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與君上可是鬧不快了?”她躊躇了好一會兒,還是開口問了,這若是有了矛盾是一點不能耽擱,越耽擱心裏的隔閡就越大。


    對於傅少廷,從小到大,她比秦氏那個親娘做得還像親娘,盡管如此,她還是記得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奶嬤嬤,萬不可逾越了,這些年,每每傅少廷出征,都擔心是否能完好無損的歸來,隨著年紀大了,又擔心沒個親娘安排,何時能娶妻,又娶賢,這不,二十多了,還是皇帝下旨賜婚,她是整整三宿都沒能睡著,皇帝下旨的能有什麽好的,還是正妻,不可撼動的正妻之位,生下的孩子便是嫡子嫡女,往後是要繼承君上府的,這也就算了,皇帝送個公主過來能有什麽好的,絕不可能一條心。


    虞煙的到來,一舉一動,徹底讓她改變了想法,之後又得知是林長吏的幼女,這心裏歡喜的呀,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就希望著兩人好,早日誕下君上府的小主子。兩人本就聚少離多,有了矛盾也沒說處去,她怎麽能不擔心哦。


    聞言,虞煙怔了一下,“徐嬤何出此言?”


    徐嬤沒回,反倒說:“君上啊,打小是個實誠的,又是個極度有責任心的,就是沒有親娘的關愛,不愛說話,也不會說話。女君心裏若是有什麽不快,定直白的說出來,憋著不行,傷感情呐。”


    虞煙牽強的笑了下,“徐嬤多慮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這老婆子年紀大了,平日裏就是愛胡思亂想。還以為女君不願意打理中饋,是對君上有什麽意見?”


    頓了下,虞煙搖頭。


    “既然沒有,那這些賬本就先放在這兒了,女君無事的時候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就差人來叫我。”


    虞煙瞬間不知道怎麽接這話了。若是再推脫,倒顯得刻意了,若是不,她也不想這些賬本放在這兒。


    她思忖了下,輕笑著道:“徐嬤若不嫌麻煩就放在這兒吧。”


    最後賬本自然是留在這兒了,用徐嬤的話說,哪有辛辛苦苦搬過來的,又辛辛苦苦搬回去。


    之後的幾日,府裏倒是清淨。


    漠北的冬還真不是京城能比的,風雨交加,雪上加霜,凜冽又刺骨,就算是待在屋子裏,還生著火盆,也並沒有好多少,更別說出門了。


    當然了,那些賬本虞煙一個邊角都沒動過,一是太冷了,就連玉滿堂的賬本她也隻是李嬤整理好了,隨便看看,心裏有個數就成,還以為真一筆一筆去打算盤核算呢,若真是傅少廷的意思,她也沒道理把中饋往外推,等開了春再一並整理整理。二是不想碰,一點都不想碰,沒有理由。


    有時候看到那些賬本,還是會忍不住想起傅少廷,想他在梧川幹什麽,吃什麽,睡哪裏?僅此而已。


    夜裏,虞煙總是睡不熟,夢到一些從未去過的地方,以及莫名其妙的場景,似宮廷,金碧輝煌,偶爾會有孩子的啼哭聲,不知為什麽,很是奇怪,連續做了四五個晚上,夢中男人的輪廓似乎有點像傅少廷。


    她想不通,後麵也就沒想了。


    這日,外頭白雪皚皚的一片,虞煙吩咐剪秋將門窗都關好,隻剩一點點縫隙就成,火盆放在腳邊,她人靠在軟塌裏,肚子處搭著毯子,一點也不冷,手裏拿著書,一頁一頁緩慢的翻。


    不一會兒,忍冬跑進來,不似平時的冷靜,有幾分急促,聲音也就有幾分大。虞煙被打擾到了,將目光從書上往上移,落在還在細細喘氣的忍冬身上,她緊蹙眉頭,沉聲問:“如此慌張,發生什麽事了?”


    來了漠北近一年,忍冬成長了不少,加之與傅榮一事,沉穩多了,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弄出這麽大的動靜,虞煙心裏沉了兩分。


    忍冬一邊喘氣一邊說:“女、女君,西苑的秦娘娘殺人了。”


    “什麽?”聞言,虞煙“噌”地下站起來,緊接著攏了攏眉,咬字道:“西苑?”西苑裏麵住著誰來著!


    忍冬點頭,無力的又往前走了兩步,低聲道:“嗯,西苑,秦娘娘,是君上的親生母親。”


    虞煙咽了咽口水,“人在哪?”說著就往外走去,這君上府說好還是挺好的,沒什麽正經主子,人少就沒紛爭,清淨,不知道比宮裏和世家好多少倍,隻需自個過自個的日子;還是有一點不好,那就是現在,出了事,沒有誰比她更能名正言順的去處理,這種事情她不想去處理,可身份在這兒了,不去也不正常。


    忍冬忙跟上,說:“在南苑。小丫頭來說,秦娘娘殺人了,西苑亂成一鍋粥,奴婢先讓人將西苑攔起來,消息沒傳出去。”


    “被殺的人呢?”


    “死了。”話落,忍冬還一陣後怕,想到當時去北苑看到的那個場景,被殺的是個姑娘,年紀看著不大,穿著粗布麻衫,即使這樣,那臉還是驚人的好看,身上卻被捅了很多刀,誇張一點來說,血流成河,可不是麽,地上蘊著鮮血,溢得到處都是,觸目驚心。


    虞煙倒吸了一口氣,又問:“知道為什麽殺人嗎?”


    “不清楚。”


    “徐嬤知道嗎?”


    “不知道。”


    “差人把徐嬤請到西苑去。”頓了一下,虞煙厲聲吩咐。這事來得措不及防,且關係到傅少廷的親生母親。


    她對於傅少廷的親生母親隻知兩分,兩人感情似乎不好,無來往,雖秦氏住在西苑,實際上算囚禁了,可還是親生母親,怎麽處置,虞煙還是拎不準。請徐嬤過來好點,多個人多個主意,且傅少廷對徐嬤倒是很尊敬。


    徐嬤更清楚這府裏的錯綜關係。


    忍冬應聲。


    馬上就到西苑了,虞煙在一旁等著,雙手緊攥,反複,即使寒風凜冽,這一刻,似乎也感受不到冷了。不一會兒忍冬和徐嬤就到了,她忙上前,不知是冷的還是怎麽,音色裏帶著幾絲顫音,“徐嬤。”


    徐嬤麵色嚴謹,見虞煙身著單薄,臉色蒼白,拍了拍她的手,沉聲說:“女君別擔心。”


    虞煙抿了下唇。


    隨後三人均一臉沉重的進了西苑……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第38章 父親


    正屋裏頭,秦氏被兩個丫鬟一人拉著一隻手壓著,因身份問題,不敢太用力,在氣勢上就弱了,秦氏奮力的掙紮,嘴裏大聲嚷嚷道:“賤人,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攔著我,以下犯上的賤人,去,去把我兒,傅少廷給叫來,不準我出院子是什麽個意思?我倒是要好好問問。”


    兩丫鬟屏著呼吸,不敢言,也不敢鬆,力度上還要拿捏合適,真是太難了,可不是麽,額頭都滲出汗了。


    秦氏忽然又不掙紮了,安靜下來,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恢複了以往的溫柔,說話也輕聲細語起來,對著兩丫鬟道:“我跟你們說個秘密好不好?其實少廷不是漠北王的兒子,是我、我跟鬆哥哥的兒子,他不姓,姓沈呐,是京城的貴族公子,才不是這荒蠻之地的子孫,你去把我兒子叫來好不好?”


    “求你們了,把我兒子還給我好不好?”


    聞言,兩丫鬟虛虛對視一眼,把嘴巴閉得更緊了。


    聽了這麽一番話,徐嬤麵不改色,虞煙心裏有些詫異,不過沒表現在臉上,倒是忍冬驚得下巴都掉了。


    兩丫鬟見了,忙低頭喚,“女君,徐嬤。”


    虞煙看了眼徐嬤,徐徐上前,沉聲問:“怎麽回事?”


    秦氏見屋子裏多出了三人,看著不麵善,且不認識,麵露驚恐,又大聲嚷嚷道:“你們是誰?你們怎麽進來的?我兒子呢?你們把我兒子藏到哪裏去了?”


    “我要打死你們,殺你你們,把我兒子還給我,還給我……”


    此話一出,虞煙心裏的疑慮又多了一層,這似乎不太像正常人,思索了下,低聲跟忍冬說了兩句,忍冬連忙退出去。


    不一會兒便回來了,手上還多了跟繩子,上前同另外兩個丫鬟將秦氏捆在床榻上。


    緊接著幾人出了裏屋,來到外間。


    虞煙問:“今日是怎麽回事?”


    年紀稍大,名叫梅香的丫鬟上前一步,一字一句說:“回女君,秦娘娘近日,一個人也經常念叨,卻不知道在念叨什麽,也經常讓奴婢等人去把君上找來,可君上吩咐了,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用告訴他。沒想到今日秦娘娘不知怎麽了,拿著小刀子把小秋給殺死了,奴婢發現晚了,要不然小秋也不會死。”


    “秦、秦娘娘為何不待見小秋?”虞煙抿了下唇,又問。對於秦氏,她應當喚母親的,哪怕是名義上的,可想了想,她叫不出口,且也沒喝過改口茶,也沒那麽名正言順了。說到底,還是她不想喚秦氏母親。


    傅少廷不待見秦氏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梅香又回:“小秋是兩個月前才來的西苑,西苑的下人不多,什麽差事都做,奴婢記得小秋第一次來西苑的時候,秦娘娘看著看著就入神了,不知道想到誰了,表情很不好,最後小秋還受了秦娘娘一耳刮子,奴婢幾人掩護了,小秋才得以出去,後來相處也都正常,小秋平日裏不愛說話,一般不長出現在秦娘娘跟前,沒想到這次、這次就……”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近段時日來看,似乎秦娘娘精神不太好,經常一個人自言自語,也經常念叨君上,還念一些奴婢完全沒聽過的名字,一下子就笑了,笑得很凶,突然一下子又哭了,哭得也很凶……”


    虞煙點頭,默了會兒,抬眸說:“去吧,你們去看著秦娘娘。”


    梅香兩人退下。


    虞煙看向徐嬤,“徐嬤,秦娘娘她……”


    “她的話,不可信,早些年就曾胡言亂語過,你看著處理就成。”徐嬤說。秦氏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活該,生了人,不管人,明明做了母親,卻沒有一點做母親的自覺,好在君上順利長大且爭氣。


    她秦氏可真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後宅死個人還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不過都是暗著來。虞煙冷靜下來,深刻的覺得自己有一點小事化大了。


    不過關係到傅少廷的親生母親,謹慎也是應該的。


    幾句話安置好了秦氏,回到北苑。


    虞煙吩咐忍冬,“你去把小秋的背景打聽清楚,若是還有家人,多給些補償,就說是得了急病。還有北苑的下人,全都換一批,若有不懂的,多去問問徐嬤。”


    忍冬應聲。


    此時也算告了一段落。


    清淨的日子又過了七八日,傅少廷回來了,那是個滿天飛雪的早晨,差不多五更天,虞煙還在睡夢中,又一次被狠狠吻醒,在此之前沒有接到任何書信,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回來了。


    “醒了?”傅少廷似笑非笑的看著虞煙。


    虞煙正懵著,虛著眼睛,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傅少廷,她這些日子做夢頻繁,還以為這是在夢中,終於看到了那個男人的真實麵目,徐徐撐起身子來,手不自覺地撫上他的臉,話語裏帶著些興奮,還帶著些不可思議,“是你,我終於看清楚你了,你是傅少廷,傅少廷?你竟然是傅少廷……”


    傅少廷挑了挑眉,沉沉的“嗯”了一聲,話裏藏不住笑意,“看到我這麽高興?”


    是傅少廷,真的是傅少廷,她這些時日來反反複複,斷斷續續做的夢,夢裏的皇帝是傅少廷,身邊還有個嬌俏的女人,還常常有孩子的啼哭聲。


    這什麽意思?是上天在告訴她,傅少廷以後會一統天下,坐上龍椅,找到自己真正愛的女人,是這個意思嗎?虞煙越想眉頭蹙得越深。


    傅少廷捏了捏她的臉,低聲問:“在想什麽?”


    虞煙瞬間躺了回去,嘴角僅有的一絲笑也消失了,將眼睛閉上,如果是這樣,真的是這樣的話……


    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為什麽?


    見狀,傅少廷也躺了下去,將虞煙攬在懷裏,緊緊的,又親了親唇角,緩緩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虞煙終於醒過來了,動了動身子,覺得被窩裏異常的暖和,一轉眼就看到了傅少廷的臉,劍眉星目,睡得正好。


    虞煙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傅少廷什麽時候回來了,真的回來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就回來了,還躺在她的旁邊,她竟然一點知覺都沒有,傅少廷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怔怔的看著他,不敢動,一動他的手又將她撈回來,虞煙懷疑,傅少廷根本就沒睡覺,可不管她怎麽叫,怎麽弄他,他麵目表情都沒有絲毫鬆動。


    過了半個時辰。


    傅少廷悠悠轉醒。虞煙眨了眨眼睛,問:“君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回:“剛不久。”


    虞煙點頭,在心裏“哦”了一聲。察覺到傅少廷的手不安分的時候,她不動聲色的撐起身來,淡淡的說:“不早了,起吧。”


    “再陪我睡會兒。”傅少廷眼巴巴的看著虞煙,多少天沒見著了,終於有回了溫柔鄉,怎麽可能輕易起來。


    “還有事情,不得貪睡。”虞煙再一次淡淡的說,說完了後,又補充道:“君上可多睡會兒。”


    傅少廷不放。


    虞煙用力。


    最後傅少廷還是起來了,自個睡有什麽意思,他的意思他不相信她不明白,這麽多天沒見著了,真的就一點都不想嗎?


    他卻日日難熬。


    為何他反倒覺得她冷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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