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十娘在的時候是很體貼他們這些下人的,逢年過節會給他們發一些吃的用的和額外的錢,讓他們帶回家去,他們家中有事,殷十娘也都會給放個假什麽的。


    可以說是十分和善了。


    相比之下這個李靖……


    管家心中暗暗搖頭,開始想念自家主母了。


    不過還好李靖覺得自己這次去西岐跋山涉水的,確實不方便帶這許多人,想了想道:“這樣,你把不願意去的人就地遣散了,把願意去的人帶著,三日之後我們便啟程前往西岐。”


    管家鬆了口氣:“是,老爺。”


    李靖擺擺手:“沒事就下去吧。”他還要好好設想一下,到時候去了西岐,他要以什麽樣的姿勢在西岐先立個威!


    西伯侯從陳塘關回到朝歌的時候,整張臉都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


    蘇護來找了他幾天都不在,看到他這個樣子還有點納悶:“侯爺是有什麽事情高興成這樣?”


    西伯侯看著蘇護想了想,覺得這位是他以後的老親家了,就算是看著蘇妲己的份上,到時候他都得站在自己這邊吧?


    不過真讓他直接說,西伯侯也怕蘇護會出什麽簍子,於是他想了想道:“隻是邀請了一個失意的老友,前往我西岐小住一段時間。”


    失意的老友?


    這個讓蘇護有點好奇:“誰啊?”


    沒聽說和姬昌關係好的人失意了啊。


    西伯侯道:“蘇護兄應該也聽說了,陳塘關總兵李靖被免職的消息。”


    蘇護點點頭。


    在西伯侯去陳塘關的這段時間,紂王也向整個大商官員宣布了換掉陳塘關總兵職位的決定,原因就是因為李靖為父不慈,枉顧陳塘關百姓的性命。


    前麵解釋的很詳細,後麵就略有些敷衍。不過這也不影響眾人對李靖的看法,包括蘇護。


    他雖然有過想要把女兒送進紂王後宮的想法,但其實也有為了女兒好的成分的。所以他實在也不能理解李靖的做法。


    到底哪吒是他兒子,有多少深仇大恨哪吒都死了一回了也就散了,怎麽還依依不饒呢?


    也難怪大王會把李靖給撤職了,說真的一個父親當成這樣,對待百姓如何,還真的是讓人心裏不安啊。


    不過蘇護也是人精,之前聽西伯侯那麽說,就知道西伯侯肯定對李靖是同情心態的,所以他隻是點了點頭,對李靖的事情沒有做任何評價。


    西伯侯感慨道:“李靖其實也沒做錯什麽,他所有的初衷還都是為了陳塘關的百姓。大王不下令嘉獎他也就罷了,居然還撤了李靖的官,這委實讓人心寒。”


    蘇護心裏奇怪的感覺更加濃鬱了:大王因為李靖逼死親子不說,還把親子的金身也給打了,成心想讓哪吒永世不得超生的原因撤了李靖陳塘關總兵的職,認真來說也並不過分,怎麽到西伯侯口中就變成了十惡不赦的事情了?


    西伯侯如果這麽讚成李靖的行為的話……


    那他是不是日後對伯邑考也……


    哎,當時自己怎麽就鬼迷了心竅,非要和西伯侯定下這個娃娃親呢?日後妲己過去,怕是要受罪哦……


    蘇護心裏感慨了一會兒後,也隻是隨口應了應,沒有對西伯侯的話進行什麽讚同,卻也沒有反駁。


    不過對於西伯侯來說,這就夠了。


    如果當真是忠於帝辛的,聽到這個話肯定是先跳起來反駁的,不可能任由他說了這麽多。


    而這麽放任他隻有一個原因——蘇護也不滿帝辛的統治了。


    西伯侯滿意的想,之後可以多接觸一下蘇護,畢竟蘇護也是一方天王呢,領兵能力不比李靖差一點,甚至因為年紀的關係,比起李靖還要更厲害許多。


    於是他又熱情的拉著蘇護聊了不少事情,為了套近乎,這次聊得就都是他們兒女之間的親事了。


    蘇護聽得難受,因為西伯侯言語之間都是他們二人日後成了親家,要怎麽怎麽樣的聯起手來守望相助,日後一方有難,另一方一定要來支援,共同進退什麽的。


    知道的是兩家成親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冀州侯府以後就並入西伯侯府了呢。


    好不容易把西伯侯送走之後,蘇護冷靜的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找人商量一下這個事情。


    在他看來,西伯侯完全是有些異想天開,現在的大商國運尚隆,根本沒有要翻車的跡象,他現在想要造反,說句真的,可能性不大。


    當然如果可能性大的話蘇護他也……


    咳,這個問題不要多提。


    蘇護想了想後找到了薑子牙。


    薑子牙對蘇護的到來一點都不意外,甚至還提前泡好了蘇護喜歡喝的茶等著他。


    蘇護苦笑著看著薑子牙,心裏慶幸了一下自己過來的決定,道:“想必薑大人已經知道蘇某過來是什麽意思了。”


    薑子牙笑眯眯道:“薑尚的占卜之術比起西伯侯來說可是差得遠了,還是請蘇大人再說一遍吧。”


    蘇護:“……”


    薑子牙不僅僅是有備等著他,還想趁機聽他的決心啊。


    不過蘇護既然決定來了,對表忠心這個行為也有了準備,他道:“我蘇護最是擁護大王的統治,任何想要動搖大王地位的人,都是我蘇護的敵人。所以我這才跑來想要找薑大人商量一下,好像有人心思不穩啊……”


    他將西伯侯的事情和薑子牙說了。


    其實說這件事,蘇護也是有著風險的。


    因為西伯侯的舉動在普通人看來並沒有什麽——西伯侯和李靖多少也算是以前的熟人,官場上的同僚,李靖被帝辛免職,西伯侯伸出一隻援助之手,有什麽的?


    可是在政客眼裏,西伯侯這做法、這話就很有問題了。


    說白了,帝辛也隻是免了李靖的職,並沒有殺他,也沒有抄家,甚至還說了一年之後前往朝歌,也就是還有起複的可能。


    你西伯侯可以不滿,可以同情,寫封信去就罷了。


    朝歌和陳塘關距離也不近,你放著自己兒子即將到來的婚禮不管,跑過去就是為了安撫一個平日裏交情平平,也隻有每年到朝歌述職時候才見上一麵的李靖,這話你自己信不信?


    更別說,西伯侯還拉著李靖去了西岐了。


    這些都還不算完,你做完這些事之後還跑去找他這個同樣位高權重握有兵權的人表達自己對大王的不滿,說現在的大王是如何的昏庸無道,任人唯親……


    你說自己一點叛逆的想法都沒有,誰信呢?


    反正蘇護是不信。


    薑子牙微笑著聽完,也不對蘇護的話表示任何什麽樣不同的立場,也不說什麽多的話,隻是道:“多謝蘇天王來傳遞消息,日後還有這樣的話,還請蘇天王再過來通知子牙一聲。”


    蘇護舒坦了。


    雖然薑子牙沒表態,但是讓他再過來就代表這話薑子牙很上心了。薑子牙的能耐在朝歌的這段時間,蘇護還是有所了解的,隻要是這個人認真起來,那麽西伯侯想要造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蘇護道:“小弟知道了,薑大人,小弟告辭。”


    薑子牙親自送蘇護出府後立刻去了皇宮,把這個事情和帝辛、以及他可愛的師娘說了一遍——現在的焦糖基本上每天都要去給帝辛上一堂如何當好爸爸的課,學生除了帝辛偶爾還會有元始天尊。


    作為一隻母愛爆棚的倉鼠,焦糖是絕對不允許自己未來的孩子有個李靖那樣的爸爸的。


    不過這次薑子牙正好沒碰上自己的師尊。


    當然也說不定是他師尊覺得會丟人提前跑路了。


    但這些都是題外話,重點還是蘇護和薑子牙說的。


    帝辛挺不理解的:“這也挺正常的吧?怎麽就扯到造反上了呢?”


    薑子牙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帝辛。


    焦糖其實也有點不理解,不過她卻知道殷商和西岐早晚有一戰,那西岐不造反都不可能。


    所以這裏蠢笨的隻有孤一個嗎???帝辛狂躁的想。


    薑子牙已經對帝辛的政治鬥爭素養絕望了,而且看著焦糖單純的模樣,薑子牙覺得自己要在這裏做一堂科普課的話,師尊就能把自家師娘學壞的責任全都推到他頭上來。


    最近背的鍋有點多,薑子牙還是決定緩緩再說。


    所以他幹脆也懶得和帝辛解釋,隻是道:“大王信不信臣?”


    帝辛看著薑子牙,眼神晃動。


    信不信……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信的。


    他點點頭:“在這朝堂之上,孤除了愛卿,誰也不信。”


    焦糖不由為其他每天過來給帝辛晨昏定省的臣子們掬了一把同情淚。


    他們這麽鞠躬盡瘁,居然連帝辛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得到。


    太慘了。


    薑子牙卻是感動地險些要哭出來。


    要知道,一個帝王的信任那是最難得的東西,從古至今,有多少臣子是死在帝王的猜忌之下?


    他熟讀古今通史,當然也是知道這些的。


    所以薑子牙深吸一口氣,衝著帝辛跪下道:“得大王信任,子牙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帝辛連忙把薑子牙扶起來,道:“愛卿言重了。孤知道,孤和孤之前的任何一個大王都不同,孤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什麽人支持的,別看現在大家都說什麽比幹王叔,聞仲太師是忠臣,孤的兄長都是特別好的人……可是誰又知道,這些人其實一點都不懂孤的主張。孤想要解放奴隸,讓這些人真正的成為一個人,可是他們隻覺得這些人就是他們的人牲,是他們的私有財產,什麽時候想殺就殺,孤的想法才是另類。”


    說到這裏,帝辛甚至還吸了吸鼻子。


    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這樣的事情確實是非常委屈了。


    很快他繼續道:“孤甚至以為,在這條路上隻會有孤一個人走,沒有人會理解孤,會覺得孤做的是對的,說不定孤還會將大商帶入深淵……”


    焦糖震驚的看著帝辛。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傳說中的紂王在這個時空是個典型的傻白甜,偏聽偏信,看起來特別好騙。


    但是現在看來,這麽認為的她才是個有點蠢的人呢。


    紂王一點都不傻,他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麽,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突然覺得他有點帥是怎麽回事?


    焦糖抱起爪子啃了啃。


    薑子牙倒是沒有像焦糖這麽以為,畢竟能在宮廷鬥爭中站在太子的位置上牢牢不動,其實就已經說明了帝辛的能力。平日裏帝辛表現的那般無能,隻不過是沒有需要他表現的特別有能的時候而已。


    隻不過帝辛確實是個比較衝動的人,薑子牙覺得,如果沒有自己的話,可能現在的大商已經開始哀嚎遍野,民不聊生了。


    帝辛當然也知道這點,他繼續說的時候就提到了:“還好有愛卿在,是你拉著孤,讓孤不至於跑的太快,也讓孤知道了,除了左和右,還有中間這一派。”說到這裏,帝辛苦笑一聲,“如果沒有愛卿,孤現在可能已經把聞太師給革職了。”


    朝中因為薑子牙的運作,現在已經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保守派,認為還是應該按照之前大商的習慣,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奴隸就是奴隸,不能改變;一派是激進派,認為奴隸也是人,不應該受到壓迫;一派是和稀泥派,哪方麵勢大他們就站哪邊,可以說是牆頭草隨風倒,立場在他們眼裏並不明顯。


    原本的聞仲是堅定的保守派,但是現在經過薑子牙的努力,他已經快要變成了和稀泥派了,雖然還是距離帝辛的希望很遠,可是總歸是個進步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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