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年級十二班。


    季誠在早自習結束後才回的教室。


    教室裏鬧哄哄的,本來十二班就沒什麽成績好的學生,大部分都是踩著中考的錄取分數線進的九中大門,剩下一小部分則是家裏有錢,花了雙倍的學費來九中借讀的。


    作為借讀大軍一員的柏俊民,和季誠從初中開始就在一個班級念書,給季誠當了三年的跟班,得知季誠要來九中借讀,也毅然決然地跟著一起來了。


    他誠哥一個早上都沒出現,柏俊民也無心自習,索性趴在課桌上補覺。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教室後門被人用力踹開。


    大概是早就習慣了這類聲音,十二班的同學們全都很淡定,該幹什麽幹什麽,絲毫沒有被這極具破壞性的響聲影響。


    “誠哥,你來了!”


    徐一帆從桌肚裏抬起頭,往後門的方向看了看,喊了一聲,然後又繼續把腦袋低下去,和莊邈兩個人在遊戲裏廝殺。


    季誠沒看那兩顆湊在一起像連體嬰似的腦袋,走到自己的位置旁,“吱啦”一聲,拖出椅子坐下去。


    他坐下後一會兒,柏俊民雙眼惺忪地抬頭,額頭上還有枕在手臂上壓出來的一大片紅印。


    定睛朝身旁的人看了片刻,他揉了揉眼睛:“誠哥,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晚?”


    季誠靠著椅背,雙手插在衛衣的口袋裏,垂著頭,盯著空無一物的桌麵。在柏俊民問了這個問題幾秒後,他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才緩緩開口:“我在校長室。”


    “校長室?”柏俊民一驚,僅剩下的零星半點睡意也沒了,他拔高音量,“你怎麽去校長室了?是不是我們那天打架的事情被校長知道了?”


    他的聲音有點兒響,和他們隔著一條過道的徐一帆和莊邈聽見了,手一抖,對視一眼之後也顧不上遊戲了,紛紛丟下隊友和手機,跑過來圍著他們。


    季誠沒說話,在三人的注視下,又不緊不慢地打了一個哈欠。


    “難不成真被我說中了啊?我去,我就知道魏翰那小子就是個孫子,打小報告的事情我上小學就不幹了,他怎麽那麽慫,不服來找爺爺幹架啊,找校長算什麽東西!”柏俊民氣得牙癢癢。


    和他的憤怒相比,季誠挨了一頓罵,卻還是很淡定:“我把他的手廢了,鬧到學校是遲早的事情。就算他不說,他一個未成年找人報複我們,警察也會和他父母聯係。這事兒其實最倒黴的是他,我頂多就算個‘防衛過當’,死不了人。再說,警察不也沒認定是我的責任麽。”


    聽他這麽一分析,柏俊民也覺得有道理:“那……誠哥,校長沒找你其他什麽麻煩吧?”


    季誠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還想校長找我什麽麻煩?”


    比如留級啊,處分啊,或者嚴重點直接開除學籍什麽的。


    每次季誠犯事,柏俊民都會有一種他誠哥會把他一個人拋下遠走高飛的錯覺什麽的,然後他就成了無依無靠的孩子,剩下的一年半注定要被他們班的各個老師打壓到抬不起頭。


    柏俊民沒說話,可他的想法全都表現在臉上了。


    季誠的嘴角抽了抽,一轉頭,對上徐一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季誠莫名:“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徐一帆指著他的臉:“誠、誠哥啊,你的口味什麽時候變得那麽獨特了?”


    季誠皺了皺眉:“什麽口味獨特?”


    “就你臉上的創可貼,居然還有顆草莓誒,怎麽那麽娘——”意識到季誠的眼神不對,徐一帆硬生生地把快要脫口而出的“娘炮”兩個字憋了回去。


    柏俊民和莊邈之前都沒注意,被徐一帆這麽一說,不約而同地往他跟前湊了湊。


    柏俊民眼睛一亮,嘿嘿笑道:“誠哥想不到你居然喜歡草莓這玩意兒,我和你在一起那麽久都沒發現。話說你這創可貼挺有個性,哪裏買的?”


    “想要?”季誠斜他一眼,淡淡地開口。


    “想。”柏俊民點了點頭,繼續不怕死地調侃,“有橙子的不,或者西瓜香蕉蘋果的也行,最好還能和你湊一對兒。以後咱哥倆走出去,就是‘水果二人組’,想想真是拉風極了。”


    “……”


    莊邈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徐一帆反應更快,在他說出“湊一對兒”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腳底抹油開溜了。


    季誠安安靜靜地等他說完,抬手勾住他的肩膀,彎了彎唇:“可以是可以。”


    柏俊民眼珠轉了轉,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不過——在那之前,你看你是想貼在左邊的臉上呢,還是右邊的臉上——要不然我給你兩邊都來一拳,你自己湊個對兒?”


    “…………”


    柏俊民後悔了,瑟瑟發抖地求饒,“還、還是算了,我不貼了,誠哥饒命啊!”


    -


    一整個上午,柏俊民都在為自己嘴賤的後悔和忐忑中度過了。


    他從來沒覺得上課鈴響是一件那麽美妙的事情,尤其是在鈴響後的幾秒內,任課老師大步流星地跨進教室。


    季誠都已經做出一副準備揍他的架勢了,幸好老師來得早,把他從惡魔的爪子下救了出來。


    盡管如此,柏俊民還是很好奇季誠怎麽會突然用上那麽騷氣的創可貼。


    以前他也經常跟著季誠打架,最嚴重的一次他額頭都被砸破了,隻去醫院消了個毒,醫生要給他包紗布,他一走出醫院門就給撕下來了,說什麽影響他帥氣的形象。


    帥個屁,貼著紗布總比直接讓別人看到你腦門上一個血淋淋的窟窿好。


    當然這話柏俊民也隻敢默默地在心裏吐槽,不敢當著他誠哥的麵講。


    所以當徐一帆和莊邈都認定了這個創可貼是他自己買的時候,他其實心裏是有懷疑的。


    他誠哥連塊潔白的紗布都不願意用,怎麽會喜歡這種創可貼,還那麽像人家小姑娘用的!


    於是上課的時候,柏俊民一邊假裝認真學習,一邊冒死觀察他的校霸同桌。


    在他的眼球第十五次以極快的速度運轉過去的時候,他看到季誠從衛衣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樣東西。


    一整包的小草莓創可貼。


    厚度目測至少有二三十個之多。


    不僅如此,他誠哥還拿著那包創可貼翻來覆去看了至少有半節課,並且嘴角露出疑似慈母般的微笑。


    “……?”


    柏俊民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在八卦和小命的抉擇中,柏俊民毅然決然地選擇為了八卦不惜奉獻自己生命的精神,鑽到了課桌底下,拿出手機,找到隻有他們幾個狐朋狗友的小群,發了一段話。


    木白白:【兄弟們,前線戰地記者小柏給你們帶來一個勁爆的消息。我現在有理由懷疑我們誠哥的創可貼不是他自己買的,而是某個姑!娘!送的。】


    為了表現出激動的語氣,他特地在姑娘兩個字後麵分別加上了一個感歎號。


    隔著一條過道,莊邈和徐一帆的手機齊刷刷地震動了。


    莊邈拿出來看了一眼,又做賊似的看了看正在黑板上寫題的老師,給他回:【你怎麽知道?】


    木白白:【我觀察了誠哥大半節課了,他盯著他那包創可貼看了至少二十分鍾,還一直在笑。笑知道嗎笑?我們誠哥又不是二哈,怎麽會盯著某樣東西傻笑那麽久呢。唯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這個東西的來源有貓膩!】


    柏俊民打字打得起勁,完全沒發現坐在他身邊的同桌也掏出了手機。


    徐帆帆:【你確定?】


    木白白:【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柏俊民一下用了三個肯定的詞語。


    等了半分鍾,終於又有人回了過來。


    莊邈邈:【兄弟,保重。】


    徐帆帆:【兄弟,走好。】


    木白白:【???你倆怎麽了?】


    徐帆帆:【忘了告訴你,誠哥上周也加我們群了,所以現在你打的這些字,他應該都能看得見。】


    柏俊民:“……???”


    我日啊。


    柏俊民緩慢地回頭,果然瞧見季誠拿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正是他們群聊的頁麵。


    完了,這下撤回鍵都拯救不了他了。


    柏俊民生無可戀地把腦袋轉回去,在表情裏挑了半天,最後選了一個“hi”的表情,發送。


    木白白:【誠哥,你不是不玩微信麽,怎麽突然玩了?】


    jc:【閑著無聊,想看戰地記者小柏帶來的勁爆消息。】


    柏俊民:“……”


    另一桌的徐一帆和莊邈看到他這句話,趴在課桌上笑得不行。


    一不小心沒控製住聲音,講台上的老師回頭往二人的方向瞪了一眼,下一秒,一截粉筆頭“嗖”地一下飛了過來,不偏不倚落在了他們倆課桌的中間。


    “徐一帆!莊邈!不聽課給我滾出去!”


    幾分鍾後,安靜如雞的同桌二人再次摸出手機。


    柏俊民發了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還附上了一句話:【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兩人:“……”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季誠倒是沒再提這件事情。


    徐一帆湊上前:“誠哥,你看我們三個在群裏的名字多和諧統一,要不你也改一個唄?”


    季誠據說有一整包的創可貼已經收起來了,徐一帆沒看到,有點失望。


    季誠前麵就發現他們名字的格式了,聞言淡淡地問:“改什麽?季誠誠?”


    徐一帆點頭:“對啊,季誠誠,多可愛多好聽的名字。”


    “傻逼。”


    季誠頭也不抬。


    第9章


    聖誕晚會的節目不僅高一年級每個班級要出,高二年級也要。


    十二班的同學們平時雖然不愛學習,但是對於這種在學習之外能夠為班級爭奪榮譽的事情,每個人都積極得很。


    為此,十二班班長專門用了一整節自習課的時間,和大家商量晚會要出什麽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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