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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事宜火速加急。等到第七日早晨,梁山好漢被朝廷招安收編、個個加官進爵、從此為國效力的告示就貼滿了整個京城。


    宋江唯恐被人議論動機不純,於是拿出全梁山這幾年的非法獲利,雇了鑼鼓隊、戲班子,在京城內大肆慶祝。還請來幾十個山東大廚在線開夥,讓京城百姓們免費過了一次美食節。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東京城百姓們舉著各樣吃食,歡天喜地給梁山打call。


    “聽說那是一群忠義好漢,不騷擾窮苦百姓,專門劫富濟貧!”


    “當地官府拿他們沒辦法!——依我看,也就是睜隻眼閉隻眼,畢竟他們不造反,隻打土豪嘛!”


    “是呀,他們哪會來攻打東京城,簡直是笑話。”


    “不是,那前幾天那個告示怎麽回事?”


    “顯然是哪個死對頭炮製的唄,想讓朝廷把他們來個一網打盡!不過梁山好漢都已經收編招安了,估計沒時間管這等小事……”


    “有道理。哎,當初咱們怎麽就信以為真了……”


    新地圖的開辟,帶來了全新的梁山勢力,對原地圖上的人物們都是個徹底的衝擊。


    對於在原地圖上胡作非為的乾隆大老板來說,就是一次精準的降維打擊。


    梁山招安的公告貼滿全城,原先的假告示被盡數覆蓋。


    東京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複了生機和活力。梁山的狂歡隊伍所過之處,眾人紛紛出來圍觀看熱鬧。一個又一個的店鋪卸了門板,趁著這股人氣高漲的東風,重新開始生意興隆。


    宋江穿著嶄新的官服,笑得見牙不見眼,左右拱手朝百姓們致意。


    “過獎過獎!……不敢不敢!誰貼的無頭告示,那不是和宋某開玩笑嗎,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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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帶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弟,心事重重地走進了牙行總商會的處所。


    幾十個京城富商們已經等在那裏。白礬樓的白老板也赫然在內。


    他們麵前擺著吃剩一半的茶水點心,顯然已經互相通過氣。


    “閣下恕罪。”白老板一掃當日的喪氣,朗聲道,“由於此前得到的市場信息有誤,我們剛剛商議決定,拒不出讓商鋪的地契。”


    乾隆勃然大怒:“不是說好了今日簽字麽!”


    眾商人冷笑:“當初由於梁山攻城的謠言過甚,才導致我們生意做不下去,不得不出讓商鋪土地。如今人家梁山好漢都戴了烏紗帽,在咱們朱雀大道上遊街了,不知當初那謠言,是誰放出來的?”


    在商言商,大家是生意人,又不是做慈善的,一切以利益為先。


    原本因為地價大跌,生意入不敷出,許多人又是身背貸款的,沒辦法,隻能忍痛低拋止損,避免日後一無所有。


    如今霍然發現,頭上懸著的利劍原來是紙糊的,誰還肯乖乖割肉啊?


    乾隆自然知道有什麽事情不對勁。多半和那個姓佟的人類女孩有關,但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她到底做了什麽騷操作……


    瓷母氣得柳眉倒豎,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花紋繁複的袖口不斷抖動:“你們、你們出爾反爾,我們去告官!”


    眾商人互相對望一眼,笑了:“梁山好漢請客,朝廷百官都在宴席裏吃酒呢。你們去找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黑宋江了,啦啦啦


    第46章


    也不知乾隆一行人是何時離開地圖的。原本想當莊家玩一局大忽悠, 結果晚節不保功虧一簣,不僅產業沒買到, 據說一眾牙行商鋪還威脅要抓他們報官,追究那些沒頭告示究竟和他們有什麽關係。


    乾隆他們也是穿越者, 沒必要在一團亂麻中掙紮, 抬腳一走, 也“割肉止損”了。


    不知會不會卷土重來。


    佟彤從梁山請客的宴席中歸來,酒足飯飽,回到王員外家客店, 推開一扇窗, 滿足地看到東京城內重新燃起萬家燈火, 小商小販們重新擠滿大街,炊煙星羅棋布, 間或夾雜著某個初次進城的梁山好漢醉酒鬧事,宋江趕去救場, 朝周圍群眾的道歉聲……


    “不過是朝皇上遞句話的事,省了多少剿匪經費啊……”她悄聲感慨, “封建社會的鐵拳果然厲害。”


    她轉頭,笑問:“你給國家立了功,官家給你什麽賞賜?”


    希孟衝了茶,一盞遞到她手邊。


    “管官家要了個長假, ”他神色淡然,“出去走走。”


    “就這麽些?”佟彤不信,“沒升官發財?”


    “我又不是參政議政的人, 何必平白給自己添麻煩。”


    佟彤這才發現,他已是一身遠行的打扮。腰間別了水囊,足下蹬著麻靴,落落大方地站在門前。


    “你要去哪兒?”她問。


    “南下吧,具體我也不知道。”他說著,從房間內的邊邊角角搜羅出幾把錢,隨意往懷裏揣,“官家出的題目‘錦繡江山’,我始終沒有找到下筆的感覺。前幾日在梁山,有個好漢號稱神行太保,說是走遍了九州二十路,看盡各色山水。他給了我幾個地名,建議我去那裏換換心境。京城太浮躁,不是構思長卷的好地方。”


    他最後熄滅灶上的火,含笑看了她一眼。


    “這間房子我也退了,總不能讓王員外平白虧錢。所以實在抱歉,今晚你怕是要找別的宿處了。”


    佟彤一怔,趕緊表示:“沒關係……”


    她的使命完成了,隨時可以走人。


    隻不過,那個被消失的隊友還不知在哪呢。怕是得等眼前這位離開東京城,他才能姍姍來遲。她覺得還是要等一下,兩人一起走比較好,不然多絕情啊。


    她走了一刻的神,慢慢說:“我也要給自己放個假,不需要住這裏啦。”


    本土孟把她這複雜的表情解讀成了無奈。他猶豫片刻,又說:“你也放假?那……嗯,不妨也出去走走,看看青山綠水,換換心境……”


    佟彤抬頭看他。


    “看我幹嘛,我又沒邀請你一起走。”他臉上飄過一抹紅,傲然說,“我隻是建議你遊山玩水而已。不過說實話,你一個人上路或許不安全,隻憑你一個人,怕是也難以找到出色的景觀……”


    佟彤嘴角一揚,“所以還是得跟你一塊兒走呀?”


    “我可沒這麽說!”他立刻接話,義正辭嚴,“是你求我的!”


    佟彤:“……”


    你家王員外答應嗎?


    說曹操曹操到。樓下傳來王員外的喊聲。


    “希孟啊,收拾好沒有?我這兒剛蒸了幾個餅,你一並帶上吧!”


    希孟答應了一聲,快步出門。


    下樓到一半,他回頭,看佟彤沒有跟來的意思,眼中失落一閃而過。


    “最多三五個月就回來,”他自言自語,“到時還住此處。”


    佟彤不知該說什麽好,忽然也覺得不舍。


    “等等,”她追上希孟,小心斟酌了一下措辭,輕聲問:“我始終有一事不解……”


    他好像等著她開口似的,立刻停了步子,手指扶住繪了山水的牆壁。


    “你說。”


    “你知道我……並非尋常閨閣女子,對吧?”


    太明顯了。除了衣裳發型契合時代,她的所作所為簡直太過火——拋頭露麵跑來跑去不說,還神神秘秘的“為朝廷辦事”,從語言到思維都跟當代的小家碧玉有所差距。


    佟彤知道,希孟大概把自己當成了“俠女”一類的人物,這才至今沒起太大疑心。


    這才能讓她平平安安的在創作層裏撒歡奔跑。


    她出於謹慎,不敢多談及自己身份,唯恐言多必失,也就沒多問他,對自己到底是什麽看法。


    但眼下任務完成,她隨時可以離開,好奇心終於占了上風。


    “你……你就沒懷疑過我的來曆什麽的……”


    希孟撚了一把自己的眉,眉下明眸粲然,坦然朝她一笑。


    “我也不知,你為何始終如此信任我。換了尋常別人,見你這般做派,怕是早就扭送你去衙門了。”


    佟彤一怔,“那……”


    “一個人的見識有限,這世上多得是超出我想象的人物。有些事我雖不能理解,但也不敢輕易懷疑。倘若一個人對於每一樣超出他常識的東西都疑慮戒備,那他的日子過得多無趣。”


    佟彤忍不住“嘖”了一聲。


    年紀輕輕,還挺豁達。


    “譬如,”希孟笑了笑,又解釋,“幾年前,我曾在大內官家身邊見過一隻小獅子犬,雖是獸類,但極通人性,獨獨跟我關係好,又曾幫我大忙,我能有今日,半數賴它所賜。我跟別人說起時,他們都不信區區一條小狗居然能有如此智識。但我是親眼所見,絕無虛假。從那以後我就告誡自己,天外有天,萬不可固步自封,拒絕相信這個世界的迥殊之處。”


    佟彤聽到一半就激動了:“小獅子犬?白色的?”


    葆光副本裏的那隻?


    一閃而過的念頭是,難道不同文物副本裏的劇情,竟而可以融會貫通,留存在他的記憶裏?


    希孟微笑,在回憶裏沉浸了一會兒。


    “隻可惜我跟它緣分淺,隻相處了幾日,後來就沒再見過。大約是被官家養在別處了吧。佟姑娘,你日後若有幸出入宮闈,可以幫我留意一下。”


    王員外已經在樓下催了好幾聲。希孟不敢再耽擱,朝佟彤深深一揖。


    “佟姑娘,就此別過。”


    他轉身,佟彤心中五味雜陳,忽然想到曆史中,那個幾年後就戛然而止的生命。


    “你要注意安全,”她再次追上去,囑咐:“遊曆時適可而止,若實在沒有靈感也別勉強自己,胖……官家不會因為你晚交幾日作品而介意的。總之……總之……”


    “照顧好自己。”


    不知他聽進去多少。他隻是淺淺一笑,小聲說:“今晚我會宿在城外長樂寺。如果你恰好路過,不妨一起吃頓齋。”


    *


    佟彤其實挺想跟著本土孟去遊山玩水的。她直覺知道,有神通廣大的梁山好漢給他指路,這次“采風”過後,他的《千裏江山圖》多半就能打出滿意的草稿了。


    然而,不行,她還有個隊友要負責……


    腦海裏的小人打了幾場架,最終良心占了上風,她依依不舍地跟本土孟道別。


    “嗯……等你回東京之後再見。”她違心地說。


    良心有點痛。自己多半會像上次那隻小狗一樣,一閃而逝,成為他記憶中的一個碎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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