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盧舟很早就睡覺了,蕭毅也不催他看劇本了,反正明天開始的一周內都不用去公司,便也躺上床,終於可以睡個自然醒了——其實當助理的生活還是挺美好的。


    兩點半,杜梅又打了個電話,蕭毅說盧舟看上去已經沒事了,杜梅便答道沒事就好,並讓他明天來公司一趟細談。蕭毅躺在床上又刷了會手機上天涯,翻到八張欣然和盧舟戀情的帖子,一拉下來,一群粉絲在狂罵張欣然,說她配不上盧舟。


    張欣然的粉絲回擊了幾句,紛紛被罵跑了,蕭毅嘴角抽搐,放下手機睡覺。


    翌日,公司裏。


    “他應該還在睡覺,沒到中午不會起來的。”杜梅說,“你吃完午飯再回去吧,順便把粉絲給他的禮物帶回去。”


    蕭毅看著牆角堆的一大堆禮物,他已經交代過了昨晚上的事,杜梅顯然也挺頭疼的,蕭毅沒敢插話,就靜靜坐著。


    “他說他對欣然什麽感覺了嗎?”杜梅說,“後麵還說了她什麽沒有?”


    “他說……”蕭毅回憶了一下,說,“他們吵架的時候,舟哥說你答應請水軍……不不,公關公司,去製造輿論。”


    “這其實是個話題。”杜梅說,“我們也不想,不過確實能製造話題度,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會哄人呢?”


    蕭毅哦了一聲,心想原來是這樣嗎?其實你們真的隻是想抱著張欣然的大腿炒作吧,張欣然發火倒是沒發錯。估計是杜梅想睜隻眼閉隻眼,讓論壇上粉絲去偶爾踩張欣然捧盧舟,雙方掐起來以後可以營造長久話題。然後張欣然那邊再讓盧舟自己去哄著。這下終於玩脫了吧。


    蕭毅還沒吃午飯,盧舟就打電話來了,怒吼道:“你跑哪裏去了!是不是不想幹了!”


    蕭毅忙道:“我來幫粉絲搬你的公司……不是!我來公司一趟,把給你的禮物搬回去,這就來了!”


    “神經病。”盧舟把電話掛了。杜梅隻得示意他快點回去,又提醒他速度催盧舟看劇本,蕭毅便急急忙忙地心裏吐槽你才神經病你才神經病你才……一邊把一大堆東西搬上車去,坐公司的車走了。


    回到家裏,三個阿姨正在打掃,做飯,蕭毅在客廳裏拆禮物,盧舟下床氣還沒消,看到就皺眉頭,說:“不是說別再把這些東西搬家裏來了嗎?”


    “你粉絲送的啊。”蕭毅說,“都是心意,怎麽……怎麽……”蕭毅本來想說你怎麽這樣,然而話風一轉,說,“怎麽拒絕我都拒絕不掉,粉絲都追到公司門口啦,就隻好先搬上車,家裏附近也沒有垃圾桶。”


    “車庫裏就有一個,拿去都扔了,別占地方!”盧舟不客氣地說。


    “哦好的。”蕭毅嘴上說,見盧舟走了,卻不扔掉,而是繼續拆禮物,拆得快手軟了,裏麵有很多影迷、劇迷們自製的畫冊、相冊、本子,還有很多信,蕭毅拆開看了一眼,看到是個初中的女孩子寫給盧舟的信,不由得微笑起來。


    信還折得很用心,粉紅色的信箋帶著香味,遣詞造句,幾乎可以看得出誠惶誠恐的一顆心——就像蕭毅第一次見到盧舟的時候,那種渾身恨不得縮到地裏去再開出朵賣萌的花來的感覺。


    可惜都被這個狂犬病給毀了!


    蕭毅一邊心裏瘋狂吐槽拿著別人真心喂狗的盧舟,一邊歎氣,把二十幾封信折好,收到一個盒子裏。


    “不是讓你拿去扔掉的嗎?!”盧舟又出現在樓梯上,怒道。


    “我……”蕭毅說,“占地方的東西已經扔掉了!這些是你上次淘寶買的抽紙盒!”


    “抽紙盒?”盧舟先是一愣,繼而回過神,說,“算了算了,那些也不要了,快把飯桌清理幹淨,吃飯了。”


    電話響,蕭毅暗道謝天謝地,盧舟消失了,心想你怎麽不把你自己給扔了啊,這房子裏現在最多餘的就是你了……


    ……巧克力、手工糖果、公仔、熒光的蘑菇燈、盆栽,還有卡片、家鄉的特產,蕭毅簡直要咆哮了,尼瑪全部扔掉,你太糟蹋東西了吧!


    蕭毅決定先把東西留下來,他拆了四十多件禮物,沒有一件舍得扔的,便偷偷摸摸,背著個一人高的巨大公仔,咬著一疊信,做賊一樣地上了二樓,看到盧舟正背對著走廊打電話,便咻一聲從他背後飛速過去,進了自己的房間,把東西藏好,再如此幾次,螞蟻搬家全部運送妥當。


    再下樓的時候,連包裹盒都被阿姨打掃光了,盧舟打了個很長的電話回到飯廳裏,阿姨擺上飯,兩人便開始吃午飯。


    “杜姐說的什麽?”盧舟警惕地問。


    “就說昨天的事。”蕭毅按照杜梅教他的,說,“今天張欣然忍不住,打了幾次電話來公司……”


    “她會打電話來公司?!”盧舟道,“開什麽玩笑!昨天晚上她和朋友玩得正high呢!不知道勾搭上哪個導演,別人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來了!”


    “是杜阿姨……杜姐說的。”蕭毅說,“我也不知道。”


    盧舟沒再說話,午飯後便躺在沙發上看一本畫冊。


    蕭毅拿著劇本過去,小心地說:“舟哥。”


    “現在不看。”盧舟說,“少廢話。”


    下午三點,盧舟在地下室的健身房裏一邊聽音樂一邊用跑步機健身。


    蕭毅拿著劇本過去,盧舟擦了把汗,還是沒說話。


    盧舟精疲力盡,脫下短袖,一身汗味,喘著氣拉開浴室門,水已經放好了。


    洗澡後,盧舟躺在沙發上,說:“念。”


    蕭毅:“???”


    “念劇本啊!”盧舟說。


    蕭毅隻得去取來劇本,心道你一定是不識字吧,盧舟奆奆你也太霸氣側漏了啊。


    “第一場:日,草原,散鏡……”


    “跳過去。”盧舟不耐煩地說,“片頭關我什麽事。”


    蕭毅隻得朝下看,又說:“第二場,日,西拉木倫河,人,述律平,女伴三……”


    “大草原一望無際,煙霧繚繞中,述律平出浴,一名少年在側窺伺……”


    蕭毅:“……”


    蕭毅心想尼瑪這是雷劇吧。


    盧舟:“念我的戲啊!”


    蕭毅:“你……舟哥,你演啥?”


    盧舟:“……”


    盧舟看著蕭毅,說:“耶律阿保機。”


    蕭毅一藝術生,完全不知道耶律阿保機何許人也,盧舟又說:“遼國開國太祖,你曆史書都讀到貓身上去了!”


    蕭毅:“那述律平是誰?”


    盧舟沒好氣道:“他媳婦,也是他表妹,耶律和速律兩族可以通婚的。”


    蕭毅嗯嗯答道:“這個偷窺述律平洗澡的少年,似乎就是耶律阿保機……”


    蕭毅想起來了似乎曆史書上說過,原來這還是部曆史正劇啊!看起來各種高端大氣上檔次,又朝下看,說:“有你的戲了,第二場是一個少年正在窺探少女洗澡,然後……他的同伴遙遙跑來,手裏拿著弓箭,喊。”


    “阿保機!阿保機!”


    盧舟登時被雷得七葷八素,搶過劇本看了一眼,怒吼道:“這是雷劇吧!遼國太祖一開場就偷窺自己表妹述律平洗澡??!”


    蕭毅:“……”


    盧舟:“……”


    盧舟:“不看了。”


    蕭毅:“我再給你讀讀,杜姐說的……呃……”


    蕭毅又道:“耶律阿保機衝進帳中,跪在祖母身前。”


    “少年阿保機委屈難過,嚷嚷:憑什麽別的夥伴都能出去玩,出去打獵!孩兒憑什麽不行!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祖母括號語重心長括號:阿保機啊,漢人有句話,叫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盧舟快要不行,有氣無力擺手,示意蕭毅別再念下去了,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蕭毅起身去接電話,隻有可能是找盧舟的,盧舟便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邊聊邊示意蕭毅把劇本給他,心不在焉地翻劇本。


    蕭毅趴在餐桌上刷手機,聽見盧舟在談一個紅酒莊園投資的事情,應該是一個朋友拉他入股,莊園連帶會所一條龍服務,談到錢的時候,資金都是上千萬的。蕭毅心想盧舟真有錢,他有多少身家?有錢人的癖好都太奇怪了,既刷淘寶又投資紅酒山莊……


    蕭毅對盧舟的財產多少有點好奇,當然不可能開口打聽,畢竟這很不禮貌,在蕭毅的人生裏,超過一百萬以後的區域幾乎都是空白,一百萬和兩百萬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區別,甚至五百萬和一千萬也都隻象征著一串零而已。


    盧舟經常拍電視劇,應該賺了不少,光是他住著的這套房子再怎麽也得一億?蕭毅四處看看,意識到一億仿佛有點過頭了,打個對折,五千萬好了。


    估計盧舟的資產給他個零頭,就足夠他在北京過得很好了。


    有的人生來光鮮亮麗,呼風喚雨,有的人則一輩子碌碌無為,實在是很無奈的事。蕭毅深吸一口氣,想想自己運氣還算不錯,有空得好好感謝杜馬,給了他這個機會,不會當一輩子的井底之蛙。


    盧舟的劇本在打電話時翻過三頁,就扔到了沙發上,連著好幾天沒再動過,蕭毅第二天還想給盧舟讀一讀,盧舟卻答道已經看過了。蕭毅看書慢且吃力,字認識得也不多,於是便去查了一下關於耶律阿保機的典故。


    這是一部曆史正劇,雖然看上去很像雷劇……盧舟飾演的是耶律阿保機,女主述律平則是利星力捧的新人,述律平是耶律阿保機的表妹,招蜂惹蝶,少年們都愛述律平,活脫脫一個苦情瑪麗蘇。


    蕭毅平時隻看美劇,第一次領教到國內電視劇的震撼力,多半這戲的收視一部分是衝著盧舟去的。


    當然雷歸雷,還是很狗血很好看的,蕭毅把整個劇本看完,盧舟卻每天健身,打遊戲,偶爾出去應酬,盧舟去見朋友唱k的時候,蕭毅便給他當司機在車裏等他。一周時間很快過去,直到周一早上,公司的車來接,直接把他們拉到機場。林堯在機場等著,說:“給你們派了個五個助理,他們昨天上的飛機,已經去橫店了。”


    蕭毅心道五……五個,一個盧舟,需要這麽多人伺候嗎。盧舟昨天夜裏才出去喝了酒,宿醉未醒,隨口道:“飛機上別叫我吃飯。”


    蕭毅第一次坐頭等艙,心裏非常激動,卻隻得裝作若無其事,林堯在飛機上給他一疊日程表和注意事項,他便和林堯的助理開始溝通到了橫店以後的細節。


    酒店安排、住宿、用車、花銷……蕭毅看得頭昏腦漲,明白到自己的身份相當於盧舟的管家,也是助理總管。原來大部分的演員在橫店拍戲,是不能挑酒店的,橫店安排劇組住什麽就跟著住什麽,但像盧舟張欣然這種一線明星可以挑。


    於是盧舟不僅讓公司安排了五星級酒店,也自掏腰包給蕭毅安排了酒店。


    蕭毅看了盧舟一眼,此刻此人正歪著頭,微張著嘴巴靠在座位上打呼嚕,墨鏡斜斜歪下來。


    空姐過來親切詢問時看到正在睡覺的盧舟,登時認出了他,一臉“男神!”的驚訝表情。


    蕭毅忙把盧舟的墨鏡戴好,擺擺手示意別吵著他睡覺,林堯讓上飛機餐,又一邊吃一邊朝蕭毅交代。


    “到了以後,進組拍戲,我不能全程跟著,到時候就多辛苦你了。”林堯說,“第一次去橫店都會手忙腳亂,有不懂的,你就問盧舟。”


    蕭毅忙點頭。


    “盡量不要找明星簽名。”


    “晚上除非必要的應酬,大部分事宜需要由你來作第一步擋駕,有人想見他,就說拍戲太累了,要另外約時間,有時間主動通知。”


    “對來探班的粉絲,或者朋友,要分清楚,適當的時候要會趕人,不能太沒禮貌……”


    林堯說了一路,最後說:“我倒是不擔心你的脾氣,就怕你不會拒絕。”


    “我一定會記得的。”蕭毅說,“林總你對這個好熟。”


    “我以前也給他當過經紀人。”林堯笑道,“杜總是盧舟剛出道的經紀人,她忙不過來,就大部分交給我辦。”


    飛機抵達義烏,盧舟被叫醒以後鑽上車,又在車裏繼續睡,到橫店影視城後是統籌來接的,蕭毅什麽都不懂,反而是盧舟朝統籌笑了笑,說:“李導呢?”


    統籌是個女孩,笑道:“李導在和幾個編劇開會,晚上定的六點半一起吃飯。《鐵馬冰河》拍兩個月,盧老師的戲份最多也最重,辛苦您了,這裏是本周的安排。剩下的還沒排出來。”


    “劇本沒出來?”盧舟微微皺眉,統籌答:“明天拜神,您的第一場戲是在後天,可能要拍飛頁。”


    “不會吧——”盧舟說,“搞什麽。”


    統籌抱歉地說:“實在趕不過來,現在我們手上隻有分場,連劇本都沒寫完。”


    蕭毅:“……”


    還可以這樣的嗎?蕭毅簡直無語,盧舟說:“算了算了。”


    統籌帶盧舟與蕭毅進了房間便告辭了,蕭毅拿著表格,腦海中充滿了問題。盧舟在沙發上坐下,說:“茶。”


    蕭毅便起來去燒水泡茶,盧舟還沒完全睡醒,打了個嗬欠,去浴室洗臉洗澡。


    “不懂你就問。”盧舟不耐煩地說。


    蕭毅終於可以開口了。


    “劇本沒出來怎麽拍?”蕭毅問。


    “亂拍。”盧舟說,“雷劇都是這麽搞出來的,還有演員亂改劇本的呢。”


    “那……飛頁是什麽?”蕭毅又問。


    “就是先拍後麵的,一上來就死人啊跳崖啊哭啊。”盧舟洗過臉就在浴室裏脫衣服,打著赤膊出來,問,“內褲呢?”


    蕭毅忙去給他找換洗的內衣褲,又問:“你不喜歡拍飛頁是嗎?”


    “都不喜歡。”盧舟不耐煩地說,“連演員都不認識,上來就開始接吻,誰受得了?”


    蕭毅哦了聲,盧舟擰開水,嘩啦啦地洗澡,蕭毅又問:“明天開機要準備什麽?”


    “不用。”盧舟說,“到時候注意擋著粉絲就行。劇組已經有保安負責了,你多注意點別讓粉絲衝進來。”


    “好……好的。”蕭毅一頭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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