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行:“小師父,你最近過得好嗎?”


    林景峰:“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展行:“你答我一句,我答你一句。”


    林景峰始終不摘下墨鏡,許久後道:“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誰?你二舅為你請的保鏢?”


    展行問:“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他們各問各的,都不願意回答對方的話。


    最後,林景峰歎了口氣:“我來執行師父的任務,你呢,為什麽不回家?之前已經說好了的。”


    展行說:“我不太想回去,在中國說不定還能碰上你,一回紐約,我們隔著太平洋,說不定,就永遠就不能見麵了。”


    林景峰低聲說:“中國這麽大,茫茫人海裏碰見誰,也是說不準的。”


    展行微笑道:“這不是又碰麵了麽?”


    白雪綿延千裏,展行朝前走了一步,林景峰冷冷道:“小賤,別過來,我不是你師父了。”


    展行又問:“你為什麽不回家,又去幫你師父做事?”


    林景峰淡淡道:“我從來就沒有家。”


    展行說:“斌嫂說你回了師門,真的嗎?”


    林景峰馬上蹙眉:“斌嫂?你怎麽碰上她了?”


    展行:“斌嫂和我們在一起啊,她報名當了地方向導,負責帶隊前往阿裏,在暴雪裏和我們分開了……”


    林景峰峻聲說:“見到她的時候,告訴她小雙還活著,已經投靠老頭子了,這次的事不是她能插手的,不要擔心我,馬上回去。”


    展行一頭霧水,又問:“什麽意思?”


    林景峰反問道:“海底墓裏,貓將軍給你的石頭,還在你身上嗎?”


    展行說:“在,怎麽了?”


    展行從口袋裏掏出方石,表情略帶遲疑,林景峰說:“給我,你答應了送我的。”


    展行蹙眉打量林景峰,林景峰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物,正是白玉龍紋佩:“我用這個和你換。”


    展行失望地說:“不用了,石頭送你吧。”


    展行以為林景峰是為了看他才來的,林景峰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展行心內所想,低聲說:“小賤,這件東西很重要,留給你隻會為你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展行慢慢蹭上前,林景峰又說:“別過來。”


    展行說:“我……我不過去,我放在地上,可以麽?”


    林景峰心裏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心酸。


    展行向前幾步,正要把方石放下,背後,霍虎的聲音響起。


    “那件東西不是你的。”霍虎冷冷道。


    林景峰抽出□□,拉開保險栓,霍虎肩上扛著近米長的藏刀,毫無畏懼。


    “你是誰。”林景峰沉聲道:“霍門裏沒有你這號人。”


    霍虎平靜地注視著林景峰的墨鏡:“我不殺你,你走吧,不要妄想獲得任何不屬於你的東西,否則必招致殺身之禍。”


    林景峰冷冷道:“你想用一把藏刀,和我的□□比試?”


    霍虎兩道濃眉挑釁一揚:“想試試?”


    話音落,霍虎閃電般疾射出去!


    展行道:“別開槍!”


    霍虎在雪地中一衝,林景峰抽身後退,展行隻覺眼前一花,霍虎連刀帶鞘,在林景峰第一次落腳處激起漫天飛雪。


    霍虎單膝跪地,緩緩拔出藏刀。


    展行道:“等等!”


    林景峰沒有再說什麽,簡單一招,他敏銳地判斷出,麵前這人不是自己能徒手對付的,更不能當著展行的麵開槍射殺他的朋友,於是收起□□,轉身幾步疾奔,緊接著一縱,消失在山岩之後。


    霍虎長身而立,雙手並拳,平持藏刀,把出鞘的刀收回鞘內。


    展行站在雪地裏,半晌不說話。


    林景峰來了,又匆匆走了。


    霍虎說:“回去吧。”


    林景峰奔至山崖後,摘下墨鏡,騎上機車擰動手柄,後輪揚起漫天飛雪,震耳轟鳴中繞了個圈,馳上拉紮公路,絕塵而去。


    摘下墨鏡後,林景峰的雙眼通紅噙淚,在風裏被吹散,滾燙的淚水掉落在寒風裏,瞬息成冰。


    展行說:“不回去,睡不著。”


    霍虎說:“那在附近走走?大哥陪你。”


    展行提議道:“我們去尿尿吧,你喝了這麽多牛奶不想尿尿嗎?”


    霍虎:“不尿,尿不出來。”


    展行堅持要尿,霍虎堅持不尿,最後說:“你自己去。”


    霍虎跟在展行身後,展行吐了吐舌頭,沿著林景峰的足跡朝山崖後走去,仿佛在尋找他的氣息。


    山岩後有一條小路,一行綿延的足跡伸向山頂。


    霍虎說:“那人是誰?”


    展行答:“是我的小師父。”


    展行一邊漫無目的地走,一邊把自己從回國至今的事對霍虎詳細說了一次,霍虎像個家人,卻又沒有每一個家人教訓他的習慣,展行難得遇見一個能說實話的對象,於是原原本本,把認識林景峰的整個過程說了。


    展行最後歎了口氣:“我覺得,他對我挺好的,他問我喜歡他什麽?我能說得出喜歡什麽?喜歡一個人,根本就沒有這麽多什麽為什麽,不是麽?”


    “我覺得他長得挺帥,又挺酷的,對我還挺照顧,我就喜歡了,當然虎哥,你也又帥又酷,不過我沒有這種感覺,可見……”


    霍虎禮貌地回拍一下馬屁:“謝謝,展行,你也又帥又酷。”


    展行嘴角抽搐,他雖然繼承兩個爸的相貌優點,卻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與“酷”扯不上邊,又說:“所以可見,喜歡這檔子事,是沒有原因的。”


    霍虎點了點頭,保持了一個忠實聽眾的良好素質——不予置評。


    展行:“你就知道喝牛奶!再說點什麽吧!”


    霍虎讓了讓手裏牛奶盒:“來點麽?我覺得伊利的沒有蒙牛好。”


    展行耷拉著腦袋:“這就是初戀嗎?傳說中注定會失敗的初戀?”


    霍虎說:“你還很小。”


    展行沒好氣道:“每個人都是這句,你以後會遇見更好的……連景峰自己也是這麽說,哎……”


    山路盡頭,不高的山腰上有一座寺廟。


    再朝上走便是峭壁絕路。


    “這裏有寺?”展行詫道。


    寺廟破破爛爛,門在風雪中垮了下來,暴雪幾乎填沒小半邊寺廟。明亮的雪夜中,依稀能看到廟裏一星酥油燈如豆。


    寺裏還有人?!


    展行穿過倒塌的院牆,霍虎站在門外,停下腳步。


    霍虎說:“你進去看看?說不定能參悟到什麽。”


    寺裏供著一尊泥雕,金身漆去了大半,正廳坐著名雙眼閉上的老喇嘛,披著紅色袈裟,戴橙絮帽。


    這是什麽佛?展行站在空曠鋪滿灰塵的殿中央,抬頭打量佛像。


    老喇嘛開口道:“這是大勢至菩薩的法相。”


    展行:“!!!”


    展行完全料不到在這天高地遠,青藏高原上的一座破廟裏,有一個會說京腔,普通話倍兒準的老喇嘛!


    “您會說普通話?”


    老喇嘛依舊閉著眼,端坐在陰影之中,甚至沒有睜眼看展行的打算。


    展行端詳佛像後的經幡,一行藏文,老喇嘛又緩緩念了出來,解釋道:“萬物皆為你所用,但並非你所屬。這是藏傳佛教的一句箴言。”


    展行又一次震撼了!


    夢裏,吉祥金剛拉開無箭弓之時,朝著滅佛讚普朗達瑪說的最後一句,赫然便是這句!


    展行心內湧起強烈的不可思議之感,佛家講究緣法,看來世間萬物,冥冥中果真有著彼此的聯係。


    展行看了一眼佛像前,尋思要不要投點香油錢進去,老喇嘛緩緩說:“心中常存善念,無需錢財,點一盞酥油燈即可。”


    展行曾經聽父親陸少容說過,西藏密宗有“五眼”“六通”,五眼為“肉眼、慧眼、法眼、天眼、慧眼”。六通又稱“六神通”,分為“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漏盡通、宿命通、他心通”。而麵前這老喇叭,說不定便是修習到“他心通”的佛法,對自己心思如窺明鏡,一目了然。


    展行當即不敢再耍寶蹦躂,收起玩笑心思,雙手合十,規規矩矩點上一盞酥油燈。


    點完燈,老喇嘛又說:“心中長存善愛,但不可執著,隻因萬物分離必然。去罷,孩子。”


    展行深深呼了口氣,問:“去哪裏?”


    老喇嘛道:“循你心所指,自有去處。”


    展行蹙眉,不再說話,走出破廟。


    霍虎一直站在院中盯著展行,此刻見他出來,把刀交到左手,目光意味深長,問:“問感情了?他說了什麽?”


    展行吐舌頭道:“讓我玩不起就別玩。”


    展行始終覺得這座廟有點奇怪,下山時又看了一眼。


    山下風雪平息,李院長的車循公路尋來,終於找到了他們,一群學生義憤填膺,紛紛指責展行再一次單獨行動。


    李斌更是大聲斥責,展行說:“別這麽激動咩,本少爺隻是上山逛了圈,在廟裏點了盞酥油燈而已。”


    “上山?山上有廟?”陳珞珞疑道。


    “對啊。”展行說:“廟裏還有個老喇嘛,據說供奉的是大柿餅……大柿子菩薩!你們要去看看麽?”


    陳珞珞道:“這裏半山腰上隻有一座六百多年前就荒廢的古廟,哪來的喇嘛?”


    展行:“……”


    陳珞珞警惕地察覺到問題:“你什麽時候去的?不可能!”


    展行信誓旦旦道:“絕對有!不信跟我來!隻有半小時路程!”


    展行把所有人帶著一路上山,回到破廟前。


    破門虛掩,展行踏出的腳印,以及廟內蒲團周圍的灰塵空印還在,廟中卻空空蕩蕩,老喇嘛不知去向。


    展行馬上毛骨悚然:“不可能!剛還在這裏的!”


    陳珞珞問:“老喇嘛什麽樣?你居然聽得懂藏語?”


    展行:“他會說普通話,還是一口京腔。”


    霍虎始終保持沉默,陳珞珞在廟內檢查一次,發現酥油燈的燈芯還冒著青煙,當即明白了。


    展行:“那是誰?你認識喇嘛?”


    陳珞珞摘下雪地眼鏡,說:“走吧,別問了。”


    貢吉帶著他的兒子們與學生協力,把熄火的吉普車推上公路,清晨九點與眾人告別,科考隊再次啟程。


    展行倚在車窗邊,心裏想的都是林景峰。


    深黑色的風衣,驚鴻一瞥,他要去哪裏?林景峰仿佛變了許多,比從前更帥,也更無情。他沒有再聽到林景峰說:“小賤,過來。”


    取而代之的是“小賤,別過來。”


    小雙還活著,展行和林景峰徹底沒戲了,林景峰說的真的沒錯,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暫時有交集,最終也會分開。


    展行給陳珞珞發了個短消息:【小師父說,小雙還活著。】


    陳珞珞許久後回的是:【知道了,好好活你的。】


    斌嫂、林景峰、老喇嘛,所有人都讓他不要再朝前一步,仿佛麵前就是萬丈深淵。展行不由得心生疑惑,世界上真有命運這種事?


    半小時後,霍虎打了個奶嗝,於是展小賤腦補的內容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林景峰英俊的外貌,又自動切換成霍虎的粗大長星球炮了。


    兩輛吉普車停在劄達縣西麵三是裏的曠野中央,陳珞珞領隊,學生們搬下物資,徒步行走。


    陳珞珞停下腳步:“大個子,你不幫忙?”


    霍虎把墨鏡推了推,又給展行也戴上一副,免得雪地反光傷了眼睛,理所當然地說:“我不是來當苦力的。”


    陳珞珞看著霍虎肋下挾著的一小箱牛奶:“這個季節當地人難請,搭把手,東西運上山去,學生們體力扛不住。你喜歡喝牛奶?回去我送你一箱。”


    霍虎眉毛一動:“不要有三聚氰胺,喝了變腦殘。”


    陳珞珞哭笑不得點頭,成功地把霍虎支開,展行默默地跟在隊伍最後,朝山上行走。


    陳珞珞低聲說:“林三還和你說了什麽?”


    展行搖了搖頭,從墨鏡後注視陳珞珞的雙眼。


    展行:“你是來勸景峰的,我猜得對不對?”


    陳珞珞微一怔,繼而道:“不完全是,老頭子是個很陰險的人物,林三不該回去的,當初是我的錯,沒有意識到那張尋找佛骨的單子是他所發,害你們中了圈套。”


    展行出了口氣,站在雪地裏,說:“他如果覺得這樣好,我也沒有理由幹涉什麽。”


    陳珞珞摘下雪地護目鏡,仔細打量展行,依稀覺得與之前的幾次見麵相比,展行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林三已經引起中國警方的注意,我猜很快就有人追到這裏來了。”陳珞珞說:“來之前我詳細調查了一下,現在情況非常複雜,中國特警、老頭子、再加上你們,古格說不定會引起很大的麻煩。”


    展行說:“你怎麽知道的?”


    陳珞珞低聲道:“你們走後,有幾名追到偉斌和我的店裏,想把我抓回去,被我甩開了。”


    展行靈光一閃:“是那個編磬的原因?”


    陳珞珞遲疑搖頭,展行又問:“你們的師父是個怎樣的人?”


    陳珞珞沉聲道:“很難描述。”繼而喊道:“同學們,這裏的地形適合紮營!請集合!”


    “九百年前,西藏西部文明在象泉河流域發祥,你們在照片上看到的象雄古國模型,是古格王國的前身。”李院長朝數名學生講解道:“當初朗達瑪滅佛時代結束,令整個藏傳佛教幾近滅絕,朗達瑪遭到另一名僧人——拉隆貝吉多傑用箭射殺,吐蕃王朝分裂為兩派。”


    “兩派各擁立他的一名兒子,展開長達百年的混戰,最後王孫德祖袞帶著一批藏民,遷徙到象泉河流域,就是我們今天見到的這座古格遺址。”


    李院長背對的山巒上,是依山而建的無數窯洞,此起彼伏,占地足有二三十公頃,窯洞間彼此連接。


    “古格遺址延續六百餘年,最後悄然消失,一夜間所有人民都離開了這裏。”


    展行跟隨李院長朝山上走,忽道:“和從前的一些文明有相似之處。”


    “對。”陽教授年屆六旬,體格卻不減年輕人,興致勃勃道:“老李也提出過,亞特蘭蒂斯、瑪雅等古代文明一夜消失,和古格的情況非常相似。”


    李院長道:“前一段時間,劄達縣的藏民在這裏放牧,發現古格王國一個地下城入口,根據拍回來的照片初步判斷,這個入口與古格王國建國時的年代相當,也就是說,這是開國君主德祖袞役使民夫,挖出的地宮。說不定在這次科考過程中,能夠找到文明之間的某種聯係。”


    “還是讓我們先看看古格遺址的情況,明天再出發前往地宮,入口就在這裏的正西麵。”


    展行掏出手機拍照,古格廢墟依山而建,分為三大部分,西坡的紅殿,東麵的白殿以及中央輪回殿。壁畫雖已過了近千年,卻依舊保持得十分完好,這裏天氣幹燥,高山擋住了西部印度洋越山而來的潮濕。


    窯洞一個連著一個,如同輝煌的布達拉宮,正是藏式山巒建築的雛形。壁畫內大部分是男女雙修的密宗功法,又有數十名裸空行母位於壁畫下方。


    那些都是藏傳佛教古老的傳說,李院長一邊解釋一邊前行。


    “現在我們要到古格王國最匪夷所思的地方了。”李院長打起電筒,照亮通道兩側:“在這裏的最深處,是一個藏屍洞,從古格文明被發現至今的一百多年裏,幾乎沒有人能解開這個謎團。”


    女生們登時背後發毛,李斌膽大,試著問道:“就是無頭屍洞?”


    陽教授笑著點頭道:“確實是無頭屍洞,大家請不用擔心,這裏沒有任何詛咒,有很多學者都進來過,無一例外地安全出去了。”


    走進密道深處,一股惡臭撲麵而來,所有人都捂著鼻子。


    展行雖不太怕,卻忠實地執行了陳珞珞的吩咐,半步不離霍虎。


    洞裏全是屍,屍體以藏式無領步袍裹著,整齊地疊了起來,那洞非常深,足有近百平方米寬敞,李院長電筒所照之處,屍體一層疊一層。有男屍,也有女屍,氣候幹燥,屍體正以極慢的速度腐爛,足足六百餘年,上千具屍有不少保存完好。


    所有的屍體都有一個共同特征——沒有頭顱。


    展行問:“它們的頭去了哪?”


    “不清楚。”陽教授答:“這裏被列為藏區十大未解之謎之一,我們現在看到的,疊在坑最上麵一共有四百四十一具無頭屍,下麵還有十二層,根據四十年前的考古報告測定,成屍年代都是在近千年前,非常難得的,屍堆能夠保存完好。”


    展行看了一會,覺得也沒什麽,但隊伍後麵有女生開始反胃嘔吐,李院長便帶他們退出了密道,走向另一間。


    “這裏則是擺放嬰兒屍體的地方。”陽教授介紹道。


    展行與數名學生打開閃光燈,開始拍照。


    另一間寬敞的窯洞中,坐落著上千個佛龕,每個佛龕中都固定了泥塑的圓盤,小的隻有巴掌大,大的到餐盤大小不等,泥盤上以雕塑刻出許多佛像,俱是展行叫不出名字的印度佛。


    “這種泥盤是印度教、藏傳佛教等宗教特有的神像保存形式,當地話叫做‘擦擦’,有毗盧遮那佛、度母、金剛等等的形象……霍先生,請不要破壞文物!”


    霍虎伸手取下一麵佛龕上的泥盤,問:“這個是什麽?”


    陽教授端詳許久,詫道:“這是……一名蓄發男子,老李,你來看看,佛像中有他?”


    李院長看了一眼,說:“這就是朗達瑪讚普,按道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霍虎又放了回去,學生們散開拍照,佛龕下都是嬰兒的屍體,展行手機湊近些。


    那具嬰兒屍體渾身漆黑,瞪著渾濁的眼珠,直直朝向展行。


    “別拍。”霍虎寬大手掌擋著手機鏡頭:“當心驚擾了鬼魂。”


    霍虎一說話,眾人俱是毛骨悚然,取完照片便退了出來。


    “你覺得地宮裏有什麽?”展行朝李院長問道。


    李院長搖頭:“這正是我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宮的入口在喜馬拉雅山以東支脈,一半在中國地界,根據地底音波探測,地下麵積已經有相當一部分延伸到中印邊界。這個考古行動容易引起爭議,所以不支持大批考古隊進入。”


    陽教授補充道:“根據推測,它的年代應該是德爾袞建立古格前,因為大門的年代比古格外圍城市更久遠,所以很可能存放著德爾袞帶來的,原本屬於朗達瑪王朝的一些舊東西。”


    展行忽然想起李院長在孫亮家中第一次提出的推斷——識藏,原來他們就是這樣猜想的?看來玩考古也不容易,這樣一來,事情便清晰地在腦海中串了起來。


    朗達瑪滅佛,毀去所有寺廟以及佛像——僧人們伏藏,把卷宗,意識等等藏在某些器物中——朗達瑪被刺殺,吐蕃王朝開始內亂——朗達瑪的孫子德爾袞帶著密宗藏物遠走劄達,建立古格王朝,並把古物埋在喜馬拉雅山的地宮內。


    “你們覺得裏麵會有識藏?就是高僧的意識?靈魂輪回之類的?”霍虎饒有趣味地問道。


    陳珞珞接上了話:“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些別的東西,比方說吉祥金剛的弓……”


    陳珞珞一開口,展行就忍不住地要插科打諢:“還有大柿餅菩薩的裹腳布……”


    陳珞珞白了展行一眼:“你如果被惡鬼抓走,大柿餅……大勢至菩薩不會保佑你的。”


    霍虎想了想,又說:“傳說朗達瑪的佩刀,以及吉祥金剛用來射殺他的弓,最後都沒有下落。”


    陽教授打趣道:“確實如此,也有人說朗達瑪的長子繼承了他所有的財寶,幼子則得到了弓與藏刀,最後傳給德爾袞,但是曆來都沒有關於這兩件武器出土的記載,所以很有可能藏在喜馬拉雅地宮內。”


    展行和霍虎眼中俱是炯炯有神,開始腦補rpg遊戲裏的終極神兵傳說。


    展行的腦補:


    展行身穿鎧甲,威風凜凜地站在喜馬拉雅之巔,拉開傳說中的吉祥金剛之弓,一箭射破天空!


    ko!大魔王林景峰的師父(名字不詳,代號大boss)被射倒了!


    “勇士!謝謝你殺死了惡龍!救了我!”身穿公主裙的林景峰淚流滿麵,撲上來抱著勇士展小賤的大腿。


    那一刻,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霍虎的腦補:


    霍虎身披鎧甲,威風凜凜地站在喜馬拉雅之巔,抽出朗達瑪神刀,刀鋒電芒亂竄,九天雷霆聚於掌中。


    霍虎怒吼一聲,揚刀砍開大地!


    轟一聲天搖地動,雅魯藏布江磅礴洶湧而出,泛成牛奶的海洋;大地裂開,噴出漫天牛肉幹。


    翌日:


    李院長雇傭當地十餘藏民,為他們收拾帳篷,以犛牛馱著物資,徒步行走了三裏地路程,越野車停靠在劄達縣外,以免過於靠近中印邊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在荒涼的冰原上徒步行走,遠古苔原仍保留著它的全貌,展行依稀隻覺來到了魔獸世界中的龍骨荒野。


    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上古寒冰,象泉河從山脈間流淌而過,一道瀑布在山麓凝結成冰,千萬冰簾倒掛,離地四十米處,被切成兩半。


    瀑布內現出黝黑的岩石,岩石中央有一道巨大的石門,足有十米高。


    門上以孔雀石鑲嵌著密宗的六字真言,門口有不少人把守。


    周圍設立了一個簡單的崗哨,李院長掏出藏、中兩文介紹信,上前交涉。


    那處的人大部分是當地民兵,藏人麵容黝黑,看過介紹信後沒有說什麽,大聲呼喝,有人打開門,示意可以進入。


    山巒高處的一個淺峽穀外,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人,以望遠鏡窺視下方穀口。


    林景峰的機車噴著煙,在高處刹停。


    “王雙。”林景峰下車道:“他們正在來的路上,按原計劃行事,不要殺人。”


    王雙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一抹痞兮兮的笑意:“小師叔,他們已經到了。”


    林景峰抵達山穀時,瀑布下的大門正在緩慢關上,他一眼認出了走在最後的展行。


    “守門的怎麽成了我們的人?”林景峰蹙眉問:“民兵呢?什麽時候偽裝的?”


    王雙揶揄地笑了笑:“老頭子教的,紮達民兵都在後麵。”


    林景峰峻容,轉身走到穀內,皚皚白雪被染成了巨大的紫黑色湖泊,東一具、西一具的屍體散落。


    原本守門的一隊民兵,身上滿是子彈孔,被棄屍穀中。


    “走吧,小師叔。”王雙摸了摸自己坑坑窪窪的頭皮,拋過一柄機關槍,林景峰探手撈住,不再言語,躍下平地。


    考古隊進入地宮的二十分鍾後,大門再次打開,數十名偽裝成民兵的盜墓賊跟隨在林景峰與王雙身後,潛入德爾袞的古格藏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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