫁給陳梁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竟然會想不開逃跑?


    “奴婢聽見外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秋雁極為誇張道,“連五歲的娃娃都知道這事。”


    “魏大人直接去告了官。”秋雁繼續說道,“官差連著找了三天也沒能找到人才就此作罷。”


    “日後如何,且看她自己造化了。”許素兒勾了勾唇,離開魏家的魏如馨,還能做什麽呢?手不提肩不能扛的大小姐。


    正月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溜走了,一眨眼的功夫庭院裏的枯枝抽出嫩綠的新葉,雀躍地站在枝頭迎風招展,讓人不禁感歎時光的流逝。


    自任鴻曦離開已有半月功夫,起初每隔三日便會有信傳來,也就傳過兩回,後麵直接斷了聯係,就連鄭連等人也查不到任鴻曦的蹤跡。


    許素兒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仔細一想,又不知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唉。”許素兒放下手中的毛筆,看著紙麵上愈發端正,漸有風骨的字體,長長歎了聲氣。


    “郡主都歎了不下五次氣了。”秋雁關切地問,“可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還是魏大人又想讓您回去了?可距他上次來府上已經是六日前的事了。”


    魏無燁閑在家中,整日裏無所事事,時不時總往郡主府上來打打感情牌。起初許素兒還會同他講上幾句,後來時間久了,也懶得做麵子上功夫,直接回絕了。


    魏無燁?!聽到秋雁提起魏無燁,許素兒頓時回過神,差點忘了還有任永元這條毒蛇了!


    思及近段時間趙禾送來的情報,都沒有三皇子府的任何動靜。這根本不可能!


    任永元一直暗中觀察著任鴻曦的一舉一動,任鴻曦離京他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一直在府中坐以待斃,無所行動。


    再者魏無燁這人喜好鑽營,離了朝堂就跟魚離了水一樣,沒有半分自在。而魏無燁與任永元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可魏無燁已經六日不曾前來,放棄不是他的做派,思來想去,唯有三皇子府一個去處。


    與許素兒所想一致,魏無燁敲響了三皇子府的後門,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然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任永元聽聞門邊動靜,不用抬頭也知曉是何人了。


    “殿下。”魏無燁揭開頭上的帽子,輕喚一聲。


    “魏侍郎。”任永元掩飾住眸子裏一閃而逝的不耐,唇邊勾起一抹淺笑,“魏侍郎連著幾日來本皇子府上,就不怕外人看見了說閑話?”


    “殿下。”魏無燁無奈歎了口氣,“臣也是沒有辦法,別說閑賦在家一年,臣在家待了半月,實在是受不了了。”


    “可這為人子女,為父母守孝天經地義,古來皆是如此,並非魏侍郎一人。”任永元道,“旁人都能受得,想必你也可以。”


    “殿下。”魏無燁猶豫片刻,而後壓低聲音,“殿下又何必曲解臣的意思呢?臣指的是。”魏無燁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上方,其意不言而喻。


    “魏侍郎這話可真是大逆不道啊。”任永元別有深意道,“為了你的仕途,便想拿本皇子的命去博麽?本皇子有那般樂善好施?”


    魏侍郎也幹脆豁出去了,回道:“殿下難不成忘了雲州之事?”


    任永元聞言,臉色驟變,眉宇間滿是冰冷:“怎麽,你是在威脅我?”


    “臣不敢。”魏無燁連忙說道,“臣隻是想說,如今朝堂之上五皇子風頭漸長,陛下也允諾待其下個月成年之後封為郡王。殿下為人和善,事事親躬,卻得不到陛下賞識。五皇子隻不過是巡了次南營,並不曾有建樹。”


    “行了。”任永元打斷了魏無燁的話,“魏侍郎還是多在家中歇著吧。”


    魏無燁張了張嘴還欲說什麽,但在對上任永元那如冰渣的目光時,一肚子的話又咽了回去,不甘地低下頭:“是。”


    魏無燁走後,任永元當即把手邊的東西甩向地麵,一時劈裏啪啦作響。


    宋行止從屏風後走出來,彎腰拾起地上的東西,將其一一放回原位。


    “行止,永州那邊可有動靜?”任永元神情陰鷙地問道。


    “不出意外,晚上便會有消息傳來。”宋行止回道。


    “好!”任永元露出一抹陰惻惻的笑,“我就不信,這回任鴻曦還能逃掉。”


    魏無燁所言不假,老五越發得勢,隱有蓋過他之意。他自是想奮力一搏,畢竟也有了底氣,可他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想讓魏無燁覺得是他勸動自己。


    鏟除掉任鴻曦,才是眼前的關鍵,畢竟他手裏可是握著十萬玄甲軍的。


    玄甲軍在大宣可是神話一般的在,自先祖皇帝親手創建,各個身懷絕技。曾麵對凶猛彪悍的二十萬西夷大軍也麵不改色,直接打到了人家都城去,讓西夷王哭著求和,俯首稱臣。


    無論如何,任鴻曦必須除去。


    永州一片密林中,兩位身穿玄甲的男子在林中飛快地穿梭著,後麵黑衣人緊追不舍。


    “我說,咱們要不就在這裏動手吧?遛了這麽久,夠累的。”賀天逸氣喘籲籲地問道。


    任鴻曦停下腳步,看了看四周位置,皺了下眉:“妥麽?”


    “有什麽不妥的?夜黑風高,殺人放火,非常妥!”賀天逸躍躍欲試。


    “好歹也是個縣令,為人父母官,竟然說這樣的話。”任鴻曦嫌棄地看了眼賀天逸。”任鴻曦,你小子說這話沒良心了。”賀天逸不滿地瞪著任鴻曦,“要不是你把我拖進來,我願意趟這趟渾水?我還寧願在縣衙裏摸貓逗狗呢!”


    “行了,別廢話,按計劃行事。”任鴻曦停住腳步,利落轉身,拔出腰間的佩劍,看著越來越近的黑衣人。


    “對了。”賀天逸一邊拔劍一邊問道,“你的計劃,郡主知道嗎?”


    “不知道。”任鴻曦很直白地回道。


    賀天逸簡單粗暴地解決掉身邊的黑衣人,還不忘朝任鴻曦翻個白眼:“完了完了,到頭來別再讓我給你支招。”


    第81章 風雲2


    涼風追逐著細雨,猶如情人間耳鬢腮磨般,遲遲未肯分離。


    天色陰沉沉的,守城的士兵揣著袖子,縮著脖子,靠在城牆邊醒神。


    一匹急馳的駿馬穩穩當當地停在城門口,掀起一陣塵土,迷得人睜不開眼。


    還不待士兵攔人問話,隻聽馬上的人焦急地喊道:“我乃冽王麾下副使肖風,有急事稟報陛下!”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枚金牌。


    士兵見後,大驚失色,連忙躬身行禮。


    肖風不做停留,驅馬向皇宮方向前行。


    郡主府中,許素兒正與連嬤嬤坐在院子裏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分揀黃豆。


    這時,隻聽見遠處傳來三聲鍾響,許素兒手上動作一頓,細細辨別聲音的來源。


    連嬤嬤臉色煞白:“這是皇宮裏的喪鍾,難不成是哪位貴人……”


    許素兒隻當是哪位壽終正寢的老太妃薨了,也沒多想,估計過不了多久便會有宮中內侍來報。


    沒過多久,前來報喪的內侍終於抵達,隻不過消息卻是讓許素兒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在地,好在連嬤嬤及時扶了她一把。


    “方才公公所言。”許素兒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隻覺喉嚨苦澀,堵得厲害,說話也艱難起來,“是……冽王?”


    “正是。”內侍歎了口氣,“王爺此前在永州處理剿匪一事,哪知土匪狡猾異常,假裝投誠,故意引王爺前去商討卻設下重重埋伏。最終,王爺未能幸免於難。”


    “這消息可否準確?”許素兒仍舊不肯相信。


    “自是準確。”內侍一臉肯定道,“是王爺身邊那位肖風肖大人親自來報的,哪能有假。再者,王爺的屍體也已經運送回京,皇後娘娘著人在冽王府置辦靈堂呢。”


    “好了,郡主,奴才還得去別的府上告知一下,便先告退了。”內侍福了福身。


    許素兒回了屋裏,看著桌上擺著的喪服,麵無表情地將其掃落在地。


    “郡主?”屋外聽見動靜的秋雁想要推門而入,卻被許素兒製止住了,“沒事,我方才挑豆子累了,先歇一歇,你先退下吧。”


    流雲齋內,接到消息的趙禾也是一臉錯愕,完全不敢相信任鴻曦竟然會栽倒在一群土匪身上。當即便去找了許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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