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當做聽不見榊原黑澤聲音背後的氣急敗壞,笑眯眯地說,“都認識這麽久了,客氣什麽呢,華生。”


    華生兩個字,似乎一下子將榊原黑澤拽入了過去的回憶裏。


    那是曾經兩個聯手一起麵對危險的天才少年,那是他們波瀾壯闊的人生裏精彩的一撇,那是他——是他唯一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為了自己跳動,在為了自己而活。


    不是作為榊原家的繼承人,而是作為自己,和那個名叫唐惟的,親生父親是薄夜的孩童一起,在無人照管的異國他鄉,他乘著刀鋒般的風,肆意地經曆著冒險。


    回想起來還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值得銘記的經曆。再後來他們道別,回到了自己國家的榊原黑澤,再一次被迫戴上了假麵,成為了一個無情的工具。


    時至今日,他依舊沒有活出自我來。


    榊原黑澤緩緩吸了口氣,隨後道,“你說,我不婚不育,會不會被家裏人當做不孝子啊?”


    “按照傳統來說應該是。”


    唐惟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說話也冷冰冰的,“但是你活著的是你自己的人生。”


    “有的人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要為了自己而活,我生下來不是為了幫你傳宗接代的,我隻是為了自己活這一趟——”榊原黑澤的喉結上下動了動,“而我不是,我生來沒有別的任何意義,我就是被拿來傳宗接代的。能夠說出那樣子的話人,我很羨慕他們,就像我羨慕洛悠悠一樣。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不同,她的父母用盡一切滿足被他們帶來這個世界上的孩子,而我的父母用盡一切問我索取。”


    “這麽簡單。”唐惟向來大逆不道,說話做事從來不考慮任何人情世故,甚至在別人感覺來,他就是一個自私自利又無所畏懼的存在,“你讓你爸媽喊你爸爸不就得了,這樣一來關係就對等了。你是他們爹,所以你要養他們,滿足他們一切。”


    “不可能的,榊原家左右的孩子,都是工具。”


    榊原黑澤將身體支起來,換了個姿勢,用臉和肩膀夾住了手機,伸出雙手在鍵盤上敲打了一會,電腦屏幕上便出現了一排記錄,他往下拖了拖,看見了某個ip地址,眉頭一皺。


    “為什麽會在你那裏?”


    “這我也想問你,所以才給你打電話了。”唐惟冷笑一聲,“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開玩笑!我會做這種事情?”榊原黑澤道,“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


    “我就是來和你確認一下。”唐惟拿著手機,白皙的臉上一雙眸子漆黑,任何情緒都被吞沒在他的黑洞裏,“至於信不信,我本來就不信任何人,包括我爸,也沒有到真的信任你的地步,所以找你確認隻不過是我例行慣事。”


    哪怕這個人是曾經年少的“戰友”,哪怕曾經交付性命。


    他說話似乎從來不考慮會不會傷到人。


    反正他不會疼。


    榊原黑澤捂著胸口說,“你也太無情了,難怪顏顏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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