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傍晚的風吹在身上涼絲絲的,安恬在學校外麵吃了小籠包和粥,然後步行去附近的商場。


    四中位於市中心,周圍的商場也都很高大上,裏麵除了很多高端品牌外還入駐了連鎖的大型超市。因為貨物品種比學校的超市齊全,四中的學生也經常來這個超市買東西。


    今天是周末,商場裏的人比較多,安恬從商場超市裏買好了東西出來,拎著購物袋逛了逛。


    安恬覺得自己好像除了超市裏的東西其他什麽也買不起,正打算回學校,走到某家門店門口,突然聽到身後“啪”的一聲脆響。


    像是耳光聲。


    周圍的空氣有一瞬間的靜止。


    是出了什麽事嗎?


    安恬回頭,不遠處,站著三個人。


    兩個女人,一個少年,個子很高。


    安恬走近,其中一個女人打扮的精致光鮮極了,羊絨大衣,燙著卷發,戴翡翠項鏈,樣子讓安恬想起了電視劇裏的豪門闊太太。身旁另一個女人看起來年紀比她大一點,手裏提著購物袋,打扮的比她簡單多了,應該是助理保姆之類。


    安恬看到她們對麵的少年。


    她倏地睜大眼。


    那個少年是……


    許嘉辭?!


    確實是許嘉辭,他被打得頭微偏,右頰有幾個指痕。


    對麵女人臉上原本得體的妝容因為憤怒變得可怖,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指著少年的鼻子,扯著嗓子罵道:“有你這樣見到長輩連個招呼都不打的嗎!”


    打招呼?


    許嘉辭用舌尖抵了抵發麻的右頰,看著眼前歇斯底裏的女人,竟突然輕輕笑了一聲,挑了挑眉,開口道:“媽?”


    接著又是“啪”的一聲。


    周圍聚集著熱鬧的人,安恬又是震驚又是恐懼,已經呆在那裏,動都不敢動。


    這一聲“媽”似乎更觸及了女人的怒點,又是一巴掌揮向許嘉辭,發出近乎歇斯底裏的尖叫:“野種!你這野種不要叫我媽!你以為許元輝認你你就可以進許家的門嗎!你這輩子別想踏進許家一步!!!滾吧!!!”


    女人似乎把所有肺裏的空氣都罵了出來,虛脫差點沒站穩,還是她旁邊的中年女人一把把她扶住,用手不停順著女人的前胸:“太太您消消氣,先消消氣。”


    就連那個中年女人,看對麵少年的眼神都是厭惡和鄙夷的。


    女人順了順氣,似乎也覺得打得夠了,周圍又聚集了這麽多人看著,帶著中年女人轉身走了。


    許嘉辭站在原地。


    有人似乎在對他指指點點,他自嘲似的笑笑,目光陰冷,掃視了一眼周圍。


    眾人作鳥獸狀散。


    突然間,隻剩安恬,還呆呆地站在原地。


    兩人目光相接。


    安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但是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正欲開口,許嘉辭轉身走了。


    許嘉辭很快消失不見。


    安恬心裏像一團亂麻。


    購物袋把她手指勒的生疼,竟也沒發現。


    她從小就隻知道許嘉辭有個爸爸,她從來沒見過麵那個男人,許嘉辭不願意接他的電話。


    許嘉辭從小性子就別扭,有時候趙姨一手抱著她,會衝許嘉辭伸出手,讓他也過來抱抱,許嘉辭總是躲得很遠,任趙姨怎麽說也不願意過來。


    而今天的這個女人,安恬想起許嘉辭的那聲“媽”,那兩記耳光,突然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悶悶的,順不過氣。


    那段幼年時她不願意想起的記憶又出現了,女人倒在地上,嘴裏吐著泡沫,發瘋一樣撓自己的脖子。


    安恬晃晃腦袋,逼自己不去想,掏出手機,給許嘉辭打了個電話,電話通了,但沒人接。


    她隻好先回學校。


    天已經黑了,教室裏還有人在上自習,徐智先也在。


    安恬問徐智先有沒有看到許嘉辭。


    “他剛剛來了教室然後又走了。”徐智先十分驚訝,“你找他做什麽?”


    “沒什麽。”安恬擰著眉答,“那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徐智先臉上露出幾分鄙夷:“他還能去哪兒,這麽晚了不是學校外麵的酒吧就是網吧唄。”


    安恬忙說了句“謝謝”,把東西放在教室,出學校了。


    今天周末,學校附近平時熱鬧的街冷清的不行,好些都關了門。


    安恬覺得她應該跟許嘉辭說點什麽,她想跟他說點什麽。


    她不知道學校附近那些酒吧網吧的具體位置,隻能找,他獨自走在昏暗的路燈下冷清的街道,有些害怕。


    她搓了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胳膊,走過一個路口,突然見靠牆處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安恬走近了一點,看見是許嘉辭靠在牆角抽煙,腳邊已經積了好幾個煙頭。


    許嘉辭抬眼,同樣看見正靠近的安恬。


    他隨手在牆上按滅煙頭,說了句:“滾。”


    安恬吸了口氣,站到他麵前,輕聲叫他:“許嘉辭。”


    嗓音溫柔,許嘉辭卻聽得心裏莫名煩躁,就好像是今天突然看到她站在那裏一樣。


    那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存在有多可笑。


    安恬沒有走,輕聲說:“我們說會兒話吧。”


    “說什麽?”許嘉辭突然一笑,抓住安恬,把她抵到牆上,然後伸手掐住她脖子。


    他沒有用力,或者說他發現自己根本用不出力,到頭來隻是握著而已。


    安恬貼在牆上,感受到他手掌冰涼的溫度,動了動:“你先放開我。”


    “放開?”許嘉辭沒有放開,微微俯身,冷冷地問她,“看到你想看到的了嗎?”


    “多麽好看不是,滿意嗎?”


    “你現在知道什麽是野種了嗎?嗯?他正站在你麵前呢。”


    這樣被人掐著脖子,即便沒有用力,安恬也本能地沒有安全感。


    被他這樣的質問,安恬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隻是無力地說:“沒有。”


    她對著許嘉辭冷漠質問的臉,對著他冰冷的眼神,她甚至看到他右頰還有淡淡的指印沒消退,突然嚶的一聲,哭了出來。


    兩行眼淚劃過臉頰和下頜,涼涼打在他手背上。


    “哥哥。”她哭腔喊。


    作者有話要說:


    許嘉辭:叫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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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許嘉辭掐著她纖細脖頸的手驀地鬆了。


    他怔然一瞬,站直身子,昏黃的路燈下,安恬整個身子籠罩在許嘉辭的影子裏,纖長的睫毛上有濕漉漉的水意。


    安恬輕輕咳了兩聲,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拽住一點許嘉辭的袖口:“嘉辭哥哥。”


    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叫過許嘉辭哥哥了,明明是以前很稀鬆平常的稱呼,今天不知為什麽,在兩人之間聽起來格外微妙。


    安恬抬頭看著許嘉辭,伸出手,試探著將手指輕輕貼在許嘉辭還殘著指印的右頰上。


    她手指溫度冰涼,貼在發熱的右頰上時說不出的舒服。


    安恬輕聲問:“還疼嗎?”


    許嘉辭並沒有回話。


    安恬抿了抿唇,正準備將整個手背都貼上去時,許嘉辭卻突然將頭一偏,安恬的手背落了個空。


    她不解地看向許嘉辭。


    許嘉辭眸底重新變得深不見底。


    最後,他吐出一個字:“滾。”


    安恬不知道剛剛還好好地怎麽又這樣了,動了動唇:“我……”


    許嘉辭擰著眉:“嗯?”


    安恬咬住下唇,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是她還沒先滾,許嘉辭便退了兩步,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恬看著他的背影不見,靠在身後牆上,閉了閉眼,然後無力地歎了口氣。


    安恬回到宿舍後給許嘉辭打了通電話,電話隻接通了幾秒便掛了,她隻聽見電話那頭音樂很吵。


    周末的宿舍裏靜悄悄,安恬躺在床上,一閉眼便會想到白天在商場裏看到的那一幕,然後輾轉反側睡不著。


    她可能隱約知道為什麽許嘉辭從小性子便古怪脾氣不好了。


    今天那個女人,看樣子好像不是第一次跟許嘉辭見麵。


    可是他們以前什麽時候見過麵呢?安恬從來不知道,不知道趙姨知道嗎。


    安恬又想起那個女人歇斯底裏的辱罵和耳光,她敢肯定,這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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