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想買什麽就買,別留。”


    羅麗芳說:“我買什麽呀,留著你將來結婚。”她說到結婚賀琳琳就警惕起來,“你到時候要在b市買房,錢要留著。”


    賀琳琳連忙打破她幻想:“我在b市哪買得起房!”


    羅麗芳追問:“買不起?首付也付不起?”


    賀琳琳堅決道:“付不起!”


    其實付得起,但是賀琳琳想想後麵幾十年的房貸就覺得喘不過氣,她何必再給自己這麽大的負累,沒意思,她怕以後看見地上爬的蝸牛就惺惺相惜。


    羅麗芳沉吟了一秒,說:“那···找個家裏有房子的?”


    賀琳琳被她逗笑:“你以為我想找就找得到?”


    羅麗芳不服:“怎麽找不到,你又不是個傻子。”


    賀琳琳自嘲:“也就比傻子強一點了。”


    羅麗芳突然翻臉:“怪誰!當年有好的你都放走了!都不珍惜!”


    一扯到舊賬,賀琳琳即刻找個理由掛了電話,這會兒又慶幸,幸好離家遠。


    這兩年賀琳琳其實也談過戀愛,不過沒談到頭,幹脆不算,羅麗芳已經被她搞得很神經,一麵希望她趕緊找個,一麵又很不甘心。


    賀琳琳不好勸她,隻好少見麵,她搞不懂,怎麽周圍人比她這個當事人還意難平,她自己偶爾想起來,才恍然,已經過了這麽久了。


    奇遇結束了,她反倒更安定一些。


    晚上賀琳琳回了家,葉雪最後發來短信,說明天確定來拍,定了時間,要不是看她錢給得多,賀琳琳真不願意去,今天和她見了一麵,她就覺得麻煩。


    賀琳琳轉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食材,洗手,擦刀,把土豆挨個切割得粗細一般,她聚精會神,刀按在案板上咄咄地響,這是她的解壓之道,不費錢,還能吃一頓,綠色環保。


    而且做飯的時候不能分神,她可以不用去設想,明天見到了葉雪的新郎之後要怎麽寒暄。


    好久不見?不如不見?要不要恭喜他?還是隻需要識相說一句“早就覺得你們般配了”就功成身退。


    賀琳琳吃完飯還沒想出來,臨睡覺的時候,怕自己今晚會做夢,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放電視裏麵歡笑,她瞪大眼望著窗簾上映出來的一點銀色的光,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幾點才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起早床,黑眼圈駭人,賀琳琳對著鏡子細細遮住,化了妝,還能見人,她出外工作,穿得很利落,對著鏡子看,想到葉雪那天挑的婚紗。


    她特地選的離店裏很近的地方租房,早上再不用坐公交,也沒想過要去學開車,就願意每天走路,看到路上堵的跟糊粥一樣的車流,就很快樂。


    等到了店裏,賀琳琳把該帶的東西再檢查一遍,另外還有兩個人,一個姑娘化妝,一個男生負責開車,喊她琳姐,她說一句,都應得很快。


    化妝的小姑娘問:“新娘怎麽樣啊琳姐?”上次人來她沒看見,她化妝不瞎對付,沒見到人總有些不安。


    賀琳琳說:“長得不錯,皮膚很白。”


    小姑娘把隨身的袋子打開,說:“我粉底帶了五個色,應該夠了。”


    男生道:“你怎麽不問男的?”


    小姑娘笑他:“男的靠琳姐後期p了。”


    男生不滿道:“怎麽這樣?男的你就隨便化了?”


    小姑娘更覺得可笑:“男的有什麽好化的?我化個眉毛就算盡心了,那一個個的···”


    她幹這行不短了,見過的算得上般配的男女,十個手指頭夠數,總有一方看著令人覺得可惜。


    男生剛要張嘴反駁,大門被人推開了,他看一眼,就笑起來,看著化妝的姑娘。


    賀琳琳回頭,看見葉雪挽著一個男人,她遲疑了一下,男人看過來,先伸出了手。


    “你好,好久不見了”,男人笑道,“小雪說是個熟人,我還以為她開玩笑。”


    葉雪挑了挑眉,說:“人家都不記得你了。”


    賀琳琳忙道:“記得記得,你是···”她遲疑了一下,男人接過話:“盧昭的同學,我們當年見過幾回。”


    賀琳琳說是,他們的確見過幾回,就是看著他麵熟,但喊不出來名字的程度。


    葉雪對賀琳琳一笑,說不出來的意味。


    婚紗照就是外人看著美,自己受罪的典型,趕時間趕光線趕景,一天都是兵荒馬亂的,下車就是擺姿勢,上車就是睡覺,新娘最慘,不敢睡又不敢吃,頂著妝發硬挺在座位上,隻能閉著眼睛休息會兒。


    拍完脫下婚紗後葉雪長舒一口氣,說:“胃差點都勒出來了。”她苦笑,“終於知道餓了。”


    賀琳琳叫她過來選照片兒,葉雪沒動,她老公先過來了,賀琳琳聽她說倆人已經領了證,下周就要辦酒席。


    “都挺好看的。”她老公盯著屏幕看了會兒,回頭對她笑,“你來選吧,我選不出來。”


    葉雪說:“不選了,都洗出來。”


    她老公說:“也行,家裏掛幾張,再做成相冊。”


    賀琳琳當然沒意見,跟他們定了時間來取,葉雪說可以,又問她:“你下周六有事兒嗎?”


    賀琳琳猶豫著,她接著說:“到時候請你去酒店幫我照幾張相,錢另付。”


    她隨口一說,賀琳琳一時沒想到理由說不去,葉雪又那樣看著她,像是猜到她不會去,也知道她為什麽不想去。


    賀琳琳又一想,有錢不賺是傻子,陳年舊事兒早就隨風了,她一笑,說:“可以。”


    葉雪老公說:“正好,來喝個喜酒。”


    賀琳琳看他一眼,心情微妙,沒想到有一天要去喝情敵的喜酒。


    不過,也算不上情敵,葉雪從頭到尾就給她添過一回堵,後麵···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賀琳琳還真沒有怪到葉雪身上,她怨天怨地過一陣兒,後來再想,就誰也不怪了。


    喜宴辦在八樓,入口處立著幅婚紗照,出自她手,賀琳琳停下來欣賞了一會兒才進去。賓客還未到齊,她直接到大廳側角一個單獨的包廂裏找葉雪。今天的妝比拍照那會兒隆重,賀琳琳拍了幾張,化妝的姑娘過來看,問她怎麽樣,賀琳琳還沒說話,葉雪就問:“是不是妝太濃了?”化妝師說:“不濃的!”賀琳琳拍了拍她,小姑娘撇撇嘴,鏡頭很吃妝,葉雪這算剛剛好。


    賀琳琳拿著相機過去翻給葉雪看,看了兩張,忽然頭皮一陣麻,過電似得,她一抬頭,門口葉雪老公帶著一個男人走進來,男人看到她,腳步也停了一瞬。


    重逢就似暴雨,全為讓人狼狽,你帶著傘,做好了萬全準備的時候它就不落,偏要等你卸了防備,輕裝簡便之際,它才肯兜頭蓋臉地撲過來。


    第73章


    他們當年在葉雪的生日上吵架,現在又在她的喜宴上重逢,認真說起來,說不定他倆是各自和葉雪有段孽緣。


    “盧昭也是剛來……”葉雪老公慢了一步,醒悟過來到眼前的尷尬場麵,那兩個人他是不敢看,就看著葉雪。


    葉雪一笑,說:“俊輝還怕你來不了。”


    盧昭說:“當然要來,老大叫我替他說一聲恭喜,他說先預定幹爹名額。”


    老二一笑:“他就是話多。”


    葉雪說:“難得見一麵,一起照張相吧。


    老二說:“對!”立刻拉著盧昭過去,賀琳琳自動讓位,站到他們前麵擺弄相機,一對兒新人挽手微笑,盧昭站在新郎身邊,看著鏡頭,臉上的笑極淡,細看眼神僵冷,賀琳琳從鏡頭裏看過去,仿佛和他對視一般,俱都覺得驚心。


    她越看眼前的男人越是覺得陌生,生得好像故事從來沒發生過。


    照完相盧昭就出去了,賓客陸陸續續地入席,賀琳琳依在門邊兒看化妝師給葉雪整理妝發,看著剛才的照片兒,不知道她是有心還是無意。


    葉雪朝她看過來,忽然說:“他回來沒多久,在母校做教授。”


    賀琳琳像沒聽見她的話,化妝師看了她一眼,從沒見過她這樣態度對客人。


    葉雪不在意道:“其他人當時都覺得他不會回來,但是我知道他肯定要回來。”她站起來,化妝師被她逼得退到一邊,求助地看向賀琳琳,賀琳琳終於開口。


    她說:“你先坐下,妝還沒化完。”


    葉雪說:“你們分手之後,他很怪我。”


    賀琳琳說:“跟你沒關係。”


    葉雪聽了這話倒沒有顯得多高興,神情反而變得尖銳,賀琳琳這會兒能確定,葉雪非常討厭她,可突然葉雪又平和了,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她又坐下,化妝師趕緊上前,葉雪被擋住了,她開口道:“別人和我說,談戀愛要找個你愛的,結婚要找個愛你的,俊暉說愛我,我也不太信,因為我也沒愛過人,他對我好,我覺得舒服,就結婚了。”


    化妝師動了一下,賀琳琳從空隙裏看見了葉雪茫然的眼神。


    葉雪說:“我說沒愛過人你是不是不信,你以為我愛盧昭是不是?”她困惑地笑了笑,“原來我也覺得我愛他,還覺得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我還愛他了,他說什麽做什麽都不能讓我動搖,可是我後來發現不是這樣的。”她看著賀琳琳,看不見她的臉,隻看見她拿著相機的手,那是雙看起來不夠柔軟不夠精致的手,十指禿禿,扣在黑色的相機上。


    她盯著這雙手,說道:“你和他分開之後,他斷斷續續地病了很久,我去照顧他,他開始不理我,後來我告訴他,你們分手和我沒關係。”


    賀琳琳聽得像是別人的故事,不說感受,連興趣都沒有。


    其實她沒有跟盧昭說過這些話,她倒寧願做他們之間的一根刺,她要真的是他們分手的原因,今天的局麵不會如此。當時她裝作愧疚,又承認自己別有用心,享受盧昭對她怨怒,她在他心裏總算留下來了點東西。


    而盧昭後來平靜,是因為疲憊還是感動她也沒搞清。


    她怕盧昭在異鄉陷進一個漫長得不會結束的冬季裏,她雀躍地留在他身邊,陪著他。


    並且她覺得盧昭遲早會好的,她還有希望。


    化妝師說要去上個廁所,趕緊跑了,再聽下去她也不敢。


    葉雪坐在椅子上理了理裙子,說:“我當時出國就是為了盧昭,後來你們分開,我們也試著在一起過。”


    賀琳琳打斷她的話說:“這些事你可以不用告訴我。”


    葉雪不理,接著道:“不過沒成功,是我變了卦。”她笑了笑,“有天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飯,都在暢想未來,他喝醉了,說了句話,他說他想發明一種藥,吃了就能讓人死心塌地。”


    當時人人都在羨慕她,可她自己卻太清醒。


    他醉眼朦朧,看她的眼神分明不是看她,竟是懇切地自欺,再敷衍地欺人。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非常失望,那瞬間我才知道,我其實沒有自己想得那麽愛他,或者根本沒愛過他,隻是總得不到,才把他想象得高不可攀。”她這麽解釋了放棄的原因,說得時候並沒有看向賀琳琳,而是盯著手上的戒指。


    賀琳琳索然無味,但還克製地勸道:“他不過是跟所有男人一樣。”


    葉雪看她一眼,諷刺道:“隻有你見過那樣的盧昭。”


    賀琳琳被她這句話說得一愣。


    葉雪站起來走到門邊,開門前對她說道:“我其實希望你們越走越遠,但是又忍不住想看他受折磨。”


    葉雪神色複雜,賀琳琳並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不再管她,拉開門走了出去。


    賀琳琳還站在門裏,外頭的喜慶嘈雜都湧進來,她看見不遠處紅毯上站著忐忑又喜悅的新郎,她看見葉雪柔軟地笑起來,伸手讓他握住。


    這是他們的結局,不管如何,人們還是為能擁有結局的故事感到高興。


    賀琳琳看了一會兒,就悄悄離開了。


    盧昭眼睛從各桌看過來,她不在,她肯定不會在,她是說走就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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