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離婚的心思瞬間又起了。接下來的一件事更成了刺激他離婚的重大導火索,讓他背負罵名的同時,無比的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和殷玉娥離婚。


    起因是這樣的。


    客人越來越多,家中板凳都不夠坐了,於是小家夥拍拍手,大方地讓出小屁股底下,坐得熱乎乎的板凳,自己吃完東西就回房間了。


    而就在他剛回房間還沒幾分鍾,殷玉娥很快就尾隨著跟了進來,沒等他挑著小眉毛,質問此女有何貴幹,甚至想喊人的時候。


    此女就鬼鬼祟祟的,從自己隨行的挎包中先掏出了一個紅包,那厚厚的看上去分量不輕的紅包,很容易地叫打消了小孩子叫人的念頭。


    殷明麓捏一下,沒給殷玉娥留麵子,直接打開紅包紙來看——臥槽,有點摳門啊。看著厚,結果全是一分錢一分錢,也不知道總數量加起來有一角錢沒有。這年頭冰棒都漲價了,兩分錢一根了,一角錢能買什麽?


    他沒掩飾自己嫌棄的小眼神,殷玉娥瞧在眼底,心裏暗罵一句臭小子如此市儈,嘴上卻為自己的摳門開脫道:“小寶,你也知道的,姐姐的錢平時都是你姐夫管著的,你姐夫不給姐姐錢,姐姐想給你也用心無力。而且這紅包你別嫌少,多了姐姐也怕你會亂花,更何況這紅包錢不管多還是少,都是姐姐的一份心意嘛。”


    得嘞,反正好話壞話全給她一人說盡了。殷明麓翻了個小白眼,小手揮了揮,再指了指門口,示意對方,紅包他就收下了,你自個有事快說,沒事滾吧。這是他的房間,他要休息了。


    結果殷玉娥還真的有事,隻見她悄悄地看了屋外一眼,確定殷家其他人都在跟客人談笑風生,沒人注意到這裏後,手往隨身挎包裏伸。


    她的這一反常和鬼祟,吸引了殷明麓的注意力,他心下悄悄警惕,然後就見著殷玉娥從挎包裏拿出了一些錄像帶,往他床上放。這些東西分量重,幾乎塞滿了她的挎包。


    她邊放邊道:“小寶啊,姐姐知道你在拍電影電視劇當演員了,既然當演員,那咱就得磨煉演技啊對不對?你姐夫心疼你小小年紀要拍戲,還得用功讀書,所以在城裏租了些錄像帶,特地拿回來給你當禮物。大過年的,你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放來看看,精深一下自己的演技,爭取以後拍戲越來越順利,越來越紅火,越來越有出息。讓大家夥兒一提起你這小娃娃,都得豎起大拇指,誇你演得好。”


    哦豁,高帽和馬屁都來了。


    殷明麓低頭一看,那些錄像帶的名字叫《古惑仔:人在江湖》、《新古惑仔之幫派兒女情》、《猛虎慈悲:血色黎明》、《勝者為王:情迷古惑仔》、《叱吒風雲之亂世巨星》、《龍爭虎鬥激鬥篇:隻手遮天》等等,居然還有係列作。


    他眸光微閃,馬上就知道殷玉娥什麽打算了。


    山村孩童很多如一張白紙,因為沒什麽機會走出過大山,本身也缺乏見識,一旦看了什麽來自外界的暴力血腥的場麵和不良的行為,就很容易被帶壞。這張白紙就被染黑了。想當初,原主十四歲,第一次前往深城打工,在那三教九流最混雜的地方,因為年紀尚輕,很快就在一聲聲靚仔中迷失了自我,被人拐帶著,走上了歧途。


    現在看來,殷玉娥是不滿他走了與前世不同的路線,想讓這輩子的他繼續接受這些港片的洗禮,最好是在耳濡目染之下,再次重蹈覆轍,踏上犯罪之路,再不濟性子變壞也不錯,想必這都是她樂於見到的。


    居然還擺出一張用心良苦的好姐姐麵孔,還把帽子扣到自家丈夫身上。殷明麓心中冷笑,小腦瓜子微低,已經想到良策。他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開心地收下了那些錄像帶,然後承諾自己有空就看。


    殷玉娥滿意地點頭,臨走時還囑咐道:“記得要看哦。你姐夫也沒別的意思,就想你沒事多看看人家演的東西,看看能不能對自己有所收獲。”


    殷明麓沒理她,拆了其中一個錄像帶後,放入錄像機裏。這錄像機還是殷家今年剛添製的呢。這個年代,看錄像是城鄉家庭很流行的一種娛樂方式,這時候擁有錄像機的人家還少,普通市民如果想看錄像,得花好幾塊錢去專門的放映廳裏看,遇上那種爆火的大片,有時候還搶不到好位子。所以有一個家用錄像機,就很方便了,直接租錄像帶看就行了。


    也難為殷玉娥了,自己窮得還不起債,還要專門租這種錄像帶來禍害他,他不回敬一下,怎麽說得過去了。殷玉娥自己都不想做人了,那他就成全她吧!


    錄像帶放入機器,很快就出現了畫麵,一個瘦巴巴的黑發少年出現在了屏幕上,他眼神凶悍,如一匹閃爍著冷厲目光的野狼,他身上全是傷疤,卻在黑夜中舔-舐著自己的傷口。他孤寂、不屈還長得帥,很容易就吸引小孩的注意力,覺得有點酷。很快,那個少年就拿起了一把刀,寒光熠熠中,刀鋒淬血,那是敵人的血。玻璃瓶砸在敵人頭顱上,鮮血狂飆,那是為兄弟而戰。


    見這孩子看入迷了,殷玉娥才滿意的離開,心想隻要這孩子崇拜起了那種打打殺殺、充滿男性魅力的黑道片,那他變壞是遲早的。而且一個孩子變壞,肯定是慢慢來的,循序漸進的從沉迷到有學有樣,一時半會兒,大家也懷疑不到她頭上。


    她是這樣認為的,結果第二天殷家一聲驚聲尖叫,刺破了晨曦,驚醒了她。


    老年人睡眠少,於是家中最早醒的是羅老太,她先是拿著簸箕,一大早想去雞籠裏掃雞糞,順便那穀粒喂一下喔喔亂叫的雞,結果看到雞圈外一灘血跡,她心有不妙,害怕是山裏那些動物比如野豬猴子闖到民宿裏來了,趕緊喚醒了家裏人。


    後來才發現不對,雞窩裏的雞才少了一隻,而且柵欄沒有被破壞,不像是那種深山老林裏沒教養的動物所為。不然那些動物平素餓狠了,吃人都有可能,怎麽可能隻抓一隻雞,橫衝亂撞下怎麽還會愛護柵欄。而且這血跡一點點的蔓延出去,像是雪中烙印的點點紅梅,紅得刺眼,甚至延伸到了庭院。


    大家心裏不妙,腳步加快,原以為是黃鼠狼叼雞了,卻遇到起床的少年披著一件外套,冷著眉眼走過來,對方還緊張地道:“小寶不見了。”


    少年一向冷靜的聲線有些抖。他無法形容自己剛起床,發現另一半被窩冷清,毫無溫度時是什麽心情,連忙掀開被子就找人了,先是廁所,沒發現憋著小臉拉粑粑的小家夥,再去廚房,沒看到有打開櫥櫃覓食的人,巡邏了一圈,才趕緊叫人。


    聞言,大家就更加擔心了,大步流星地順著血跡跑到庭院。沈秋宜還驚恐的捂住了嘴,那表情千變萬化,似乎腦海裏閃過了許多不好的猜測。


    結果黃鼠狼沒看到,就看到一匹人形小野狼,那雙圓溜溜的秀氣大眼中閃爍著“凶悍”光芒,白嫩的臉龐有些許血跡,正揮舞著一把小菜刀,衝著眼前虛弱得奄奄一息的雞,呲牙道:“吔屎啦你!”


    所有人瞬間驚呆在原地,樣子有點傻。


    然後,還在秦家溫暖被窩裏舒舒服服睡大覺的殷玉娥,很快就被凶神惡煞闖入的羅老太一群人,給狠狠扇了幾巴掌後,擰著耳朵揪出去了。


    第140章


    罪名是教唆。


    一同被揪著耳朵抓出去的還有秦茂, 因為根據小孩口述,禮物是殷玉娥帶來的, 但確實以丈夫秦茂的名義。


    當時看著屏幕上那些打打殺殺的幫派鬥毆畫麵, 成年人先是看入迷了, 二郎腿不知不覺還翹起, 看到裏麵女星暴露的泳池畫麵,保守的村裏人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回神後看到旁邊的小家夥也搬來一個小板凳, 大眼睛亮晶晶好似也入迷的模樣,成年人們老半天才驚醒, 這種血性電影對小孩的影響有多大。連他們都可能被帶壞, 更何況是涉世未深的孩子。


    那拿來這些電影的殷玉娥罪名就有多大,她被羅老太揪著頭發, 劈頭蓋臉地好一陣臭罵,然後道:“給小寶看這些東西, 你什麽意思?想把他教唆成一個跟村裏二流子那般的打架分子不成?”她的乖孫兒一向那麽乖巧聽話,天塌下來也不急的性格, 居然看了幾部殷玉娥電影後, 就喜歡上了殺雞, 說想看看血濺出來的樣子, 跟電影裏像不像。


    那年齡大點是不是要殺人了?跟村裏那些流氓一樣,成天遊手好閑,打架鬥毆, 好幾次進局子, 然後又給放出來。


    種種猜測, 差點沒把羅老太刺激得暈過去,梗著脖子咽下這口氣醒來後,她馬上就抄起藤鞭,去往秦家,把那還在睡的兩口子揪了下來。


    得知這群人來曆後,秦茂先是狼狽懵逼,後來才是瞪大眼睛震驚,他看了看被家人護在身後的小寶,再看看自家那心虛得不敢說話的媳婦,秦茂倒抽了一口氣。他萬萬沒想到,隻是因為他讚美小寶的幾句話,就招來媳婦的壞心眼,居然還把名義安在他身上,殷家人都仇恨地瞪著他倆。


    尤其是那城裏的大少爺,抱著小寶,一雙鳳眼懶懶掀起,語氣冷淡地說明了性質,他道:“這種帶子在錄像帶店,租也是租給十八歲以上看的,青少年及以下年齡的孩童不可以看,你們不可能不知道。”換句話說也就是,特地給小孩看那種成年電影,數量還一摞摞,你們簡直是有所預謀、其心可誅!擺明了想禍害小寶,讓那孩子看了後學壞。


    這夫婦倆心腸簡直壞透了!揍一頓都解不了他們的怒火。


    秦茂純屬被這無妄之災牽連了,他很惶恐,連忙為自己辯解道:“這錄像帶不是我租的,我也沒有要害小寶的心思。”相反,他可喜歡小寶那討人喜歡的孩子了,為什麽要害他。而且他小本子上還記著賬,欠村裏王山xx錢,欠張嬸兒xx錢,筆筆都記得非常清楚,他根本沒錢去租錄像帶,有這種錢他用來還債不好嗎?還特地去禍害一個小孩子。


    可是殷家人根本不聽他辯解,管他是不是無辜的,夫妻一體,隻要是你倆之中一個做錯事,罪名就是你倆共同承擔,一起遭受歧視。還有其他正義、看不過眼的村民在場,他們也站在羅老太這邊,這讓秦茂被千夫所指,他完全百口莫辯,神色萬分沮喪。


    大房兩口子也沒吭聲,他們也覺得玉娥做得太過火了,小寶好好的,招她惹她了,讓她何至於這樣禍害?連親堂弟都害,這還是人嗎?閨女這樣做,讓大房媳婦更是痛心,也暗自慶幸,廠子的工作沒給對方是對的,誰知道對方會闖下什麽彌天大禍。不管殷玉娥怎麽求情,她都狠心地撇開。


    總之,兩家人徹底斷了聯係,以後殷玉娥和秦茂還敢上門,首先就會被人打出去,其他人家也一樣,兩口子成了村裏人人喊打的存在,名聲全臭了。


    等殷家人鬧過後,殷玉娥捂著紅腫的臉,還在心底破口大罵,她沒想到就一個晚上,才看一部電影,小寶就有學有樣,然後她給小寶錄像帶的事情還沒一天呢,就被拆穿了,真是計劃得好好的,結果陰溝裏翻船。


    見自己丈夫滿身傷痕地坐在地上,他將臉龐埋在手掌裏,口中喃喃自語道:“我毀了,我的名聲全毀了……”


    殷玉娥瞧在眼底,心底有些愧疚,想上去抱抱他,順便滿不在乎地勸道:“哎呀,不就是村裏人麽,他們都是嫌貧愛富的,等你以後有錢了,他們哪敢嫌棄你,巴結你還來不及,你男子漢大丈夫的,不要為這種小事失落。”總之,一點也不承認自己的錯誤。殷玉娥早把秦茂看成是自己的所有物,也根本沒考慮過她把罪名分給請毛一般,會讓他遭受全村多少責罵、嫌棄和異樣的目光。


    殷玉娥還道:“如果你不想在文水村待了,我們就去別的城市。”反正於她而言,文水村就類似於一個新手村,有誌向的人怎麽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裏,遲早要離開貧窮落後的村子,去城市裏紮根,所以這裏的一草一木、親朋好友不值得珍惜,去城市裏可以結交新的。後世重生而來的,她的鄉土情結淺得很,甚至視貧窮的戶籍地為拖累。


    可秦茂不一樣,雖然因為家境窮,跟村裏人關係一般,但他祖祖輩輩都在這裏,從小就活在這片土地上,跟這裏的人打交道,最重視的也就是這村子的鄰裏關係。他還沒老,就被從小一起長大的村裏人嫌棄,成為過街老鼠般的存在,名聲臭不可聞。連他最敬重的村長,今天見了他,都對他搖頭歎息,似乎在歎氣他人品的淪陷,這讓他怎麽接受得了?


    想死的心都有了。


    殷玉娥的關懷完全拍在了馬肚子上,甚至讓秦茂想起了自己今天這一切都拜對方所賜,想到這裏,他鬆開了手,抬起臉,冷冷地道:“你為什麽要教唆小寶,小寶是你親堂弟,你把他教壞了,到底對你有什麽好處?”


    誰讓家裏人重男輕女,從小就因為寵愛小寶,壓榨了她的生存空間,讓她活得連狗都不如。畢業了,想要一份工作,家裏人為了小寶也犧牲她,不為她出錢,讓她失去愛情又失去工作。殷玉娥如此心裏叫囂道,但她也知道她的理由說出來隻會貽笑大方,所以嘴皮子動了動,不甘心地咽下了。


    看在秦茂眼裏,就是這女人自知理虧、無話可說的真實寫照,他冷笑,繼續翻舊賬:“你既然有錢租錄像帶,為什麽不還村裏錢?讓大家背後都說我們欠錢不還、沒有信用,以後我們還怎麽在村裏立足?以後需要錢時,誰還願意接濟我們?人不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求人幫助的時候,你難道不知道,‘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嗎?”


    那些錄像帶光租金都不便宜,他簡直無法明白,殷玉娥有這錢,不急著還錢,居然急著去禍害一個孩子。他甚至覺得這女人腦子有問題。


    麵對這一長串的質問,殷玉娥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因為她不好說,反正欠錢的都是村裏人,而村裏人互相都是熟識,你實在還不了錢,他們最多氣得破口大罵,但顧著村裏人的情誼,是不會動手的。久而久之,欠錢這事也就過去了。反正借錢時沒打欠條,在法律上不作數,她完全可以不還,別人也奈何不了她。等她以後發達了,看心情再還錢。至於名聲?名聲這種東西不能吃不能啃,值幾個錢啊?等她以後發達了,衣錦還鄉時,那些昔日破名聲,村裏人自然不會介意的。


    見她如此,秦茂很失望,他道:“你明知道我們窮,我們去城裏半年也沒掙到錢,你為什麽還要打臉充胖子,告訴別人我們掙了錢?”還給那些孩子發紅包,發了也就算了,發得少居然還說,是他秦茂管束著錢,不讓她多花,等需要他的時候,就盡管把名聲往他身上栽。


    “因為我們遲早能掙錢啊!”殷玉娥理直氣壯地道,“你不知道,村裏那群長舌婦有多討厭,如果我不這樣說,她們絕對在背後嘲笑我們!”以她重生後那強烈的自尊心,怎麽能忍受這群長舌婦肆意的嘲笑。


    就這樣一個理由,讓妻子一直在外麵裝闊綽,秦茂快氣笑了,在他看來,殷玉娥完全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什麽場合都要出點風頭,好像人們的視線都為她集聚,追捧她,她就能收獲快樂,為此不惜老往自己臉上貼金。


    他道:“沒本事不是什麽丟人的事,這村子裏大家都是平庸的人,去城裏打拚有出息的我看也沒幾個,我們好好生活,心態放平,承認自己沒幾個錢,自然沒人會打趣我們。”可你窮還要裝,然後話語戳破了,又開始死不認賬,這樣才容易被嘲笑吧,還連累他也淪為嘲笑的對象,夫妻倆一起被群嘲。


    秦茂承認,在去城市前,他還對在城市能發大財這種事心存幻想,因為殷玉娥的洗腦功底太強了,他也被吹得暈乎乎的。但現在經過半年社會毒打後,他反而腳踏實地了許多。他覺得,如果重去城市一趟,他也許會比半年前更好,前提是殷玉娥別再想一出是一出,然後指手畫腳了。


    可殷玉娥不怎麽認為,她覺得秦茂簡直在趁她有把柄時,想教育她,重振夫綱,她不想聽了,直接打斷道:“誰說我們沒本事?”她可是重生者,老天爺選中她重生,自然是有理由的,她肯定會比上輩子更好,而秦茂也是上輩子混得好的大老板,他倆的結合怎麽可能沒出息?秦茂在說什麽胡話?


    她語氣篤定道:“我們下半年再去城市,在我的建議下,你肯定能掙大錢的,說不定兩三月就能開上小轎車,半年就能買房子,我相信你。”


    又來了,對他莫名其妙的自信,和對自己莫名其妙的自負。


    再通過今天這件事,秦茂憋著口氣,嘴唇張了張,終於說出口了:“玉娥,我們離婚吧!”


    聞言,殷玉娥心咯噔一聲,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下意識尖聲道:“你說什麽?離婚?為什麽要離婚?”


    似乎是徹底下定決心了,麵對女人的質問,秦茂眉頭皺都沒皺一下,他神色平靜地重複道:“我說,我們離婚吧。半年了,很多事情都證明了我們倆不適合。你回娘家去吧,你如果不回,那我走,秦家這房子留給你,也算我們夫妻一場。”


    他很早就想離了,今天這件事隻是導火索,讓他失去了很多東西,更讓他發現自家妻子仿佛腦子有問題,所思所想和正常人不一樣。不過是想要一個孩子,然後隨口拿了小寶舉例子,對方就能去教唆小寶,還拿的是成人錄像帶這種潛移默化的途徑,還把名義往他這個小寶姐夫身上誣陷,這心思之詭毒,讓他心寒,小寶可是她親堂弟啊!一個九歲的小孩,到底什麽仇什麽怨才能讓這女人不惜成本的下手禍害?更何況,是他這種結婚不過半年的枕邊人。


    “我們哪裏不適合?你就那麽想生男孩嗎?小寶那樣到底有什麽好?還是說,你變心了?”殷玉娥歇斯底裏,臉色陰沉,不然好端端的,秦茂怎麽會突然提離婚呢?她腦子裏回想起今天圍觀人群中好幾個年輕女孩,有滿臉疑惑的村花,有她那義憤填膺的親姐殷玉嬌,還有其他年輕女孩,在其中搜尋可疑分子,完全沒把離婚的原因在自己身上想想。


    “這不是生不生的問題,房子你願意就留給你,今天我去兄弟家睡。”然後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離開文水村,去城裏奮鬥。反正他所在乎的名聲,已經被殷玉娥破壞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覺得他心思蔫壞,村子他是暫時待不下去了,那隻能離開。


    秦茂說完,就悶不吭聲地開始在屋裏收拾東西,很快就打包好了一捆農民進城常見的尼龍袋。


    他是真的下了決心,不然再跟這女人過下去,他不知道還會出什麽事。想罷,他扛著尼龍袋就要走,殷玉娥不讓他走,發瘋地上前撕打著他,“你這廢物憑什麽跟我離婚?憑什麽?我們可是合法夫妻,是你說要離就離的嗎?留一個家徒四壁的老房子,就想當分手費和青春補償費,呸,你想得美!”


    門口的村民都看到了,看到殷玉娥毫不留情地毆打這高大的秦茂,而秦茂也不反抗,再聯想剛剛那出事,大家夥兒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那你還要什麽?我的名聲都被你毀完了,半年了我本來也沒有攢下多少錢,除了房子你還想要什麽?我們沒扯證,你隨時可以離開,我隨時也可以走,我給不了你要的出息,以後也許也出息不了。”鼻血順著臉洶湧地流了下來,秦茂也幹脆破罐子破摔了,既然都一無所有了,他也沒什麽可害怕失去的了。


    說完,秦茂繼續背著尼龍袋,在議論紛紛中出門了。他是真的厭倦了。


    殷玉娥氣極,站在原地破口大罵,罵得極其難聽,令圍觀者歎為觀止。


    很快,這小兩口離婚、殷玉娥被拋棄的消息就傳遍了全村,不少漢子酒桌上還在唏噓,“秦茂總算跟他那婆娘離婚了,我瞧那婆娘也不是安分的,啥事都往他這老實男人身上推。”“你們瞧秦茂都被逼得連夜跑城裏去了,估計是躲他婆娘。”“是啊是啊,連親堂弟都害,誰娶這婆娘誰倒黴,離婚是好事,以後娶老婆還真的要擦亮眼睛,名聲臭了還是小事,省得以後被拖累著一起吃牢飯。”


    吃牢飯這種事,隻是酒桌上一漢子隨口所說的,結果沒想到恰恰好就靈驗了。


    一般女子離婚後,都是回娘家。


    但因為殷玉娥做的事情,殷家人暫時對她恨之入骨,怎麽可能允許她回去,所以殷玉娥雖然極其嫌棄秦家這破敗的老房子,但也不得不住下來,還得應付秦家老兩口經常對她的謾罵,罵都是因為她,他們的兒子跑了,也不知道何年馬月能回來,娶她這個婆娘回家後,真是事事倒黴,家門不幸,完全把殷玉娥形容成一個掃把星,讓全村青壯年聞之,紛紛退避三舍。


    殷玉娥極其不耐,在找到地契後,毫不客氣地把秦家的一間老磚瓦房給抵押了,收獲一小筆錢,然後卷款跑路了,說要去城裏打拚,等她半年後風風光光地回來,讓曾經小瞧她的人好看,其中還夾帶無數詛咒秦茂的惡言惡語。


    聽聞這個消息後,全村人無不搖頭歎息,心想總算知道這兩口子為啥鬧離婚了。你拿著那抵押的百來塊錢,你想做什麽?去城裏開一個小吃攤都不夠,還想著掙錢發財,不如晚上睡覺枕頭墊高點。


    果不其然,還不過半年,殷玉娥就灰不溜秋地回來了,還跟村裏人訴苦道:她跟別人一起做生意,她入了什麽股份,本來要發財的,結果被騙了,她好慘什麽的。


    言語間說得很可憐,但村裏人絲毫不同情她,甚至還問她,“一百多塊錢你半年就花完啦?半點不剩啦?”甚至那群忍無可忍的債主再次找上門來,質問她到底什麽時候還錢。


    殷玉娥不吭聲,又跑了,秦家秦茂留給她的那間磚瓦房被抵押,她回不去,娘家也回不去,她隻能跑到鎮上的清水學校。


    清水小學內


    大門裏飄出郎朗的讀書聲,“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那些孩子個個虎頭虎腦的,胸前係著一根紅領巾,眼前的課本都是破破爛爛的,但全寫滿了字,那認真讀書的勁頭,令所見者倍感欣慰。


    這幾年,感謝上麵的不斷號召,知識改變命運的理念稍微深入了每村每戶,於是隻要不是家境實在捉襟見肘的人家,都會咬咬牙,把孩子送學校裏來。


    殷明麓就在這小學裏讀書,他可是全校最受歡迎的孩子,每次國旗下講話,校長都要重點表彰他,誇他成績好,誇他是三好學生。因為他的存在,大家對清水小學信任感更高,對全校的師生群體也萬分的尊重。畢竟小童星都在這裏讀書了,這個學校能不好麽?得到的社會慈善捐助也比其他學校多,學校環境在逐步改進,新教學樓和跑道也在修建當中,一切的好日子都在蒸蒸日上。


    而因為殷明麓名氣大,這麽受歡迎的小同學,他喜歡穿什麽,吃什麽,家裏幾戶人,同學們也如數家珍。


    看大門的大爺也自是如此,作為安保人員,他隻認得平時來接小家夥去拍戲的京城少爺、黑衣保鏢亦或者騎單車、餐餐送飯的殷玉嬌。


    一見殷玉娥上門來,發現此女不認識,卻說自己是殷小寶的姐姐,口氣熟稔,但麵貌實在陌生,大爺就有些警惕,心想你是小明星的姐,可你們長得不像啊,人家小明星長得多好看啊,你長得多普通啊。當然了他也不是以貌取人,問題是人家親姐姐殷玉嬌就別提多靚麗了,一身夏天打扮可是電視劇女主角同款呢,殷玉娥打扮得跟個村婦似的,不僅臉不像,那穿著打扮上毫無說服力,很難讓大爺相信。


    總之就是不給她放門,甚至手指差點要撥打座機電話。


    別怪他多心,他在鎮上平時也看報紙的,說這年頭人販子多,還最喜歡那種白白嫩嫩的小孩,因為好賣,一個孩子拐來不需要成本,然後脫手卻可以賣幾千塊哩!而人販子團夥也常讓那種年齡看著不大的年輕女性出麵,自稱是孩子的親屬,哭幾下博取同情。大家會同情弱勢分子,於是很容易對年輕女性失去警惕。


    這些特征,眼前這風塵仆仆的女子就符合了!也不知道證件是不是偽造的,這年頭假身份證的太多了,查也查不了。大爺懷疑地拿著那證件來回端詳,最後想了想,還是撥打了座機號碼。


    殷玉娥死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被打成了人販子,任她嘴皮子說爛了,也不開門,最後還被當成可疑分子,被盡職盡責、目光如炬的警察,要鉗著胳膊請去公安局喝茶。


    她要吐血了,但知道這公安局她要是進去了,名聲絕對洗不幹淨。於是趁警察一不留神,趕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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