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睦麵不改色道“你也是麽”


    容辭道“那倒沒有,漂亮的花我都欣賞的來,什麽時節就賞什麽花,倒沒有更偏愛哪一種。”


    謝睦愣了一愣,抿了抿唇,便不再開口了。


    容辭已經知道他頗為寡言,剛剛說了那麽多已經是難得了,見他恢複了沉默也沒當回事,一路和他一起走回了正房門口。


    謝宏便上前提醒道“二爺,家裏還有事等著處理呢。”


    謝睦淡淡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再向容辭提出告辭。


    容辭也不多留他,隻是最後勸了他一句“若是再有哪裏不適,需早些吃藥,萬不可像前日那般一聲不吭,徒添凶險我看當時公子身邊的人都急壞了,你看在他們這樣擔憂的份上,也要多保重身體。”


    謝睦沉默了片刻,終是應了,之後便帶著謝宏回去了。


    臨走時謝宏還偷偷衝容辭做了一個“感激不盡”的口型,逗得她險些笑出來。


    那邊謝睦走的很快,謝宏一邊緊跟還一邊疑


    第35章 晉江獨發


    第二日謝睦幾人果然早早就離開了,走之前也沒忘讓趙繼達過來支會了一聲,還特意提了一下讓容辭得空了可以去謝園賞梅的事。


    容辭自然是笑著答應了。


    李嬤嬤每日又是忙著燒香念佛,又是張羅著給容辭改製衣物,入口的飯菜也是她精心擬製了菜譜讓宋三娘照著做的,飲食起居事事都要過問,忙得腳不沾地,也沒空陪容辭說話了,隻能再督促她常出去活動。


    容辭見她雖忙碌但又樂此不疲,忙的那些事自己實在插不上手,隻能乖乖聽話,減輕她的負擔,別的也幫不上什麽忙了。


    她的日子倒是和李嬤嬤完全不同,每日過的十分悠閑自在。每天散步賞梅,要不就是和幾個丫頭一起打葉子牌解悶兒。


    李慎又從外麵捎了幾本雜書回來,有正經書也有遊記話本,她午覺後看幾頁書,竟覺得比前世和顧宗霖一起讀書的時候自在多了,也更能讀的進去,實在閑了就在書房練幾個字。


    她認字是跟父親許謙學的,也是他手把手的教著寫的,可惜六歲那年許謙去世就沒人教她了,母親和李嬤嬤都是識字的,可是字寫得都不好,容辭這筆字還是自己照著字帖上自學出來的,當初就被顧宗霖點評過“端莊而已,並無風骨”。


    現在重新練,也沒指望能寫出什麽好的來,隻是打發時間而已。


    時間就在容辭無所事事,李嬤嬤卻事事操心中流逝了,轉眼就過了臘月二十五,馬上就要過年了。


    整個山莊除了容辭被按住不許動之外,其他人整日貼窗花的貼窗花,貼對聯的貼對聯,又是大掃除又是割年肉,一派熱火朝天,滿園中都是嘰嘰喳喳的喧鬧聲,正是容辭最愛看的熱鬧景象。


    她看到人們都在喜笑顏開的準備過年,也會覺得恍惚,有時還會幻想如果前世沒有在那時死去,沒有回到這一切都還能挽回的年月,那她此時是在做什麽呢?


    可能是喝下苦澀不堪的藥汁,然後躺在床上感受著自己連呼吸都困難的虛弱,耳朵邊是丫鬟們小聲議論自己什麽時候咽氣的聲音,夾雜著外邊院子跟自己沒有絲毫關係的熱鬧,想必也別有滋味。


    對了,她臨死前還被顧宗霖強塞了個庶子做兒子。


    之前可以說嫡母病重,全當沒她這個人,可名義上真的成了親生母親,再不來請安侍疾就太說不過去了,也就是說她還要梗著脖子,看顧崇一個八歲的孩子一邊對她不屑一顧,一邊假惺惺的噓寒問暖……


    這可真能算得上是生不如死了。


    容辭想想那情景都覺得不能忍,可若此時真的是一場夢,夢醒了又重新回到靜本院中那張病床上,那她又該如何呢?


    她想,她可能一刻都活不下去……


    “姑娘,姑娘!”


    容辭一下子從那可怕的設想中回過了神,看見宋三娘正在自己麵前,麵上眼裏都是濃濃的關切:“您在想什麽呢?怎麽眼圈都紅了?”


    容辭忙搖了搖頭:“沒什麽,可能下午多睡了一覺還沒緩過來,現在仍有點困。”


    宋三娘還是有些擔心,卻沒再追問,隻是說:“今兒是除夕,他們都在廚房包餃子,您要是覺得有趣,不如親自動手包兩個,也精神精神。”


    容辭現在正缺眾人的關懷、笑鬧來驅散剛剛遍體的寒意:“也不用去廚房了。叫他們一起來正房罷,大家聚在一起也熱鬧熱鬧,都是親近的人,不需避諱那樣多。”


    宋三娘其實最怕容辭會說“我要一個人靜一靜”“不要來擾我”之類的,現在看她願意與眾人同樂,自然無有不應。


    不一會兒,正房大廳中就擺好了兩張大桌子,人分成兩組分坐兩邊。


    這山莊裏加上正房中貼身伺候的五人,一共才有十二、三個下人,除去留了一人看大門,其餘人不分男女都在這裏了。


    一開始大家都有些拘束,後來見容辭平易近人,李嬤嬤也沒板著臉,漸漸地都放開了嗓門說話,一邊包餃子一邊嬉鬧,彼此間臉上都喜氣洋洋。


    容辭年紀雖小,卻是主人,自然是他們生活的中心,說什麽也不忘帶上她一起,都想跟她多說幾句話,於是話題就自言而然的漸漸集中在她身上。


    “姑娘這幾日愛吃帶辣子的菜,我瞧著可能得生個女孩兒。”這是宋三娘。


    同在廚房做事的另一人是個比宋三娘年輕一些的的中年男人,他叫溫平,是容辭外公外婆撿回來的孤兒,跟容辭也更親近一些,聞言毫不避諱的反駁:“胡說,我淹的酸梅子姑娘也愛吃,這怎麽說?要我看,肯定生兒子。”


    李嬤嬤本來不想跟著胡侃,此時也忍不住道:


    “我覺得還是生女兒好些,像是姑娘小時候雖然有時也調皮,但大多數時候都很貼心,奶聲奶氣的學著大人請安,別提多招人疼了,老爺太太愛的什麽似的。男孩子就不一定了,你們瞧沛大爺家的岩哥兒,那是上牆掀瓦無所不為,沒有一刻消停的,二太太並大奶奶都生生的愁老了好幾歲。”


    “我聽老人說看肚子就能辨別男女。”舉荷這一個月做的不錯,現在正是努力融入的時候:“我看姑娘的肚子尖尖的,說不定還真是個小少爺呢。”


    “酸兒辣女,都愛吃的話是什麽呢?”


    容辭在一旁笑著聽他們說的越來越玄,她自己自然知道肚子裏是男是女,但也不好明說,隻能委婉的透露:“雖酸辣都能吃,但還是更願意吃點帶酸頭兒的。”


    雖然她本人這麽說,但接下來大家繼續討論的時候還是不為所動,都各持己見,堅持自己的看法,聽的容辭哭笑不得。


    餃子包好了,廚房的幾人就去下熟了再端回來大家一起吃,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到了子時,外邊的鞭炮齊響,震耳欲聾的聲音徹底驅散了容辭心中的隱憂。


    有這麽多人關心自己,愛護自己,那還有什麽好怕的呢,即使這一切隻是一場夢,能在那樣的情境下做這樣暖人肺腑的美夢,也是夠本不算虧了,單是這些回憶就已經足夠自己在臨死前高興一番了。


    這樣就很好了,要是能一直這樣過下去,沒有顧氏沒有許氏,更沒有顧宗霖,就這樣美滿的沉浸在每個人的關愛之中……


    她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這一刻的快樂能永遠持續下去,就算這是一場夢,她也希望這夢能做的長一點……


    容辭有著身孕,即使一開始想陪著大家一起守歲,但到了後來還是忍不住困得閉上了眼,靠在李嬤嬤懷裏慢慢睡著了。


    *


    第二天上午,容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正見舉荷守在床邊打絡子:“他們人呢?”


    “昨兒晚上大家都守了一夜,天亮才回去休息,我偷偷睡了一覺,現在倒是不困了,就來給您守守床。”


    容辭費力的撐著肚子坐起來:“李嬤嬤呢?去睡了沒?”


    舉荷伸手給她借力:“沒呢,她在佛堂供飯。”


    容辭穿好專門為過年準備的大紅色衣服,頭上隨意挽了個發髻,來到佛堂,看到台子上供著藥師三尊,李嬤嬤正一臉虔誠的往上擺各種貢品,見到容辭近來,又讓容辭也來拜首叩頭。


    容辭頗為無奈,也不能拂了她的一片好心,隻能依言照做。


    兩人出來,容辭問起了正事:“母親那邊有信嗎?”


    容辭這次出來,顧府都是對外說她自己主動去外邊給老太太大爺祈福,想來也是不願意擔苛責媳婦的罪名。


    而容辭也是用的這理由來糊弄母親的,為了讓她放心,還隔三差五的送信回去,告訴她自己現在過的不錯,請她不要憂心。


    “前天不是才送了來嗎?昨兒除夕,府裏肯定忙成一團,怎麽抽得出空來。”


    容辭有些失望:“若是能把母親接過來一起團圓,那該有多好啊。”


    “這事不可操之過急,起碼得等這孩子落了地,再也不會露出破綻再說……還有,姑娘你得做好準備,即使生下孩子,咱們也隻能說是你抱養來的,可能一輩子也不能讓人知道他的身世。”


    容辭默默的點了點頭:“我不是三歲小孩子,自然知道分寸……”


    兩人都因為提起這個有些沉默,容辭便想說點高興地:“正月十五放花燈,我可以上街去看看嗎?”


    “這裏哪來的街?你不會想回京城吧?”


    當然不是,京城裏遍地都是熟人,元宵節當天好多公子小姐都會出門看燈,萬一哪個認出了她,那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這裏離平城縣更近,我想去那邊看看。”


    李嬤嬤想了想:“這也不行,你這都七個月了,燈會那麽擠,傷到了可怎麽辦?”


    看容辭被駁的滿臉失望,又猶豫的說:“十五人多,到十六燈會可能還沒全散,逛的人也少些了……”


    “那我十六去也行!”她立刻接道。


    李嬤嬤見她這麽期待,也不好再說什麽打擊她了。


    *


    過了年容辭就算是滿十五歲了,她過去一年過的實在是一言難盡,各種倒黴事都碰上了,今年也不知是不是李嬤嬤病急亂投醫燒的香燒對了,容辭莫名的感覺這一年應該格外順遂。


    這十五天什麽壞事也沒發生,顧府的人沒來打擾,胃口越來越好,腿腳抽筋也不算嚴重,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李嬤嬤摸著卻說胎位正的很,孩子長得不大不小剛剛好,應該能足月平安生產。


    苦難的日子格外難熬,開心的日子卻像流水一樣過得飛快,容辭還什麽都沒覺出來呢,就已經吃了元宵過完了正月十五。


    一到十六下午,容辭便開始準備路上要用的東西,帶上茶水、點心、披風,想了想又加上一幅帷帽。


    雖然時下女子上街並不需要特意遮麵,但她就怕萬一運氣不好,在平城都能撞上熟人,那帶上這個也能防備不時之需。


    李嬤嬤見她還沒忘了這回事,也隻能無奈答應了,想著自己老胳膊老腿,就算出了事也幫不上忙,反而還要別人伺候,就決定自己不跟著拖後腿了,隻讓她帶了相較穩重一些的斂青,又吩咐溫平和李慎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容辭知道這兩人一個年紀大一些心眼也多,樣子雖粗獷但心思細膩;另一個年少力壯忠厚老實,兩人一起跟著去她也很放心。


    舉荷雖沒能一起去,但現在也來幫著一起往馬車上放東西,她搬了一趟回來,隨口道:“隔壁怎麽吵吵嚷嚷的?自從他們主人走了之後,不都跟啞巴似的一點動靜都沒有麽?連過年都沒放鞭炮,怎麽現在倒


    第36章 晉江獨發


    東西都收拾好了,容辭與斂青便坐上馬車,準備出發。


    李慎和溫平坐在車廂外,正準備趕車,就見謝園大門敞開,幾人正騎著馬往這邊來。


    謝宏眼尖,先看到了隔壁門口的馬車:“哎?那不是溫夫人家麽,她也要出門麽?”


    又對著謝睦道:“先不管了,咱們快些出發吧?晚了可能就趕不上了。”


    謝睦卻沒動,隻是看了一眼容辭她們的方向。


    趙繼達眼珠動了動:“要不咱們去問問他們要去哪裏吧?一個月沒見了,好歹要打個招呼。”


    這次謝睦倒是同意了,幾人駕著馬跟上了馬車,趙繼達看了謝睦一眼,滿臉堆笑的問道:“夫人,您這是要往何處去啊?”


    容辭聽到聲音,撩開簾子,奇道:“竟真的是你們,我們這是要去逛燈會呢,你們呢?”


    趙繼達立馬喜笑顏開:“這不是巧了嗎?我們也是啊!”


    容辭有些意動,然後又覺得不妥:“咱們肯定不同路,我是要去逛平城的燈會,你們不是要回京城麽?”


    謝宏也覺得實在巧合,扭頭插言道:“夫人,我們剛剛從京城出來,就是想去平城的,隻是在園子裏歇歇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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