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寧一愣,抬起頭,見齊琮看著自己,衝他揚了一個笑臉。


    幼寧一回永壽宮就見李嬤嬤守在宮門外,瞧見齊琮也一起過來了,向齊琮行禮,“殿下,奴婢先帶郡主回去更衣。”


    齊琮微微頷首,幼寧去景陽殿學習,為了方便,打扮的很簡單,成國公夫人回回來,李嬤嬤都把幼寧打扮的格外隆重些。


    幼寧脖子上已經掛了一個金項圈,見她又取了一塊成色極好的玉佩準備掛在她的身上,笑著說:“這個就不帶了吧。”


    李嬤嬤哄她,“郡主是要去見成國公夫人,還是戴著吧,要讓她們瞧瞧,咱們郡主尊貴,任誰都不能輕視了去。”


    因著當初的事,李嬤嬤不太喜歡成國公夫人。


    況且誰家女兒去世了,留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外孫女,可憐巴巴的,不命根子似的寵,成國公府冷心冷腸,當初宣德帝因為汝陽王一事不喜郡主,成國公府怕親近郡主遭到皇帝厭惡,對郡主一直不鹹不淡的,如今瞧著郡主在太後跟前受寵,宣德帝似乎也淡忘了因為汝陽王和太後鬧的不愉快,寧王殿下又時常親自教導郡主,皇後娘娘和敬妃娘娘對郡主也甚是寵愛。


    覺得郡主有價值了,又巴巴的想湊上來認這個外孫女,哪有這樣不要臉的人家,還國公府呢。


    要不認便不認,倒能說一句礙於陛下,做臣子在天家跟前諸多無奈,迫不得已,也能理解,隻是如今腆著臉貼上來,未免有些太過難看。


    李嬤嬤越想越氣,又翻找出兩個碧璽鐲子往幼寧手腕上套。


    幼寧瞧著自己通身富貴的樣,哭笑不得。


    收拾妥當後,幼寧在好幾個小宮人的簇擁下出了門,看到齊琮還站在外麵的一根抱柱前等她。


    “表哥久等了。”


    齊琮轉身,看見她渾身上下金光閃閃的,眼神微動。


    幼寧扶了扶頭上的金步搖,笑著說:“好看嗎?”


    幼寧覺得他多半是被自己嚇到了,她說話向來直接,像小姑娘頭一回穿上新衣服一樣興衝衝的等著他誇獎,齊琮卻極少誇人好看,抿了抿唇道:“怎樣不是你,本王又不是沒瞧過你,走吧。”


    他轉身走在前頭,幼寧邁步跟上。


    守在門旁的宮人挑開門簾,幼寧隨齊琮一起進去,殿內太後坐在端坐在鳳榻上,下首一個頭發微白的老夫人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正是成國公府的老夫人羅氏和她的長媳王氏。


    幼寧和齊琮先給太後行了禮,成國公府老夫人瞧見寧王殿下同幼寧一起過來,臉上表情有些微妙,帶著王氏給齊琮見了禮。


    宮人請齊琮落了座,幼寧向成國公夫人和王氏問安。


    成國公夫人臉上堆了笑,一把拉住幼寧的手腕,“阿寧出落的越來越水靈了,快讓外祖母仔細瞧瞧。”


    幼寧被她拉著親熱的誇了一通。


    “阿寧比上回見,長高了許多。”成國公夫人笑著對身側的王氏道:“你瞧瞧,阿寧是不是長高了?”


    王氏笑著說:“是高了不少。”


    “外祖母,我這個年紀正在長身體呢,咱們都小半年未見了,阿寧若是不長高,就要壞事了。”


    幼寧不動聲色的將手從成國公夫人手裏抽出來,成國公夫人臉色一僵。


    太後笑著向幼寧招手,幼寧走過去,太後往旁邊挪了挪,讓她坐到自己身側。


    成國公夫人捏出帕子抹眼淚,“阿寧可是怪外祖母不常來宮中看你。”


    幼寧看著成國公夫人一副悲傷欲絕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幼寧親外祖母呢。


    太後輕撫幼寧的後背,淡淡的瞧著成國公夫人。


    幼寧詫異道:“外祖母何出此言?”


    成國公夫人哽咽道:“阿寧,你年紀還小,你爹娘走的早,這世上,也就成國公府同你有血脈親情了,你外祖父外祖母不常來看你,你心裏惱了,也是應當的,你惱外祖母,外祖母也不說什麽,可你外祖父卻是日日牽掛著你,隻是男子不便出入後宮,不能入宮看你,你可莫要惱了你外祖父呀。”


    幼寧瞠目,這成國公夫人的臉未免也太大了。


    一看成國公夫人就是內宅做戲的高手,從前到太後這裏哭,是想讓她養在成國公府,這次到現在還是沒有說出目的,哭的淚眼模糊,坐在她旁邊的王氏也跟著她哭。


    幼寧有些頭大,雖然她對成國公府沒什麽感情,但畢竟是她的外祖家,哭成這樣,自己若是不理睬,出去不知要怎麽說自己了。


    太後也未出言打斷他們,幼寧正要說話,便見一直坐著的齊琮沉了臉,冷聲道:“永壽宮內喧嘩放肆者,拖出去,杖二十。”


    幼寧:“……”一哭二鬧三上吊向來是後宅婦人的本事,借此達到自己的目的,齊琮倒好,人家還沒說要做什麽,他便直接要杖責,這就有點尷尬了。


    成國公夫人和王氏一愣,齊琮瞧也未瞧她們,福喜帶著兩個景陽殿過來的內侍進來給太後行禮,太後未發話,永壽宮裏的宮人自不會聽齊琮的命令,但福喜是齊琮的貼身總管,齊琮的命令,無論是什麽,他都要聽。


    成國公夫人和王氏嚇得慌忙跪到地上請罪,太後歎了口氣,對著齊琮道:“這次便算了,成國公夫人也是許久未見幼寧,一時失態。”


    齊琮起身拱手,“規矩便是規矩,國公夫人身為二品誥命夫人,當克己守禮,謹言慎行,若連禮都不守,如何擔得起二品誥命。”


    齊琮目光輕飄飄的掃過成國公夫人,眼神淩厲。


    成國公夫人嚇得一抖,齊琮如今已經十六,他這幾年上朝做事,處事冷酷果斷,雖受陛下冷落,卻極受朝中老臣擁戴。


    幼寧真是佩服齊琮,成國公夫人好歹也是二品誥命,又一把年紀了,他這一副又是要打,又是連誥命都要奪了的樣子,完全不講情麵,估摸著這次成國公夫人回去,連哭都不敢哭了。


    第45章 討好


    堂堂二品誥命夫人,豈是隨意就能打的,不過幼寧聽說這幾年齊琮在外麵行事挺不講情麵的。


    前些日子貴妃的侄子林鴻在外麵酒樓吃飯撞見了英國公府的小公子傅錦,這兩個成日隻知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從前就因為在花樓裏爭同一個姑娘大打出手,且林家和英國公府一個是貴妃母家,一個是皇後娘家,這兩家長輩見麵還能裝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底下那群年輕氣盛的公子小姐們在外頭遇見了每每都是針尖對麥芒,要大鬧一場。


    林家這些年仗著陛下恩寵貴妃,在外麵囂張蠻橫,別的家族不想招惹是非,都避著她家,英國公府卻一點也不將林家瞧在眼裏,林鴻和傅錦兩方都帶著人,撞見兩句話沒說就打了起來,偏偏傅錦那天帶的人多,林鴻在傅錦那裏吃了虧,把火氣撒在了前去勸架的酒樓管事身上,讓人拖出去生生打斷了管事的腿。


    恰巧那天齊琮也在,當場就讓人把他綁了,也沒送大理寺,直接押回了寧王府處置。


    貴妃得了信就去向宣德帝求情,宣德帝召見齊琮命他放人,齊琮先是搬出了一套大齊律法不願放人,貴妃哭哭啼啼的,宣德帝把他扣在宮中,派了李成帶著禦林軍去寧王府接人,這才把貴妃安撫回重華宮。


    結果半天不到,貴妃又哭到了衍慶殿,原來齊琮把人押回寧王府後,壓根就沒打算賣誰的麵子,直接讓人打斷了林鴻一條腿。


    氣的宣德帝把齊琮大罵了一頓,齊琮也是有種,把他老子氣成那樣,偏偏他還有理,拿他沒辦法。


    以在永壽宮喧嘩的名頭打成國公夫人一頓這種事,齊琮還真幹的出來,不過要真打了,回頭還不得被他那個父皇罵死,成國公夫人不比林貴妃那個廢物侄子,打了就打了,百姓拍手稱讚,朝中老臣站在齊琮這一邊,貴妃一黨理虧,也無話可說。


    成國公夫人是當朝二品誥命,除了在太後這裏哭了一場,並無過錯,且成國公有從龍之功,成國公府在朝堂上地位不低,若是把她打了,莫說貴妃一黨會彈劾齊琮,便是那些整日揪著雞毛蒜皮小事不放的禦史也會彈劾齊琮驕矜,搞不好也得被宣德帝打一頓。


    成國公夫人見太後替自己說話,忙向太後求情,“太後娘娘,臣婦知錯,請太後娘娘和寧王殿下恕罪。”


    太後摸摸幼寧的頭發,又看向齊琮,“哀家知道你素來重規矩,隻是你向來疼你阿寧妹妹,成國公府是她外祖家,你忍心,打她的外祖母和舅母。”


    幼寧站起來,朝著他行禮,“表哥,我外祖母和舅母許久未見我,一時情難自禁,外祖母和舅母已有悔過之心,下回再不敢犯了,表哥可否高抬貴手,饒她們一回。”


    齊琮沉默片刻,衝著福喜擺了擺手。


    福喜帶著內侍退了下去。


    幼寧連忙去扶成國公夫人,成國公夫人渾身癱軟,她養尊處優這麽多年,左右逢源,便是太後娘娘都看在成國公當年從龍之功的份上給她幾分顏麵,她在太後這裏哭,也不過是做戲,誰知道齊琮不走尋常路,直接命人把她拖出去杖責,她哪裏見過這個陣仗,今日若在宮中受了杖責,還有何顏麵在京中世家麵前立足,臉都嚇白了。


    齊琮麵沉如水,聲音冰冷,“看在幼寧的麵子上,這次便算了,皇祖母仁慈,她不與你們計較,本王卻見不得有人放肆,再有下回,數罪並罰。”


    成國公夫人和王氏連聲應是。


    王氏起身時目光在齊琮和幼寧之間劃過,早就聽說寧王殿下對幼寧很好,果然不假。


    幼寧扶著成國公夫人坐下,成國公夫人讓他嚇得也不敢哭了,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拉著幼寧的手,齊琮坐在對麵,一派從容的喝茶,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成國公夫人麵色猶豫,太後瞧她一副有話要說,又礙著齊琮在不敢說的樣子,看向她身邊的幼寧。


    “成國公夫人許久不見幼寧,今日便留在永壽宮,讓幼寧陪你一起用午膳。”


    太後賜宴是榮寵,成國公夫人起身謝了恩,落座的時候聽到太後說:“阿琮也留下。”


    什麽?寧王也留下?


    成國公夫人渾身一僵,捧著小宮人遞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勉力鎮定的坐著。


    王氏見成國公夫人不說話,著急的向她使了個眼色,成國公夫人瞥了她一眼,眸色帶著怨怪。


    她今日原本就不想入宮,都是這個兒媳婦竄恿著她來。


    幾位皇子年紀漸長,到了選妃的年紀,貴妃有意拉攏成國公府,著人向成國公府遞了話,說她屬意成國公府的嫡長女江萱,六皇子安王是陛下最寵愛的兒子,陛下幾次想立六皇子為太子,礙於宗親阻止,立儲之事一直延後。


    貴妃聖寵不衰,安王又溫和寬厚,是最有可能登上儲君之位的皇子。


    不過六皇子上麵還壓著嫡子寧王,出身高過安王,受宗親擁戴,卻不得陛下喜愛,依目前形勢看,寧王殿下立儲的可能性沒有安王高。


    但宮裏麵有傳聞,寧王殿下為了討好太後娘娘,得到太後娘娘的支持,接近太後娘娘身邊最受寵愛的幼寧郡主,如今幼寧郡主同寧王殿下關係親近,倘若不是屬意寧王殿下,又豈會任由寧王接近幼寧郡主。


    太後向來不過問立儲一事,如果她支持寧王殿下,那麽寧王才是極有可能問鼎大統之人。


    兩位皇子都有可能登上儲君之位,成國公府一時難以抉擇,不過貴妃已經向成國公府拋出橄欖枝,成國公府若是不接,以貴妃睚眥必報的性子,必會同成國公府翻臉,朝勢未明,貴妃勢大,不宜與貴妃作對,成國公夫人的意思是先把江萱嫁給安王,待將來,實在不行,便舍棄一個孫女保全全家。


    王氏卻同她出主意,說幼寧養在太後身邊,可從她這裏探知太後心意。


    成國公夫人知道王氏是舍不得女兒,江萱是她的第一個孫女,是她最看重的孫女,她也舍不得她嫁錯了人,淒慘一生,再三斟酌,這才同王氏一起入宮求見太後。


    幼寧同她沒有血緣關係,並不親近,一時半會,根本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何況她身邊都是宮人。


    王氏見婆母不說話,想到女兒聽說要嫁給安王時,淚眼婆娑的樣子,做母親的,哪裏會不知道女兒的心意,女兒心裏早有了別人。


    王氏捏了捏手心,朝著上首的太後道:“太後娘娘,臣婦今日和母親入宮,是想接阿寧到成國公府小住幾日。”


    幼寧一愣,不解成國公府這個時候怎麽突然想讓她過去小住了。


    王氏言辭懇切,“太後娘娘應當也聽說了,臣婦公公這幾日告假在家,並未上朝。”


    太後關心道:“成國公身體可有好轉。”


    王氏抽泣一聲,餘光瞥見齊琮,拿著帕子在眼角拭了拭,壓著哭腔說:“晨起時,吐了血。”


    太後聽了王氏的話,歎了口氣,將幼寧摟在懷裏,問,“你外祖母和舅母要接你到成國公府小住幾日,你可願意?”


    幼寧聽太後的意思,是同意自己去成國公府的,她是成國公的外孫女,身體裏流著成國公的血,如今成國公病重,於情於理,她都要前去探望的。


    幼寧點頭,成國公夫人摸著她的頭說:“好孩子,你外祖父心裏一直念著你的,你母親從前是他最疼愛的女兒,自你母親嫁到汝陽之後,你母親出閣前住的院子便被你外祖父命人鎖了起來,任何人不讓進,隔些日子便要親自去打掃,等你去了,就能瞧見你母親生前住的地方了。”


    幼寧抿了抿唇,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怕自己一開口就要戳破成國公夫人虛偽的嘴臉,既然那麽掛念她,為何這些年對她不聞不問,便是外男不方便進宮,像今日這樣,求太後娘娘,把她接到成國公府小住幾日總是可以的吧。


    不過心裏再不悅,幼寧還是要去成國公府走一趟,一來,麵子上的功夫要做,不能讓別人說,養在太後身邊的郡主沒有教養,攀了高枝,便對自己的親外祖家不屑一顧,二來,成國公畢竟是小幼寧的外祖父,幼寧想替那個可憐的孩子去瞧一瞧生養她生母的地方。


    福安殿內李嬤嬤得了令,便帶著宮人收拾行李,用完膳後,太後握住幼寧雙手細細叮囑,雖然隻是去成國公府小住幾日,但幼寧自到皇城之後,就沒離開過太後身邊,還是放心不下,幼寧一一應了,反過去寬慰太後,“皇祖母放心,到了成國公府,阿寧會聽李嬤嬤的話,不貪玩亂跑,皇祖母若是想我,便派人去接我回來。”


    太後又摟著幼寧說了幾句話,幼寧瞧她眼眶微微泛紅,摟著太後的手臂道:“要不然我不去了。”


    太後被她逗笑了,說:“那可不行,你外祖母和大舅母還在外麵等你呢。”


    時辰差不多了,太後牽著幼寧的手出去,永壽宮外停了一頂軟轎,後麵擺了十幾個箱子,裝的皆是幼寧的隨身物品。


    幼寧坐著軟轎到了宮門口,下了轎子,準備換乘馬車,成國公夫人和王氏站在馬車旁,麵色有些緊張,幼寧目光落在旁邊的齊琮身上,笑著走過去躬身行禮,“表哥,你這是要回王府。”


    齊琮嗯了一聲,說:“恰好送你去成國公府。”


    “有勞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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