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進大笑點頭:“好好好,是該慶賀一番,江兄弟再不好與我搶付酒錢。”


    江大擊掌:“進兄弟得女,這酒錢再不與你爭的。”他輕咳一聲,道,“兄弟,你家眼下忙亂,我先家去,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院中立著施老娘,江大要走,總要與她這個長一輩的說一聲,隻施老娘的臉色實在難看,硬著頭皮上前道:“伯娘添喜,哈哈,我走得急家中娘子掛心,先行家去。”他本就有些無賴,不等施老娘說話,腳一拔,逃也似得走了。


    江大迫不及待要走,施大家三媳卻是拖拖拉拉不肯走,三人全是一樣心思:捧什麽鳳凰蛋似得拜捧了小一年,如何?又是一個賠錢貨。自家別的樣樣輸給施二家,隻子嗣這一樁,卻是不知勝多少。


    許氏哪裏不知她們的小心思,這些年來,他們兩家吵也吵過,好也好過,她最知施老娘的難處,她這幾個兒媳晚輩年尚青,經得事不多,不知世道的難處。


    “弟妹,侄媳還年輕呢。”許氏拉著施老娘,勸道,“明後歲,再懷上一胎,好好相看相看便是。”想想又壓低聲,“再多不樂意,何苦這樣擺在臉上,遭人說嘴,你細想想,我領了我家仨個攪事的先家去,你忙不過來,隻管喊一聲,我立來。”


    施老娘心灰意懶,與許氏道:“大嫂有心了,我心裏有數。”


    許氏不好再多說,拉了三個兒媳,牽了施小八家去,施小八掙了掙,沒掙脫,回過頭來看了好幾眼施家院。


    屋裏陳老媳幫陳氏收拾好床鋪,她初時還當陳氏體力不支睡了過去,為她揩臉時才知她閉著雙眼暗泣,臉上一片水光。


    陳老媳唉喲一聲,忙低聲道:“侄媳聽我勸,月子中哭,是要瞎眼睛的。”


    陳氏低泣道:“嬸娘,我以後如何在家裏立足,施家娶了我,沒有半點不好的,我卻對不住施家,怕不是這根都要斷在我這頭上。”


    陳老媳笑道:“遮莫說的甚話?侄媳你歲還小呢,以後還有長長的時日,如何這般喪氣?我看侄兒是極難得的,高興是個真模樣,待你也掛心也疼愛。這女子嫁人,有如投胎轉世,你呀,算是嫁著了人,萬中無一的讓你給撞上了。”


    陳氏更傷心了,道:“正因夫郎待我好,我這才沒有臉麵見人。”她這一胎人人都道是男胎,施老娘這般覺得,她自己也信是男兒,誰知生下又是個女兒,想想,一頭撞死的心都有。


    陳老媳歎道:“侄媳將心放大些,還年輕著呢,再生一胎。”


    陳氏泣道:“我家葉娘今歲及笄,明歲就要成婚,後年說不得就有了孩兒。我哪裏還年輕,哪裏還有長長時日。”


    陳老媳道:“侄媳這話說得,你這般就沒時日了,那我這個歲數,豈不是明日就要定棺材板了。這天下沒有過不去的事,自個何苦為難自個,笑笑是一日,淌淚也是一日。”


    陳氏哪裏聽得進去,隻暗泣不止。


    施老娘神色如常,吩咐阿葉等定心湯吊好,送去給陳氏吃。施進後知後覺,還在抱著女兒傻樂,他原本以為施老娘會大發雷霆,誰知,施老娘竟還有心囑咐阿葉熬米湯,他便當自己老娘想得通透,看得開。阿葉則是一心念著陳氏的,阿豆……阿豆正煩惱著要不要待小四娘好。


    隻阿萁看施老娘一反常態,更是擔心不已,眼看施老娘將事指派下去,一人進了屋,她後腳就跟了進去。


    施老娘坐在床上,對著角落的麵盆架怔怔出神,連阿萁進來都沒有發覺。


    “嬢嬢。”阿萁試探著叫了一聲。


    施老娘不作聲,臉色灰敗,蒼蒼白發如霜如雪,她長長地歎口氣,頹然道:“萁娘啊,我對不住你爺爺啊,施家這根,怕是要斷了……”


    阿萁挨著她,道:“這女孩兒也是血脈……再說,百年滄海桑田,不知多少人家連個荒墳都留下來,那又如何說呢。再譬如,有一戶人家,家大業大,子多孫多,看起來世世傳承百年大家,結果一場火,燒個精光幹淨,這又如何去說。”


    施老娘動動眼珠子,冷哼道:“那是天災人禍,如何比得了。”


    阿萁小聲道:“咱們家,許也是天注……”


    “放屁。”施老娘翻翻眼皮,惡聲惡氣道,“這與老天屁個相幹,將你那哭巴娘休了,另給你爹討一個,說不定我就有孫兒了。”


    阿萁指尖抖了抖,探頭看看施老娘的臉,上來一把抱住施老娘的胳膊:“嬢嬢就愛說笑,嬢嬢才舍不得休了我阿娘呢,嬢嬢待阿娘好著呢。”


    “你少說花花話,誰個待她好,誰個舍不得她,說話跟貓叫似的,縮頭縮肩的,她怎麽不縮到地裏去,一年到頭都是好吃好喝的,誰給了她氣受?”施老娘拍著床板,怒氣衝衝。


    萁娘見她怒火愈熾,知曉這當口不能火上澆油,隻將臉貼著施老娘挨著。


    半晌,施老娘低低歎口氣,幾不可聞地道:“千萬般不中意,都十幾年,葉娘都要嫁人了,還遮莫休了她,唉……隻可憐施家以後墳頭沒人燒紙鈔。”


    萁娘厚顏道:“要不嬢嬢留我在家,讓江阿兄嫁進來。”


    施老娘氣得笑了:“你一個小娘子,這般不知羞,葷腥不忌的,這話也說得出口,我要是你,一頭紮河裏羞都要羞死。”


    萁娘道:“這天下有些事就是沒理,做得卻說不得。”


    施老娘道:“世情法理大如天,哪裏強得過去。”她略略回過頭,大是遺憾地看了阿萁一眼,“可惜了,你這性子,這脾氣,要是生作男兒,我再不愁的。”


    阿萁笑:“我也知嬢嬢喜愛我,我不嫁了,陪嬢嬢。”


    施老娘歎口氣:“你呀,在家安生幾年,再安生嫁給你江阿兄,不許與他胡言亂語,省得埋禍根。你那江阿兄,心氣高著呢,哪個要踩他,他是不幹休的。我看他跟你也是對得著脾性,都是不肖子女,沒個方圓分寸。”


    阿萁不作聲,靜靜聽著。


    施老娘又道:“萁娘啊,這家沒個男兒,真個不行啊,以後你們四姊妹一嫁,我老死,你爹娘也半截身埋黃土,等他們也去地下,這世上哪還有施二這一脈啊,都死絕了。”


    阿萁心裏一酸,咬牙道:“嬢嬢,家裏四姊妹,不拘哪個,留一個承家可行?”


    施老娘愣了愣,才道:“招婿上門也是難啊,好好人家,有幾個願意當上門女婿吃丈母娘鍋裏飯。常言道高門嫁女,低門娶婦,不是沒個道理,你反過來,低門嫁女越嫁越沒趣,高門娶婦捧個祖宗,自已心氣就短了,氣短了,不就生了不平,這不平裏又生出不忿,不忿裏又生出怨來,這來來去去的,哪還有安穩的日子過。”


    “葉娘定了衛小乙家,獨根苗,能上門不?你定給江石,他是個大氣侯的,又是繼子,你江大伯拉拔他大,讓他做上門婿去?你江大伯莫不是憨傻?豆娘……豆娘這脾氣,橫沒鼻子豎沒眼,好強不肯吃虧,比她橫的她麵上不敢隻好在心底嘰咕就完事,輸她一頭的,她就要把你往地底看。你看豆娘,葉娘性子軟,你性子強點,她就服你,不服葉娘,她扯起性兒跟葉娘鬧,對上你卻是不吭聲。這脾性可合適招婿?”


    “剛生下的那個,這才丁點大,誰知如何啊。”


    “難啊。”


    第88章 唯不負心


    難不難的,又當如何?


    村中鄰家老嫗,慣常拜佛敬菩薩的,得知施家又得一女後,歎施家要斷根,她是個四村牽驢扯線,隨手裝了一把幹菇,私下找了施老娘,低聲勸道:“老姊妹,我和你一道在寺裏拜佛的,嘴裏但凡有一句謊話,定叫天打五雷轟。鎮上有戶人家,男家傷了身,壞了子嗣,他們夫妻歲尚青,家中賣著醬醋,不敢說多富餘,吃穿定是不愁的。他們膝下荒涼,就想尋個康健的孩兒,不拘男女養在跟前解解孤戚。”


    施老娘木然著一張臉,家中備著好些喜蛋,原是為添丁送喜,得了孫女,她心氣不順,就懶再辦。


    老嫗見她不說話,催道:“老姊妹,是好是賴,回句話來,這不聲不響連個眼法都沒的,算怎麽回事。”


    施老娘道:“老阿姊,再別在我的跟前提這事,又不是災年荒月的,活不下去不得洗才賣兒賣女。安生年歲,賣骨肉都是不積陰德,早晚家敗人散的。”


    老嫗急了,道:“這哪裏是賣,那也是好人家,好去處,那小夫婦沒兒沒女,又開著鋪子,日日有進賬,還能虧了養女?”


    施老娘回道:“憑他如何,與我有甚的相幹,再不好,再不如我意,也是我孫女,又不是養不活,給了別家算是怎麽回事。”


    老嫗笑道:“你這老貨老了老了,心腸倒軟了,人也糊塗了,賬也算不清了。早年為求子,村外頭的江裏溺死了多少小娘子,這人命何時值過錢?你家嫌女多,他家無兒女,你給他接,不是兩處便宜的買賣。”


    施老娘仍舊不應,道:“我貪孫兒不假,我再貪手上也不沾半點自己骨肉的血,江裏死人骨頭多,沒一截是我造下的孽。我知你是好心,有好去處才來我這說,隻我不能應。老阿姊,那是我孫女兒呢,我米缸中也有一捧餘的糧,何至於把她送人離爹娘,造一場骨肉分離的。”


    老嫗知她耳根硬,打定主意,尋常人勸她不下,隻好訥訥收聲,說幾句沒邊沒際的話,悻悻走了。


    阿萁正在瓜棚摘了一個蒲瓜,看這老嫗興興頭地來,蔫搭搭地走,心裏十分疑惑。她歲數小,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家中大人哪裏會告訴她,不怎麽曉得這老驅做的什麽營生。


    反倒是阿豆常在村頭村尾和各村童遊蕩嬉戲,有些人以為頑童無知,說起閑話來並不避忌,阿豆聽後便記在心裏,有趣的便學於兩個阿姊,無趣的便拋在了腦後。


    阿萁還在思索這老嫗來家中的目的,阿豆從柴棚那鑽出來,一溜跑到阿萁跟前,叫她彎腰,在她耳邊道:“二姊,你說,嬢嬢會不會嬢嬢四妹是個賠錢丫頭,把她給賣了?”


    阿萁心裏咯噔一下,問道:“好端端地怎說這話。”


    阿豆一指院門,道:“呶,那臭婆子就買人賣人的,二姊,四妹這下定要被賣了。”


    阿萁想了下老嫗離去時的神色,倒安下心來,若是得逞怎會是這模樣,施老娘定沒有同意。她一揪阿豆的鼻子,道:“胡說,嬢嬢才不會賣四妹呢。”


    阿豆瞪著眼,道:“怎不會賣,好好的四弟變成了四妹,嬢嬢不知怎麽嫌棄呢。”


    阿萁笑道:“我們沒有被賣,四妹也不會被賣。”


    阿豆呆了呆,抿緊唇,大姊已經許人家了,自然不會被賣,二姊得嬢嬢的喜歡,嬢嬢自舍不得賣,隻自己和四妹還懸半樹腰,都是可賣的。嬢嬢一個不高興,四妹沒被賣,自己反倒給賣掉了。阿豆越想越驚悚,倒吸幾口涼氣,暗暗告誡自己要聽話。


    阿萁摘得瓜,抽空去看了眼施老娘。


    施老娘點了爐香,供桌前煙霧嫋嫋,她跪在蒲團上,三跪九叩,嘴裏神神叨叨地不知念了什麽。跪罷,從地上爬起來,嫌棄地看了眼阿萁,道:“別跑來探口風,放心,那討債鬼我才懶怠理會,我也不知能活幾個年頭,輪不著操心,自有她爹娘。”


    阿萁手裏還托著個瓜:“我哪裏是過來打聽話音的?我是來看看嬢嬢,昨晚睡得好不好? ”


    施老娘氣道:“睡得好才怪,就恨自己不死,唉喲,看到你們就來氣,走走,別來礙我的眼。”


    阿萁吐吐舌頭,拎著瓜跑了,阿葉在屋灶間燒飯,她這一日一夜,擔憂不已,愁眉不展,對阿萁道:“阿娘自打昨日起,就不見起色,人也懶懶的,也不怎麽要茶要飯,對著四妹也淡淡的,等得和四妹餓哭了才想起要喂。阿爹進進出出有事忙,不得相陪,我真怕阿娘落下病來,萁娘,你口齒伶俐,多去勸勸阿娘。沒有阿弟,阿妹也挺好的。”


    陳氏簡直快要憂思成疾。盼兒不成,落下一層心事;施老娘自她生後,冷淡失望,自哭施家斷根,又落一層心事;自己性子弱,本就在家中抬不起頭,連生四女,以後更是低到泥裏,這又一層心事;夫郎體貼,無一句問責,她反倒深感辜負,更添一層心事。


    這一重一層一迭,直壓得陳氏喘不過氣來。


    施進本就不擅口舌,哪裏知曉妻子彎彎纏纏的心思,他自個又覺得男女都是骨肉,都是可疼的,更不解妻子的煩憂,再者施家人少,鄰舍親戚家總要送個喜餅,告知添女一事。


    陳氏坐月子下不床,滿腹心事不知與誰訴說,也隻得拉著阿葉和阿萁哭上幾聲,得幾句勸慰,又覺女兒在閨中,未曾經事,不能說中她的痛處。獨自一人在屋中,自憐自傷自責,越想越覺無有出路。


    她盼星盼月似的,總算把黃氏給盼來了。


    陳氏生產那日,扶河村的長舌婦眼看著阿萁請走了陳老媳,猜想是陳氏要生,這婦人天生舌頭比旁人長三寸,一日不說是非,茶飯都不香。阿萁前腳請走陳老媳,她後腳就去跟黃氏道喜去了。


    黃氏乍聽這事,又是急又是氣,又急女兒早產,生產大事關乎生死,都是要拿命在掙,出個半點差錯可如何是好?氣阿萁這死外孫女眼裏沒有外家,到了村裏連門口都不拐過來說一聲,眼裏心裏可有半點的外家親戚,真是白疼這個丫頭。黃氏本就是個多心的,兩家先前就有心結,難保施老娘這苛刻婆子教唆的的孫女。


    她這一氣,兼陳大舅母在旁挑了幾句,怒火上湧,硬著腰杆不上施家來討這個沒趣,直等得今日施進親到嶽家送喜餅,黃氏才知女兒又生了個小娘子。


    要不是施進滿臉喜氣,她早哭嚎開了:她苦命的女兒啊,怎又生了個小娘子,這以後要如何過活?老天不給人活路了,那生子方不去求了來,實是個大過錯。


    黃氏掛憂女兒,再顧不得鬥氣,草草收拾了兩身衣裳,囑咐陳大舅挑個日將備的禮送來,就隨著施進來了女婿家。施進回來的路上不大高興,嶽母得知自己添女,非但沒有笑意,反倒淒淒哀哀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過來報喪的。


    黃氏哪裏還顧得上女婿在那生悶氣,一到施家撞著似笑非笑的施老娘,先送上一個笑臉,施老娘動了動臉皮:“親家來了,快去看看你女兒,剛吃了一個雞子,還不曾睡下呢。”


    黃氏長舒一口氣,施家還肯給女兒吃雞子,可見還沒嫌棄到底,她笑道:“親家,你家理事的人手少,我來搭把手。”


    阿葉正一籌莫展,看到外婆暗暗竊喜,拉了阿萁過來叫人。黃氏對著這一對外孫女,很不是滋味,大的自己想結親,結果又不得,又氣又不甘;小的這個,主意大心大,還和自己家不親。


    黃氏扯扯嘴角,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荷囊包袱,也沒摸出二三四五來,道:“來得急,沒有帶半塊糕來。”


    阿葉未有曾覺,阿萁敏銳立馬知得黃氏的冷淡,姊妹二人領了黃氏去陳氏那屋,陳氏見著親娘,未語淚先流,瞥見後頭站著的施老娘,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阿萁抱起小四娘,還是紅通通的,吃了睡,睡了吃,鮮少有醒的時候,跟隻小豬崽似得。黃氏接過手抱了抱,說了幾句場麵話,又塞回給了阿萁。阿萁接過,恰好小四娘醒了,一雙烏溜溜,迷迷茫茫的黑眼珠。


    她一喜之下,抱去給施老娘看,道:“嬢嬢看,四妹睜眼睛了,黑漆漆的,真好看。”


    施老娘不耐煩地探過頭看了眼,對上小孫女兒無知無覺、無憂無慮,純澈幹淨的烏眼珠,怔愣地出了會神。


    罷,她是狠不下這心啊,那些溺死的親孫女兒的,對著這樣的一雙眼,是如何下得去手的?她這個狠心的糟老婆子做不到。


    施老娘拿粗糙的手碰了碰小四娘的臉,又沒甚趣味地收回手,喚道:“葉娘、萁娘,來一個去灶間生火,給你們外婆做口吃的,免得有客上門,嘴邊還沾不到香的。”


    阿萁又逗了逗小四娘,將她放回陳氏身邊,道:“阿娘,四妹醒了,許是餓呢。你和外婆說話,我去給嬢嬢燒火。”


    陳氏悲悲淒淒地接過小四娘,眼淚直流,哽咽道:“你快去,別讓你嬢嬢等得急。”


    阿萁看她這模樣,咬著唇,道:“阿娘,你別多思,隻好好坐月子養好身……”


    陳氏推她,哀聲道:“萁娘快去,你嬢嬢等你呢。”她是半點也不敢得罪施老娘的,更怕施老娘一個不順心就生氣。


    阿萁無奈,自去灶間幫施老娘打下手,施老娘抓了一把麵,煮湯麵給黃氏的吃。


    阿萁摸不準施老娘的脈,逗趣道:“四妹的生得俊,定是我們四姊妹裏最出挑的。”


    施老娘硬梆梆應道:“出不出挑的,都是一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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