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糾結著,聽到殷遙問:“他最近好麽?”


    小山有點驚訝,如實告訴她:“不太好,跑甘肅那邊去了,前幾天聽說還弄傷手了。”他說著歎口氣,有一絲無奈,“公司合約到了,也不提續約,他自己接的這個電影,那導演是他朋友,特不靠譜,要投資沒投資,又是第一次拍,男一號都沒人要的,就把肖樾坑過去了,沒有片酬也就算了,還倒借出去五十萬,全程都在西北那邊,條件又很艱苦。”


    殷遙沉默地聽完他的話,忽然有點後悔問他。


    小山看看她的表情,試探著問了句:“殷老師,你們兩個是不是、是不是……”後半句沒說出來。


    殷遙知道他的意思。


    自那條消息之後,他們沒有任何聯係,這樣不算分開,那算什麽?


    她點了頭。


    小山神色遺憾,歎息一聲,也不敢再細問,和她道了別,上樓去還衣服。


    從商場離開,小山又去了趟公司,等到晚上才有空給肖樾撥個電話。


    他知道那個不靠譜的電影攝製組最近在阿克塞的博羅轉井小鎮,條件特別差,連手機信號都不行,等了好半天那邊才接通,人的聲音沒聽到,倒是先聽見了呼呼的風聲。


    小山對著手機喊了肖樾一聲,問:“你手怎麽樣了?到醫院看了沒?”


    風裏傳來幾個字:“沒什麽事。”


    聲音是沙啞的。


    小山又問:“你現在在幹嘛?晚飯吃了沒有?”


    “沒吃,現在去。”


    小山忍不住歎氣,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猶豫片刻,遲疑著告訴他:“我今天……碰見了殷老師。”


    電話裏靜了一會,小山沒聽到他說話,又喊了一下,聽到他應了。


    “我去還衣服,在商場裏碰見的。”小山又繼續說道。


    肖樾沒接話。


    他捏著手機沿路往前走,腳踩在砂石上,隔著鞋子都膈得慌。前邊放飯,有人喊他,他抬起手應了,腳踢到路邊的石塊,聽筒裏這時又傳來小山的聲音:“殷老師她瘦了好多。”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又到了早上


    第35章


    肖樾腳步停下,沒再往前,低頭站在路邊的碎石上。


    那頭,小山還在一口一個“殷老師”地說著,他沒出聲阻止,也不主動問,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意提。


    小山說完了,沒聽到回應,訕訕地說:“哥,你們兩個有沒有可能再……”他停頓了下,“我是說,也不是非要分開的吧?殷老師挺好的,如果是吵架了,你就讓讓她,殷老師再怎麽說也是個女孩子,也要哄哄的,你……”


    “小山,”肖樾終於打斷了他,低啞的聲音說,“不要說了。”


    “不是……我也不是非要勸你什麽,”小山歎了口氣,“我就是覺得吧,殷老師還是關心你的,我說你手受傷了,她看起來有點難過的樣子。”


    小山不知道肖樾聽到這話怎麽想,反正他在電話裏沒有得到回複,聽筒裏傳送過來的隻有大西北夜晚的風聲。


    小山知道肖樾最近天天要拍夜戲,也不好耽誤他吃飯,囑咐幾句就掛了電話。


    肖樾在原處站著,前邊大帳篷裏有人探出半個身子喊他。


    他將手機揣到工裝褲的口袋裏,大步走過去。


    晚飯後有一點休息時間,肖樾在帳篷裏等戲,連著幾天都沒有時間好好睡個覺,他其實很困倦,然而眼睛闔了會兒又睜開。


    他壓抑著煩躁的心緒,拿過手機玩一個小遊戲,連贏兩局,沒了興致。隨手點開微信,朋友圈裏最新的一條是黃婉盛發的,她拍了自己剛做的蛋糕,有張配圖有別人出境,沒拍到臉,隻有一隻手握著裱花袋往蛋糕上擠奶油。


    肖樾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誰。


    她的手背上有一塊小小的暗紅色疤痕,是舊傷。


    手指停了一會兒,他將手機丟到旁邊,拿了劇本來看。


    此時此刻,殷遙和黃婉盛一起完成了最後一爐小蛋糕,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頗有點大功告成的意思:“好有成就感。”


    黃婉盛給她裝了兩盒,說:“你剛回來就來幫我幹活,真是不好意思。”


    殷遙有點懶懶地癱到沙發上,“我都沒想到我這麽勤勞。”


    “你還不勤勞嗎?”黃婉盛笑道,“大過年都在工作,簡直是女超人了,在異國他鄉漂了有兩個月了吧。”


    殷遙嗯了一聲,黃婉盛扭頭看她一眼,問:“怎麽樣?這樣出去換換環境,心情有好轉沒?”


    “還行。”殷遙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不是第一次失戀,有經驗了。”


    黃婉盛聽出她這話裏的自嘲意味,遲疑了下,還是問道:“還會想他嗎?”


    “我說不想,你信嗎?”殷遙拿起一隻蛋糕咬掉了上麵的奶油。


    黃婉盛看看她的樣子,笑了笑:“沒想過找他嗎?”


    殷遙搖搖頭,“他不會理我了。”


    “你怎麽知道?”


    殷遙將手裏的蛋糕吃完,聲音清淡得沒有起伏,“如果是我,我也不想理我自己。”


    那次爭吵中的口不擇言,她反複計量,每一次都更確定一分,自己惡劣可惡。


    她對靳紹說不曾以侮辱性的方式對待過別人,何況是肖樾,然而卻又用那種手段最直接地還擊了肖樾。


    他不過就是說了一句氣話。


    “他跟我在一起,不太開心,”殷遙告訴黃婉盛她的反思結論,“我們在一些觀念和態度上有明顯的分歧,也許我並不適合他,再多做糾纏,隻會傷害他。”


    黃婉盛有點驚訝,難得從殷遙口中聽到這種明顯帶著理智色彩的話。


    “所以,你打算就此放棄了?”她問。


    殷遙:“理智上是這麽想。”


    “那感情上呢?”


    “……盡量保持理智吧。”


    殷遙並非空口說說話,實際上,在後來的幾個月裏她確實是這麽做的,整個yin studio的同事都察覺到她狀態的變化,似乎將生活的重心都轉移到了工作上,以前收工就走人,現在喜歡待在辦公室,隻要在北京,每日就如常上下班,一日三餐基本都在工作室的餐廳解決,出差頻次比以前更甚。


    天氣熱起來之後,拍攝就變得很辛苦,尤其是外拍。殷遙的體重原本在五月回升了一點,忙完一個六月,又猛地掉下來,比先前更瘦。


    這回連薛逢逢都有些擔心,連續幾天帶她改善夥食。


    殷遙倒是無所謂,瘦點正好,她肆無忌憚吃甜食薛逢逢也沒什麽可說的,隻是最近沒什麽新東西可嚐試,因為黃婉盛進組拍戲去了,不能再研究美食,殷遙已經有兩個月沒見到她,聽說她現在拍的這這部戲是個曆史正劇,所以拍攝時間很長。


    直到七月中旬,黃婉盛才跟劇組告假回了趟北京,因為正在熱播的那部古裝劇《明月》反響極佳,收視和口碑都不輸臉麵,劇組要辦見麵會。


    這部戲殷遙並不陌生,她去年十二月去探過班,隻是沒想到現在就播了,聽到黃婉盛說起,她明顯愣了一下。


    黃婉盛見殷遙一無所知的樣子,就知道這人依然處於斷網狀態,微博不上,電視也不看的。


    她到底還是提了一句:“你如果到微博看看,會很驚訝的。”


    殷遙有點疑惑地看著她。


    黃婉盛:“我說肖樾。”


    殷遙微微一頓,突然意識到已經挺久沒有人在她麵前提起這個名字。她刻意掩飾了情緒的波動,問:“他怎麽了?”


    “還記得嗎,我說這部戲上了,他會上一個台階,你說我像經紀人。”


    “記得。”


    黃婉盛笑了笑,“事實證明,我還真有經紀人的潛質。”


    殷遙聽明白了。


    “這劇播到現在,他的討論度都壓過男主角了。”黃婉盛觀察著她的表情,輕輕地笑著說:“真的不好奇嗎?好歹是去探過班的,不想看看成品是什麽樣?”


    殷遙沉默了下,說:“最近有點忙,晚點有空再看。”


    黃婉盛嗯了聲,以為會被問今天劇組見麵會的事,結果殷遙什麽都沒提,她也就沒告訴殷遙肖樾沒來。


    這天之後,黃婉盛回橫店,而殷遙去了裏斯本,一周後生著病回來了。


    大熱天的鬧感冒,很不好受。


    薛逢逢給她調了假,殷遙在家睡了三天,周一下午才去工作室。她沒拍攝,隻有個會要開,也就懶得化妝,她頭發很長時間沒剪,已經將肩遮過了一截,散在身後,加上剛剛生了病,也沒完全好起來,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都顯得沒精神,和前一陣的狀態相比差很多。


    薛逢逢難得關切地問:“要不要放個長假?你這身體實在有些透支了。”


    殷遙覺得沒必要,“其實也還行,沒那麽嚴重。”她低頭喝著汀汀送來的熱咖啡。


    薛逢逢說:“靳紹托我問你,你為什麽大半年都不理他了?”


    殷遙頓了頓,沒有回答。


    “他明天晚上辦生日宴,說希望你能去。”薛逢逢挑了挑眉,“哎,你倆到底怎麽了?我也挺好奇,他是不是犯了什麽死罪?譬如撮合你和梁津南複合?”


    “不是。”殷遙說,“我就是很忙,顧不上理他。”


    薛逢逢並不相信,但也沒糾結這個,又問她:“那明晚去不去?”


    “再說吧,累就不去了。”


    殷遙在辦公室待到晚上,留在這裏吃晚飯。她去得比較遲,餐廳已經沒多少東西,也隻坐了兩桌人。


    她自己一桌,三個實習小姑娘坐在過道那邊的另一桌。


    殷遙吃完,發現那三個女孩還沒走,圍在一起坐著看手機,很興奮的樣子。她隻聽到一點點聲音,似乎是個電視劇,配樂不錯。


    殷遙走過去,本是想提醒她們早點回學校,注意安全,結果說完話要走的時候,眼睛隨意地瞥了眼手機屏幕,視線就停在那裏。


    她左手邊的女孩很活潑,特別驚訝地問道:“殷老師,您也在追這個?”


    殷遙沒答話,不自覺地說:“我看一下。”


    那女孩激動地說:“殷老師,給您看今天最新的,啊太虐太虐了!”說著就退出了界麵,很快從熱搜列表重新點了一個。


    殷遙清楚地看到那四個字——“趙殊戰死”。


    她愣了一下,新的界麵已經跳出來,一個短視頻開始播放,時長兩分半,是趙小將軍死前的片段,從他中箭摔下馬開始,到最後渾身是血,跪倒在帥旗旁。


    回憶中出現的是打馬走過京城街道的勁裝少年,錦帶皂靴,衣袂生風。


    畫麵拉近,他手裏攥著被血浸濕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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