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展行在外麵探頭探腦。


    邊院裏, 張帥笑道:“蛋還疼不?都準備好了?”


    展行進院子裏來, 張帥不複從前在膠州的隨意, 身穿一件深藍短褂,坦著白皙健壯的胸膛, 以鑲滿金絲玉碎的腰帶束住, 頭戴一頂彩羽冠, 帽沿處九根花翎從長到短, 依次排列。


    “這玩意你用得著麽?”展行拆開方石, 揀出裏麵的佛骨:“說不定能幫上你的忙?”


    張帥歎了口氣,莞爾道:“謝了,小賤,這是佛家的東西,能鎮邪,對棺陣沒有用。我要是的是能保住僰母屍身上蠱群的東西。”


    展行:“有什麽不一樣?”


    張帥坐在一張木桌前,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銀圓盒,大部分是藥粉,又有幾個盒內裝了蠕動的蟲子, 胖胖的霎是可愛。


    “別碰。”張帥忙道:“我準備了一塊屍蠱黑玉,你看。”


    他拿出一個鐲子,黑桌子上有隱約流動的血絲:“把它戴上僰母的手腕, 說不定能重新催動棺陣。”


    展行點了點頭, 又問:“你弟弟拿回來的珠子, 有用麽?”


    “有吧。”張帥漫不經心道:“別告訴他。”


    展行與張帥相視一笑, 展行明白了,張輝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定屍珠多半沒有用,張帥隻是不好說。


    張帥給了展行後腦勺一巴掌,嘲道:“你箭法挺準的麽?跟誰學的?”


    展行吐了吐舌頭:“自己練會的,你跟你弟怎麽聯絡?”


    張帥答:“我們有我們的辦法,隻是不常用。”


    展行好奇道:“是怎樣的?吹哨子答應?”


    張帥道:“這樣?”旋即拎起脖子上係著的銀哨,悠揚吹響,一小段音節像小鳥嘰嘰喳喳地叫。


    片刻後,對廂傳來另一陣鳥叫,略有點遲疑,展行知道那是張輝吹的了。


    張帥擺了擺手,說:“太遠就聽不見了,你看。”說畢左手平平一翻,右手手掌在左手上一抹,變魔術般抹出金光燦爛的一隻小甲蟲,甲蟲“嗡”地飛起,越過高牆。


    片刻後另一隻銀色甲蟲從對廂飛來,落在張帥掌心,張帥雙手一拍,甲蟲消失無蹤。


    “啊!”展行驚呼。


    張帥笑道:“沒見過吧,叫星蠱蟲神,你看這裏。”隻見他的虎口處,有一枚小小的刺青,像是古代文字。張帥又說:“蠱蟲在我們出生的時候就附在身上,隻要有血緣關係,能彼此感應。”


    張帥再一抹手,銀甲蟲飛出,換了金甲蟲回來,反反複複數次,展行明白了,這兩隻蟲子會互相替換,帶著彼此主人的消息交給對方。


    對廂傳來忿怒的一陣哨聲,張帥笑道:“生氣了,不玩了。”


    唐悠過來找人,眾人已收拾好裝備,站在山門處等候出發。


    張輝沒有來送,張帥和展行卻勾肩搭背,霎是親熱,林景峰看了一眼,把展行提著衣領揪了過來,左看右看,最後推到唐悠身邊,說:“走。”


    一行七匹滇馬,五人各一匹,又有兩匹空馬馱著配備,隊伍最末,展行湊過來,林景峰淡淡道:“走開。”


    展行吐了吐舌頭:“你還在生氣麽?小師父,別這樣咩。”


    林景峰眉毛一揚:“當初你說過什麽?無論到哪都聽我的話,我讓你做什麽,你都和我對著來,你期望我會說什麽?”


    展行訕訕不吭聲了,二人的爭執傳到隊伍前頭,張帥隻是笑了笑。


    “你們聽。”張帥說。


    萬蠱門中,旭日從門派殿頂轉來,投下千縷金光,一曲竹音洋洋灑灑,鋪遍天地,空靈嘹亮。


    曲聲一轉,內裏隱隱有擔憂之意,繼而轉為責備與關切的暗啞之音,曲調雖顯婉轉悅耳,卻聽得出男子奏笛按孔時的指法。


    張輝將那柔和之處盡化作竹管破聲,鏗鏘有力,於指間一窒,繼而瞬間抒發出來。


    是時山林內百鳥朝鳳,爭相啼鳴,令人忘卻無數煩憂之事,生如朝露,去日苦多,最終笛音於最高亢處一收,遠方萬蠱門中金鑼三聲清響,滿山鳥雀齊飛,驚醒了整座籠於迷霧中的十萬大山。


    張帥笑而不語,騎在馬上搖搖晃晃,唱了首歌。


    不對麽?張輝吹山笛吹得蠻順的,那天晚上吹情歌求愛的人不是他,又是誰?


    展行斜著眼瞥林景峰,林景峰神色如常,一路上不理會展行。


    夜裏林景峰不與展行一起睡,白天也不和他說話,展行徹底鬱悶了,沿路隻得和唐悠隨口聊天,展行抓著捕蟲網,像出來春遊的,到處遊來蕩去。唐悠則撿了不少石頭,用小鐵錘敲敲打打。


    直到黃昏時分,張帥方在一個湖邊停下,說:“今天太晚了,大家在這裏歇一晚上,還剩半天的腳程,明兒能到棺陣了。”


    隊員們紛紛取出野營爐,霍虎與張帥去紮帳篷,唐悠和展行蹲著生火,林景峰問:“這裏安全嗎?”


    張帥想了想,答:“這是我們第一次進來的地方,也是上次外景攝影隊失蹤的地方。”


    林景峰當即道:“不能在這裏紮營。”


    張帥道:“跟我一起,別走開太遠,不會有事。前麵是個瀑布,再朝後走,全是山,不能落腳了。”


    林景峰沉吟片刻,而後道:“你負責看著他們,我在四周走一圈。”


    唐悠看了展行一眼:“你前天晚上和他吵的什麽。”


    展行道:“我不想收張輝的錢,覺得他挺好的,回房間就被小師父罵了,然後吵起來了,連著兩天都不理我。”


    唐悠同情地點了點頭。


    “上哪去?”霍虎道:“別亂跑。”


    展行道:“我也去走走。”


    霍虎要跟著,張帥擺手道:“不用,這個給你們。”


    張帥從包裏掏出兩個青銅麵具,唐悠和展行同時驚呼,那麵具雙眼巨大,形貌詭異,鼻如雲,麵如樁,下巴處平平,臉頰上還鍍了三道層次分明的金帶,正是巴蜀古國的青銅鑲金麵具圖騰。


    “每人一個,戴在頭上。”


    展行茫然戴上,搖搖晃晃:“看不見啊。”


    “戴在頭上,不是臉上。”張帥哭笑不得,把它扳起來點,讓展行額端頂著麵具,這下看見了。


    展行和唐悠互相打量,兩名少年一樣清秀,額上多了個麵具像是古樸的祭司。張帥解釋道:“小唐那個是我的,小賤那個是我弟的。大司祭和少司祭的祭器,戴好了別摘下來,在附近走走不會有事。僰人的祖先會護佑你。”


    “祖先們在忽悠我。”展行點了點頭,轉身走進樹林裏,唐悠道:“要陪你去麽?”


    展行擺手,朝林景峰離開的方向走去。


    張帥埋頭紮帳篷,漫不經心問:“那小畜生害三爺師徒吵架了?怎麽不說?回去我再揍他出氣,你讓小賤別放心上。”


    唐悠嘲道:“你打得過他麽?”


    張帥道:“從小就是揍他揍到大的,你沒見那天他隻有挨揍的份麽?”


    唐悠又說:“他是不敢和你動手。要真動起手來,你未必打得過他。”


    張帥笑了笑,唐悠說:“不就仗著你是哥麽,從小把他打到大,心裏怕你,當然不敢動真的了。”


    張帥道:“你不懂的。”


    唐悠朝張帥吐舌頭。


    一輪夕陽從林間投入,原始森林的灌木上染滿金紅色的光,展行離開營地數步,聽到遠處嘩嘩水響,循著聲音走去,發現一麵巨大的,波光粼粼的山中湖泊,高處岩壁上瀑布如飛雪飛泄而下。


    “小師父!”展行喊道:“你在麽?”


    沒有回答,幾隻鳥兒從林中飛出。


    時值開春,十萬大山雪頂融水,攜著沁人的冰涼由西麵而來,展行躬身掬水洗臉,發現水裏有不少斑斕漂亮的湖魚。


    “真舒服!”冰水抹了把臉,展行精神百倍,洗完臉又朝水裏撒了泡尿。


    山中難知歲月,展行忽然覺得,外界似乎離自己很遙遠。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這些日子裏一直開著機,衛星訊號有,卻沒人給他打電話,陸少容與孫亮等人仿佛是約好了的,一致不主動來電。


    展行斟酌許久,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去問問?


    他撥通了家裏電話,陸遙的聲音:“嘰裏呱啦沙八碰!這裏是語音信箱,展宅主人前往加拿大旅行,三個月後回來,天氣預報請按1,聽笑話請按2,股市行情請按3,看圖說話請按4……”


    陸遙的聲音說了一大堆囉嗦話之後,終於進入正題:“沒事請掛機。哦,對了,還有嗶一聲之後留言,嗶——”


    展行:“唉,爸。”


    展行想了想,又說:“你們怎不給我打電話?生氣了麽?我在貴州一個朋友這兒玩,下周去北京……”


    紐約:


    展揚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陸少容在填一份表格,電話擴音器傳來兒子的聲音。


    展揚:“他沒被綁架,聽起來不太對勁?”


    陸少容道:“多半是和那姓林的吵架了,沒聽出來麽?聲音沒精打采的。”


    展揚收了報紙起身,陸少容道:“大哥說了,別管他。”


    展揚隻得又坐下,打消了接電話的念頭。


    展行絮絮叨叨地報告完行程,介紹了他的朋友,本著報喜不報憂的原則說了快五分鍾,才說:“你們去看外婆了嗎,拜拜,玩得開心。”


    展行掛了電話,撥給餘寒鋒,那邊生意正好,吵吵嚷嚷。


    “大舅。”展行欣喜道。


    餘寒鋒:“又做什麽!現在很忙!”


    展行說:“我在貴州呢。”


    餘寒鋒:“在那邊做什麽?!”


    展行笑道:“來朋友家玩的,這裏景色挺不錯……”


    餘寒鋒:“太吵了!聽不清楚!下次再打來!”說畢把電話掛了。


    展行:“……”


    展揚和陸少容估計對他絕望了,放任不管了。


    林景峰又生氣不理他了。


    於是展行有生以來,第一次情緒低落了。這是個陌生的地方,張帥兄弟很好客,但離開家裏的惶恐感覺總是難以驅散。從前有林景峰充實著,有點期望總是會淡忘別的感受,然而林景峰數日裏不即不離,令他心裏頗有點不踏實。


    展行坐在湖邊,怔怔發呆。


    一隻爪子踩在樹枝上,發出輕響,嚇了一跳,又收了回去。


    展行猛地回頭,發現一隻通體金黃,戴著個墨鏡的大老虎。


    “虎哥?”展行詫道。


    老虎打量展行一會,喉嚨裏嗚嗚作響,最後咧嘴呲牙,那個動作仿佛在朝展行笑。


    展行哈哈大笑,一把扯下墨鏡:“墨鏡是小唐給你改良的嗎?變老虎了還戴得上去?”


    大虎點了點頭,琥珀色的雙眼流轉著夕陽的光輝。


    老虎朝展行走了過來,在他身邊蹲下,像隻大狗般坐著,坐時足有兩米高,展行隻到它的肘彎處。


    老虎的肚子柔軟毛絨絨的,都是白毛,展行摸了摸老虎下巴,又扯它的胡須,老虎不住隨著展行撓下巴的動作仰頭,顯是十分愜意。


    老虎:“嗚猢猢……”


    展行:“哈哈哈——”


    展行扒著老虎的肩膀,把它按在湖邊的草地上,老虎四爪朝天地翻了過來,屈起後爪無意識地撓了撓,尾巴甩來甩去。


    展行抱著老虎,這龐然大物手感實在太舒服,尤其是溫暖柔軟的肚子,展行忍不住在它身上摸來摸去,說:“你幹嘛不多變變老虎,這才帥啊。”


    老虎:“猢……”


    大虎不會說話,展行便上下起手,在它身上到處占便宜,摸到虎腹下方時老虎馬上不自然地屈起腳夾住,貓一般的大臉暈紅,不讓展行繼續深入。


    展行明明摸到一根硬邦邦的玩意了,怎麽能罷休?


    “給我看看嘛,我觀察一下,還沒見過……”


    “嗚猢——”老虎怒了,把展行撲在草地上壓著。


    展行又是啊哈哈地笑:“你要把我壓扁了!”


    巨虎忙用爪子撐著,展行被虛虛壓在虎腹下,舒服得不得了,他伸出手,把老虎的大腦袋推開點,讓它側躺著,抱著不動。


    “舔舔?”展行道。


    老虎伸出舌頭,上麵滿是鋒利的倒刺,展行馬上打了個寒顫,老虎狡猾地呲牙,伸出舌尖的一點點,在展行的額頭上蹭了蹭。


    展行在褲兜裏掏了掏,掏出顆牛肉幹剝開,放進它的大嘴巴裏,隻見喉嚨動了動,牛肉幹就沒了。


    展行:“……”


    展行同情地說:“還是當人好,我明白了。”


    “嗚——”老虎附和地點頭。


    “你是什麽品種……你還是劍齒虎?”展行摸了摸大虎兩顆不太長的犬齒,雖沒有劍齒虎那麽誇張,卻也足有十來公分長,正好奇端詳時,老虎瞬間仿佛發現了什麽,翻身躍起,把展行推了個跟鬥!


    展行冷不防摔在地上,緊張道:“怎麽了?”


    老虎躍過來,轉身,以背脊擋著展行,朝向瀑布不住喘氣,繼而壓抑的一聲咆哮,全身毛根根豎立。


    展行怔住了。


    瀑布下的岩石上,不知何時出現一隻黑糊糊的東西,嘰地一叫,躬下腰,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湖邊的兩人。


    那是什麽?猴子?展行要上前一步,大虎又猛地一退,雙眼緊盯岩石上的小黑獸,喉嚨中發出瀕臨崩潰的壓抑嘶吼,爪子在地上緩緩撓扒,仿佛在警告它不要過來。


    展行傻眼了,他幾乎能感覺到擋在自己麵前的老虎陣陣顫抖,那隻不足巴掌大的小野獸是很恐怖的東西?


    “虎哥,別怕。”展行道:“那是什麽?讓我看看?”


    展行解下背後長弓,用瞄準鏡對準岩石上的野獸,小東西不足十公分大,全身披著黑毛,毛發間又似有什麽地方腐爛了,依稀看得見紫紅色的腐肉。大虎緊張得篩糠般發抖,張嘴低低“吼——”了一聲,那小野獸似乎還拿不定主意,幾次想躍過來,又在顧忌什麽。


    “那是隻……很普通的小猴子嘛……”展行喃喃道:“你怕它幹嘛?虎哥,你該不會是怕這種玩意?”


    老虎憤怒地低吼一聲,不住以背脊朝展行拱,發著抖示意他快走。


    展行從瞄準鏡內看到的確實是隻小猴子,他鬆了弓弦,嗡一聲把那猴子射了個跟鬥,摔進水裏。


    小猴劃水到湖的對岸,展行始終用瞄準鏡盯著,忽然隻覺眼前一花,已不知去向,老虎示意他抬頭,展行才發現那猴子已攀上山崖的數十米高處,一掠而過,消失了。


    老虎鬆了口氣。


    展行嘴角抽搐:“那是啥,變成人給我說說,虎哥?”


    “那是‘猱’。”林景峰從樹後走出來:“你不是號稱什麽都懂的麽?這都沒聽過?”


    巨虎看了林景峰一眼,轉身銜起墨鏡,朝樹林中跑了。


    展行:“哎,去哪!”


    林景峰:“他沒穿衣服,又想吃豆腐?”


    展行撓了撓頭,明白過來了,忽然想起那小猴子,忙道:“猱是什麽?”


    林景峰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淡淡道:“猿猱,猴子的一種,是虎豹,猩猩類叢林動物的天敵。”


    展行坐在湖邊,林景峰又說:“這種小猴子速度非常快,喜歡吃大型肉食動物的腦漿,來無影去無蹤,我隻聽說過有這種動物,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


    展行道:“外頭都滅絕了吧。”


    林景峰道:“或許吧,也有可能是速度實在太快了,攝像機幾乎跟不住它的蹤影。”


    展行:“它這麽小,怎麽會是虎豹的天敵?”


    林景峰解釋道:“猱有一雙很鋒利的爪子,它經常躲在樹上,看到老虎豹子經過,會跳下來,用爪子撓它們的頭頂,撓掉毛,再抓破頭皮……”


    展行聽得打了個寒顫:“那老虎不就……”


    林景峰道:“虎豹在山裏拚命奔跑,但沒法把它甩下來,最後被它揭開頭蓋骨,腦漿被抓出來,就死了。”


    展行點了點頭,心想以後要給霍虎腦袋上配個高壓鍋式鋼盔才安全,回去就讓唐悠改良。


    “小師父。”展行道。


    林景峰不答,修長的腿架在地上晃了晃,從衣兜裏掏出一件東西,用小刀開始削。


    展行見林景峰又不理人,隻得走到他旁邊坐下。


    “你理一下我貝。”展行隨口道。


    林景峰淡淡道:“你不聽話,我不理你。”


    “你在削什麽?”展行好奇道。


    林景峰把東西收了起來,又取出一根短哨,湊到唇邊,吹起樂曲。


    “啊!”展行欣喜地叫道:“原來前天晚上是你!”


    林景峰停了,冷冷道:“當然是我,除了我,還有誰會喜歡你這種沒臉沒皮的小流氓?”


    展行嘿嘿笑,林景峰斷斷續續地吹完了那笨拙的求愛曲子,展行又問:“哪裏學的?”


    林景峰:“張輝教的,吹完你又不開門,白吹一晚上,不愛你了。”


    展行:“現在開現在開。”


    展行開始扒林景峰衣服,把他撲在草地上,伸手去扯林景峰的褲鏈,林景峰忙抽身踹開展行,滿臉通紅地轉身跑,展行開始追。


    林景峰道:“別鬧!回去吃飯吧,張帥讓我來找了。”


    展行點了點頭,與林景峰的手自然地牽在一起,回了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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