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他瞬間坐起身,然後又全身無力的倒下去,高貴妃看他醒了,驚喜地衝上前,“皇上!您醒了?”


    皇上迷茫片刻,看到高貴妃,疑惑問道:“朕這是怎麽了?”


    高貴妃哽咽道:“陛下您舊疾複發,昏倒了。多虧了七皇子將沈神醫請過來,您才得以醒過來……”


    皇上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胸悶氣短,忽然就不知所覺,原來是舊疾複發了嗎?他沉下臉,不對,舊疾複發也不至於讓他昏迷。


    他看向那個戴著鬼麵具的人,“你就是沈神醫?”


    謝清遙甩甩袖子,躬身行禮:“回陛下,正是草民!不過神醫不敢當,隻是略懂醫術而已,當不得神醫二字。”


    “沈神醫不必自謙,太醫院那麽多人都救不好朕,你一來,就讓朕清醒過來,足以說明你的醫術高超,比起朕養的那些廢物有用!”皇上溫聲道。


    太醫站在門外,默默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好在來了個沈神醫,不然他們都要給皇上殉葬了!也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麽來曆,醫術居然比他們這些老頭還要厲害,看著還是個小夥子。對於皇上的病症他們剛才確實束手無策,沒想到他一來,就治好了。


    本來想要進去討教一番,可是礙於此時皇上還在震怒中,他們不敢進去觸黴頭,隻能抖著腿站在寒風中。


    “隻是草民曾有幸見過這種病症罷了,草民的醫術怎麽能與太醫相比呢。”謝清遙十足謙遜。皇上不想跟他爭論這些,事實擺在這裏,治好他的是謝清遙,那就是他更厲害。


    “不知你可願意隨朕入宮,入職太醫院?”皇上溫和的問道。


    謝清遙猶豫了,本來按照計劃,他還要一個月之後才能出場,如今發生突發狀況,他們的計劃需要更改。他偷偷瞥了一眼宋硯,發現他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陛下,草民閑野慣了,怕是不能習慣宮中的規矩。”謝清遙拒絕道。


    皇上沒想到居然有人會拒絕他,他說的這麽清楚了,就是要重用他,他卻拒絕。想到一般的世外高人都有自己的脾性,再次邀請道:“朕可以特赦你不必遵守宮中的規矩!還望神醫入宮來,為朕調理身體。”


    沒想到皇上為了將他挽留住,讓步至此,如果他再拒絕,那真的是不識好歹了。


    “草民遵旨!”


    皇上望向宋硯,眼神慈愛下來:“你有心了,好在有你,不然朕這條命……”


    宋硯跪在地上,“父皇洪福齊天,必定能長命百歲,兒臣作為兒子,為了父皇奔波,也是心甘情願的!”


    皇上感動的點點頭,自己這個兒子,這些年自己真的是愧對他了。


    他看了一眼四周,發現其他皇子不在身邊,冷下眼神,想到自己那些盡心培養的兒子,如今自己昏倒在床,一個個不知道躲哪裏去了!有了對比,此刻他覺得宋硯真的是深得他心,他溫聲說道:“你們去歇息吧,朕感覺好多了……”


    宋硯搖搖頭,“父皇,就讓兒臣待在這裏吧,您剛醒,兒臣不放心,況且兒臣與沈神醫是摯友,對他也可以照顧一二。”


    皇上有些昏黃的眼睛閃了閃,眼中的慈愛更盛,摸了摸宋硯的腦袋,“辛苦你了……”


    宋硯身體一僵,腦海中不可抑製的想到他幼時,也曾渴望他能夠像宋铖那樣,被父皇這樣溫情地撫摸,可是從來沒有過。他袖子下的手緊了緊,既然缺失了十七年,他也不稀罕了……


    但眼中還是露出濡慕的目光,眼底隱隱有淚光閃動。


    謝清遙默默別開眼,真能裝!


    這時候,門外傳來宋鈺的聲音,還有其他皇子的聲音,“讓本皇子進去,父皇病了!”


    皇上冷下臉,對著成安道:“讓他們走,在這裏吵吵嚷嚷的,打擾到朕的休息!”


    成安知道,皇上這是寒心了,剛才前院的動靜可不小,可是隻有宋硯出來了,雖說是成安去請的,但是如今七皇子明顯很是得盛寵,指不定會是未來的儲君,他犯不著去得罪他,把實情告訴皇上。


    於是,什麽也沒說,恭恭敬敬的去請皇子們離開了。


    宋鈺本來還有一些不服氣,但是想到自己今晚確實沒有及時趕過來,怕惹得父皇震怒,隻能灰溜溜的離開了。


    趙嘉禾等眾皇子離開了,也打算悄悄的退下,宋硯如今要在這裏表演孝子的角色,她不能在一伺候,這樣才更能體現宋硯的誠心。


    她剛繞過月亮門,就發現不遠處的花叢裏躲了一個人,正鬼鬼祟祟的往這邊看。趙嘉禾走過去,一把揪住他,“你誰呀?在這裏看什麽?是不是刺客?小心我將你送到皇上麵前……”


    “阿姐!”一聲帶著哽咽的喊聲,趙嘉禾頓時僵在原地,借著月光,看清了手裏抓著的人,圓圓的眼睛,此時正含著淚水,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趙嘉樹。


    她一把甩開他,冷聲道:“亂喊什麽?我是個太監,不是你姐姐!”這本該是她血脈相連的親弟弟,可是一想到就是因為他的存在,她們四姐妹才淪落到那樣淒慘的境地,她就對他沒有好臉色。


    趙嘉樹抹了把眼睛,眼睛紅彤彤的,肯定道:“你就是我姐,你叫趙嘉禾,我剛才聽到了,我叫趙嘉樹,是你的阿樹啊!”


    趙嘉禾冷冷看著他,居然剛才被他聽到了,但是她不打算認他,轉身就走。


    趙嘉樹看她走了,急忙跑到她身前,攔住她:“阿姐,你不要我了嗎?”說完,眼睛裏有盈滿了淚水,黑白分明的眼裏滿是哀求。趙嘉禾看著這雙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忽然狠不下心來。


    她歎了一口氣,“何必呢?既然當初我被賣入皇宮,你就當這個世上沒有趙嘉禾不好嗎?你們就當趙嘉禾死了不好嗎?”


    趙嘉樹看她終於承認了,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見狀就要往她懷裏撲。趙嘉禾被他猝不及防的抱住,“阿姐,我好想你……”


    頸邊是他滾燙的淚水,耳邊傳來他悶悶的聲音,當初還在她腰間的小男孩已經長得比她還高了。畢竟還是她照顧了這麽多年的弟弟,趙嘉禾再狠心,也做不出打他的舉動。當初他還小,什麽都不懂,不知道父母對她們的態度,算了,他是無辜的。


    她心底歎了一口氣,將他扶住,“都十歲的大男孩了,哭什麽……”聲音不再是剛才的寒冷。


    “我跟著春生哥來京城,就是來找你的,阿姐,我有錢,我可以把你贖回去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當年我還小不知道父母要把你賣掉,對不起,阿姐,我長大了,我可以養你了,父母不能賣你了,我們回家吧!”


    趙嘉樹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裏掏出一袋錢,她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麽多錢,但是看到他急切的樣子,心裏那點怨氣也消失不見,原來,他還記著她,還想著,帶她回家……


    她眼睛發酸,推開了他的手,“不用你的錢,我這是賣身進宮,除了到一定的年紀或是主子的恩典,不然出不了宮。”頓了頓,她摸了摸他的頭,“阿樹,姐姐很高興。”


    “爹娘他們知道你來京城找我嗎?”趙嘉禾想了想,還是問道。


    趙嘉樹怯怯道,“他們不知道……”一邊說,一邊眼神閃躲,事實上,爹娘早已經忘記了趙嘉禾,他們隻知道他來京城賺錢來了。


    趙嘉禾早已經預料到,所以心裏無甚波瀾,好在她如今看到了,她們四姐妹養大的小弟弟,沒有長成她厭惡的模樣。


    趙嘉禾眼睛亮亮的,忽然柔聲說道:“我原諒你了。”所以,自此兩不相欠,就不再相見了。


    她是太監小禾子,不是農女趙嘉禾,既然一切都已經不可改變,大姐嫁人了,二姐死了,三姐淪落風塵,她身陷皇宮,那就這樣吧!她和三姐回去的話,難免不會被所謂的父母繼續壓榨。


    所以,就讓他們以為,趙嘉禾與趙嘉葉死了吧……


    趙嘉樹淚眼朦朧,站在那裏,看著趙嘉禾的背影緩緩消失在夜色中。


    他知道,自己這次完完全全,沒有阿姐了……


    月影搖曳,月亮門的牆根處緩緩走出一個黑色的人影,宋硯心底久久不能平靜,方才他不放心她,便跟著出來了,沒想到居然聽到了這樣的驚天秘密。


    趙嘉禾,居然是女兒身!


    作者有話要說:  趙嘉禾:完了,掉馬了……


    小可愛,收藏一下吧,木耳在此跪謝啦~


    第43章


    他遮住眼,靠在牆上,月色照在他的臉上,腦海裏滿是趙嘉禾的影子。怪不得,那些他的不解都有了解釋,為何他多次恍惚以為她是女子,當初自己隻是以為她被淨身後,變得陰柔。沒想到,她自己本就是個女嬌娥!


    “嗬嗬嗬……”他忽然低聲笑開,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夜色中極為清越,他放下手,眉眼帶笑,她是女子,那自己又何懼流言蜚語會傷害到她?她是女子,便能與他結發為夫妻,生兒育女。想到她到時候能夠伴在他身邊,以妻子的身份,他就滿心歡喜。


    他心情愉悅,腳步輕快地回到了房中,皇上飲藥之後,昏昏沉沉的睡著了。謝清遙就覺得宋硯出了一趟門,感覺整個人都變得愉悅起來。


    “你幹什麽去了?”他與宋硯名為主仆,實為摯友,一些話逾矩也不甚在意。宋硯對於調侃的話,一直不屑於回答,謝清遙也做好了宋硯不答話的準備,卻不料宋硯居然眉眼舒展,聲音裏很是興奮,“你說提親的話,需要什麽?”


    謝清遙嚇了一跳,“提親?誰?”他不是喜歡那個小太監嗎?怎麽又換人了?


    想到他回頭是岸,他欣慰的拍拍宋硯的肩膀,“你想清楚了就好,不該有的心思盡早死心,如今大業未成,你須得好好經營自己的名聲。”


    宋硯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我就是向趙嘉禾提親!”看到謝清遙震驚的模樣,他好心解釋了一下,“她是女子,隻是代替弟弟進宮罷了。”然後將今日聽到的事大概解釋了一番。


    謝清遙一愣,不知道她的身世居然這麽坎坷,想了想,“那就是說,你不是斷袖了?”


    宋硯動作一頓,想到趙嘉禾剛開始的身份,低沉笑了下,“我所愛的,隻是趙嘉禾罷了,與她身份有何關係?她是太監,我便斷袖,她是女子,我便娶她……”


    謝清遙:……嘶,真酸!


    他沒料到宋硯有一日居然也會變得如此具有人情味,他想了想,還是將心中的憂慮說出來。“她身份低微,恐怕無法做你的正妃,皇上不會允許的,看皇上最近的態度,顯然是將你當做未來儲君培養,你的正妃,就是未來皇後,她的身份……”


    謝清遙忽然噤聲,因為他發現宋硯的臉色忽然沉下去,他想起宋硯的生母就是身份低微的宮女,而宋硯自小就因為生母的身份被眾皇子欺淩。他如今這樣說,就是踩到了宋硯的痛腳。


    “抱歉……我逾矩了!”謝清遙神色恭謹,緩緩離開。


    宋硯將緊攥的手鬆開,看著床上的皇上,忽然嘲諷一笑。


    “我不會成為你這樣的人……”讓自己的孩子會因為血脈原因,遭受別人的白眼欺辱。


    他望著躍動的燭火,心底翻湧著對權力的執著,所以,他要成為有絕對話語權的君王,他要讓趙嘉禾,成為大燕第一個“身份低微”的皇後!


    因為皇上突然發病,回宮的進程便加快了許多,匆匆用了早膳,大家就浩浩蕩蕩地往京城而去。


    趙嘉禾坐在馬車裏,看著身後不停消失的小身影,灑然一笑,她昨日裏睡得十分香甜,那些幼時的怨念消失得一幹二淨,她想,她如今是真真正正走出了那段幼年的痛苦回憶。


    抬眸一看,發現宋硯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她訕訕放下簾子,怎麽感覺宋硯眼神怪怪的。


    “殿下,你還記得昨日發生了何事嗎?”她試探著問道,想到昨夜兩人曾身體相貼,曖/昧不已,她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但是怕宋硯發現異樣,硬是裝作不在意的模樣。


    宋硯看她一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他略帶迷茫的看了一眼她,“何事?”


    趙嘉禾看他確實是不記得了,略鬆一口氣,連忙擺手道:“無事無事!”開玩笑,告訴他,他昨天把她當成了女子差點調戲她?別到時候惱羞成怒殺了她!


    馬車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京城,宋硯忽然指著街道上的一個胭脂鋪子問她,“你說女子是不是都喜歡胭脂啊?”


    趙嘉禾:???問她幹什麽?她是太監!


    想了一下,無論是宮中的娘娘還是婢女,好像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備著胭脂。


    她點點頭,“是。”


    宋硯滿意地勾唇,腦海裏已經在想著買一些什麽胭脂送給她了,他細細打量眼前之人,她皮膚白皙,紅唇如朱,不抹胭脂也是極好看的。


    趙嘉禾總覺得他的眼神怪怪的,像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但不可能啊,他如果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再留她了,更不會與她閑談。


    她複又掀開簾子往外看,發現宮門口跪了一地的人,遙遙望去,最前麵的好像是宋铖。他一襲素衣,背脊上背著一捆荊條,方方正正的跪在那裏。最前方皇上乘坐的那輛車駕緩緩停下,成安下了馬車,恭恭敬敬的朝宋铖行禮。


    宋硯湊過來,目光沉靜,眼底卻滿是暢快,挑釁一般望向宋铖。


    宋铖咬著牙,自然也看到了馬車裏的宋硯,宋鈺與他說了,最近宋硯在父皇麵前極度受寵,父皇甚至在冬獵期間將那把黃金弓賜予他!而且,宋硯不知道在哪裏找來了一個大夫,治好了父皇的頑疾。


    “太子殿下,您這是幹什麽?”成安站在一旁,打算扶起他來。宋铖推開他的手,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父皇,兒臣思過一個月,如今知錯了,兒臣日後必定嚴於律己,謹言慎行,萬不能丟了皇家的臉麵。”


    皇上斜躺在馬車上,看到他將頭都磕紅了,到底是自己親手培養了多年的兒子,他咳了聲,抬手示意他起來,“既然知錯了,那就回去吧,好好準備婚禮,到時候迎娶謝家小姐。”


    說完,擺擺手,“朕乏了,你退下吧!”


    他疲倦的閉上了眼,成安將太子扶起來,馬車緩緩駛入宮城,宋硯坐在馬車裏,俯視宋铖,嘴角勾了勾。宋铖簡直想要撕爛他的臉,偽善!隨即他看到了馬車裏的趙嘉禾,如今這麽久過去了,他怎麽還會不清楚,他媽的這個太監是個騙子,表麵上裝作是他的細作,實際上早就背後投靠了宋硯,所以每次告訴他的都是假消息!


    他咬牙切齒的模樣讓趙嘉禾很是驚慌,她瑟縮著身子躲到了馬車角落,避開了宋铖的目光。完了,暴露了!宋铖肯定知道她以前說的話都是假的了!


    她驚慌失措的看向宋硯,怎麽辦?宋铖一定會將這件事告訴宋硯的,無論她有沒有做對不起宋硯的事,按照宋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性子,宋硯怎麽會容忍身邊有這種別有異心的人?


    宋硯眼神一暗,她還有事情瞞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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