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聽奶奶的意思,男方和小英隻見過一次麵,就急著要去登記,這要是沒有什麽內情又怎麽會如此著急。


    丁傳娣的眼神有些閃躲,林喬就知道他們猜對了。


    “三嬸,廷鬆猜對了是嗎?男方的身體肯定有什麽缺陷。而且,他們家裏給的彩禮肯定也夠高。”


    林奶奶對這個三兒媳也是比較了解的,她氣得發抖,訓斥起自己的兒子。


    “老三,你們兩口子幹這事也不嫌喪良心,那好歹是你們親閨女,為了一筆彩禮錢,你們就能把她往火坑裏推。”


    林寶福蹲在牆角,諾諾開口,“娘,我們沒把孩子往火坑裏推。男方那裏就是有羊癲風,不發作的時候,和好人一樣,什麽活都能做。人長得也不錯,雖說年齡大了一些,可是他家的條件好,小英嫁過去也是享福的。”


    林奶奶聽三兒子這麽說,氣得發抖,“有羊癲風還不是大毛病?讓小英一個俊俏勤快的姑娘嫁給這樣的人,你們到底是咋想的。”


    林喬也被氣得不輕,三叔三嬸重男輕女,小英在他們家過得日子本就艱難。


    那孩子睡在家裏的雜物間,每天天沒亮就要起床上山割豬草、和社員一起出工掙工分,就是這樣,三嬸還常常不讓小英吃飽飯。


    別的方麵就更不必說了,十七歲的大姑娘了,三嬸從沒給她做過一件新衣服,都是一家人穿舊的衣服才扔給她。


    林喬看不過去,曾經給她送過兩件新衣服,可是轉身就讓三嬸拿走給她娘家侄女送了去。從那以後,小英再不肯要林喬給她的衣服,寧願穿補丁摞補丁的舊衣服。


    這一段時間,林喬忙著複習參加高考,也沒有注意到小英那裏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十七歲的女孩,正是最美的年紀,現在居然被親生父母逼著嫁給一個三十多歲有癲癇病的男人。小英一定是絕望極了,才會偷偷跑走的。


    林喬越想越氣憤,“三嬸,小英是你親閨女,你不喜歡她,平時那麽虧待她,可是小英從沒有怨言。別的孩子去上學讀書,可是她卻早早就跟著大人一起出工幹活。別的孩子都被父母當做命根子,可是她吃穿用度樣樣都不如她的兄弟。現在你居然還想讓她嫁給一個病人,還想毀了她的一輩子,你配做一個母親嗎?”


    丁傳娣聽林喬這麽說,臉色立刻就變了,可是她絲毫不認為自己錯了。


    “喬喬,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家孩子多,你三叔又不像你爹那麽有本事,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幹點活怎麽了?再說了,女孩子上學有什麽用,嫁個好人家才是最重要的。有病怎麽了,沒有病,人家能娶一個農村閨女?小英嫁過去,人家答應給一千塊錢的彩禮。這樣的人家,小英以後也有享不完的福氣,不比嫁給農村種地的莊稼漢要強多了。”


    林喬被三嬸這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氣笑了。


    “三嬸,說來說去你就是為了那一千塊的彩禮吧,隻要有人出彩禮錢,小英嫁給誰在你眼裏都是一樣的。但是現在小英失蹤了,你的彩禮錢也拿不到了吧!”


    林寶福愁眉不展,“彩禮錢人家已經給過了,我們也都花了,小英這孩子這不是害我們嗎?”


    “什麽?”林奶奶一聽也很震驚,“彩禮錢你們已經收了?還花光了,你們花到哪裏去了?”


    “還能花到哪裏,娘,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了盛義。盛義眼看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好容易有閨女願意嫁給他,我們不得想法子給他湊彩禮錢。小英這個對象給了一千塊錢的彩禮錢,我們給盛義的對象置辦了“三大件”,錢也花了一多半了。現在小英找不回來,人家男方那裏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娘,您可要幫幫我們!”


    丁傳娣說到這些也是一臉的愁容,她在心裏把自己閨女罵了不下幾千遍了,真是白白把她養那麽大了。


    “咳,咳……”林奶奶氣得一口氣悶在胸口,難受極了。


    林喬趕緊上前幫奶奶拍著後背順氣,冷冷地看向三嬸。


    “三嬸,小英不見了,你不擔心她出什麽意外,隻想著收了錢沒法交代,有你這樣一個娘,小英還真是可憐。”


    “喬喬,我知道你和小英的關係好,你是不是知道她去了哪裏?是不是你給她出的主意讓她跑的?”


    丁傳娣越想越覺得事情和林喬有關,她的臉上浮現出怒容。


    “喬喬,小英是我閨女,她的婚事我說了算。你就算是攔著也沒有用,你把小英藏在哪裏了,快點告訴我。”


    “你給我閉嘴,丁傳娣,你不趕緊去找小英,還在這裏胡說八道。喬喬這一段時間忙著複習考試,哪裏知道小英的事情。”


    林喬安撫住奶奶,對著三嬸冷笑一下,“三嬸,如果我提前知道了小英這事,我肯定不會讚成她偷偷跑出去。我會帶著她去縣政府告你們,告你們包辦婚姻,拐賣婦女。”


    丁傳娣有些驚慌,“你可別瞎說,我怎麽是拐賣婦女。那是我閨女,我給她找婆家哪裏有錯,公家也管不著。”


    “是你閨女不假,可是婚姻自由,小英不願意,這事就不行。更何況,她還不夠結婚年齡。二叔你給三嬸開假的介紹信也屬於以權謀私,知法犯法,一樣會受到處罰。”


    薛桂花一聽不願意了,“這事和你二叔有什麽關係,我們是好心幫他們家,和我們無關的。”


    “薛桂花,你現在竟然說這話,要不是你們家雙雙好給牽線搭橋,我能讓閨女找那樣一個婆家了。”


    “丁傳娣,你怎麽還倒打一耙呀,不是你說兒子急著結婚要收彩禮錢,拜托我們給小英介紹對象的嗎?我們家雙雙也是好心幫你,現在小英跑了,你們家也不還彩禮錢,雙雙才是被你們害慘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在那裏吵了起來。林喬聽得頭痛,一想到小英被她們這麽多人算計心裏更是惱怒。


    “好了,你們別吵了。現在不想辦法去找小英,還在這裏吵有用嗎?要是小英有什麽意外,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林喬的話讓丁傳娣和薛桂花冷靜下來,確實當務之急是找小英。


    看林喬確實不像是知道內情的樣子,丁傳娣也不糾纏了,慌慌張張地就出了門,繼續找閨女去了。


    她們兩家人都走了,家裏才安靜下來,林喬也來不及去找兒子了,準備出門去找小英。


    “小英也真是的,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就不來找我,她能去哪呢?”


    林喬對小英一直都是很照顧的,現在她出了事,林喬難免有些自責。


    林奶奶歎了一口氣,“這孩子心思細,她大概是怕影響了你的考試,才故意不說的。”


    顧廷鬆安慰林喬,“小英這孩子有自己的主見,她的婚事,你三嬸確實能插手。她躲起來,就是想逃過這門婚事。要是被你三嬸找回家,估計還是免不了要被逼著嫁人。不告訴你,大概也是不想你為了她為難。”


    小英的心思,林喬也能猜到幾分。但是她一個小女孩能躲到哪裏去?會不會遇到壞人?


    一想到這些,林喬就有些坐立不安,她不免著急起來。


    第75章


    林喬的心裏也明白,小英如果這時候被三叔三嬸找回來,她的婚事還是會被三嬸所操控。但是林喬依舊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流落在外麵。


    她和顧廷鬆分析起小英可能會去的地方,“小英應該是一個人跑出去的,外麵並沒有人接應她。她沒有介紹信,手裏大概也沒有多少糧票,這麽一來,她能去的地方就不多了。”


    顧廷鬆跟著點頭,“我覺得小英大概是跑進山裏了,畢竟她經常上山割草,對那裏的情況還比較熟悉。”


    林喬也覺得有這個可能,這麽一想,她就更擔心了。


    “現在天氣這麽冷,她一個女孩子待在山上太危險了,我們要趕緊找到她。”


    顧廷鬆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去山上看看,你在家裏等消息吧!”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林喬堅決不同意,她留在家裏,心裏也放心不下,隻會更擔心。


    顧廷鬆無奈,隻好帶著林喬一起山上。林奶奶不放心地囑咐他們,“山上冷,你們可不要在那裏呆太長時間,找不到小英就趕緊回來。”


    “奶奶,你放心吧,我們會注意安全的。”


    林喬和顧廷鬆經常上山采藥,對山裏的地形也很熟悉,順著山間的小路往密林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沒有發現小英的身影,眼看著天要黑下來了,林喬不免有些著急。


    “小英……小英……”


    林喬的聲音回蕩在山林間,驚起一群飛鳥,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小英到底藏在哪裏了?我的聲音她不會聽不出來的,怎麽都不理呢?”


    “你別太著急了,小英以前就經常在山上掏鳥蛋、抓魚來填飽肚子。她在山上生活的經驗並不少,藏幾天應該沒有問題。”


    “話是這麽說,可她一個女孩子,萬一碰到什麽大型的野物,或者遇到壞人那可怎麽辦?”


    尖子山這一片山脈綿延的很長,小英如果故意要躲起來,他們想找到她還真不容易。


    眼看著夜色越來越濃,林喬和顧廷鬆無奈,隻好下山。


    回到家裏,兩個孩子早就睡下了,家裏人還在等著他們。見到兩個人回來了,大家才鬆一口氣。


    林寶國開口說道:“沒找到小英,你們也別著急。等明天和常山說一聲,讓隊裏的人幫忙一起去找。”


    “估計明天,三叔他們也能想到這一點,不用我們開口,他們就會去求常山大伯。”


    顧廷鬆這麽一說,大家都沉默下來。


    如果小英被三嬸找到了,事情才更棘手。彩禮三嬸已經收了而且已經花了一多半,讓她退回去根本不可能。


    林喬雖然在三嬸麵前威脅她要告到公社去,可是這種事情,公社又能怎麽管?


    小英是他們的親閨女,婚姻大事本來他們就有做主的權利,即使是這一次的事情,林喬可以幫著解決,可是難保三嬸不會賣小英第二次。


    大概小英也是想到這個原因,才一個人默默逃跑的吧!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隊裏的大喇叭就響起了常山大伯的聲音,是組織村裏人上山去找小英的。


    顧廷鬆跟著大家一起上山,林喬回了衛生室去坐診。


    這幾天她忙著高考,村裏人都默契地沒有來打擾她。有的人身體不舒服了,也是自己硬扛著。


    林喬一上午接診了好幾名這樣的病人,一方麵被他們的細心體貼打動,一方麵又對他們這種不及時就醫的行為感到無奈。不過幸好幾個人都沒有什麽大毛病,林喬檢查過以後開了藥送他們離開。


    “林大夫,你考完試了?”


    “方安生,是不是方大娘又發病了?”


    方安生的娘有慢性支氣管炎,天氣一冷,就很容易犯病。林喬見到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方大娘又犯病了。


    不過,這一次林喬猜錯了,方安生擺擺手說道:“不是,林大夫,是我有些不舒服。”


    “你不舒服?那裏不舒服?”


    林喬拿出聽診器,在病曆本上準備記下方安生的病症。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就是好像是感冒了。”


    方安生幹咳了兩聲,“林大夫,我就是感冒了,有些咳嗽,你給我開點藥就行。”


    林喬抬眼看了方安生一眼,他立刻就緊張起來。


    “林大夫……”


    林喬拿起聽診器,“你坐下,我給你檢查一下。”


    “檢查?”方安生急忙搖頭,“不用了,林大夫,不用檢查了。我就是有點小感冒,你隨便給我開點感冒藥就行。”


    林喬無奈地放下手裏的筆,對著他說道:“方安生,我看你的臉色紅潤,氣色還是不錯的。你不讓我檢查,不確定你有什麽症狀,我怎麽給你開藥?”


    “啊?嘿嘿……”


    方安生尷尬地笑了笑,“既然林大夫這麽說,那我就不開藥了。對了,林大夫,今天早上常山大伯說的那個失蹤的小姑娘是你堂妹吧?”


    一上午已經有不少人和林喬打聽這事了,林喬絲毫不意外。


    “對,是我三叔的閨女。”


    “那你三叔他們一定特別著急吧?小姑娘怎麽就會從家裏跑出去呢?”


    方安生顯然很好奇這事,林喬也沒打算替三叔隱瞞。事實上,今天凡是來詢問她原因的,林喬都照實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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