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今日沈氏來找她,她還不知前日從宮中回來之後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她這兩日未見到阿念,尋到住處沒見到人,問過陸修涼才知阿念吃壞了東西中了毒,人在陸九房裏。


    隻是陸九的房間畢竟是男子的屋子,她不方便過去探望。


    當時她沒多想,更不會聯想到問題出在那糕點上。


    沈氏來到陸府,跟她說了事情的緣由,她這才知阿念是吃了嘉陽郡主送來的那盒糕點才中的毒。


    那糕點是給她準備的,若不是她命大,此刻怕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此事現在鬧得沸沸揚揚,據傅崇所言,陸修涼在大殿上控訴寧王要害他的夫人,但無憑據,且人犯已死,死無對證,根本無法定罪。


    陸修涼呈出一份口供,那口供中交代侍女是姚震安插在齊王府的人,且在她的身上搜到了信物。


    如今姚震入獄,能調動那侍女的人隻有寧王。


    陛下審訊了姚震,姚震卻一口咬定,此事與寧王無關,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姚震已入獄,且並未對傅月苓造成傷害,陛下想要息事寧人,但陸修涼不依不饒,非要討一個公道。朝野上下不滿他大權在握的人不在少數,此時紛紛指責他目中無人,藐視皇權,都奏請陛下收了他的兵權,情況並不樂觀。


    這些事,陸修涼統統沒有對月苓講。


    他會拚盡全力護著他的愛人,哪怕所有的人都指責他,他也毫不在乎,隻要能護住他的妻,付出再大的代價他都在所不惜。


    “阿苓在想什麽。”


    陸修涼快步走了過來,將貓扔到一邊,勾著她的腿彎,輕托後背,將人抱了起來。


    “天冷了,往後不要在院子裏等我。”


    他將人放到桌子上,雙手撐在她身側,深深地吻著。


    月苓順從地勾著他的脖子,雖是剛從外麵回來,但他渾身都散發著熱氣,像個暖爐。


    她想起上一世,他的身體在冬天也是暖暖的。


    她與他在一個屋子時,他卻總是顧念著她怕冷,將府內的各處都燒著暖爐,自己卻常常被熱得滿頭大汗。


    唇上被人咬了一下,月苓茫然地看著他。


    他看著眼前這雙勾人的眼眸,聲音沙啞,“不專心。”


    “唔,我在想你呢。”


    “我就在這裏,無需多想。”


    大手覆在她眼睛上,低頭又吻了下去。


    兩人分開時,男子的手慢慢撫著她的臉,無比慶幸著她此刻的平安。


    寧王是一定要解決的。


    月苓對上他繾綣的目光,心顫了顫,“夫君,我都知道了。”


    他歎了口氣,“阿苓想要說什麽。”


    月苓擔憂地看著他,“夫君,不管背後主使是誰,他的目的就是要激怒你,他激你與陛下對抗,激發朝中眾臣的怨氣,他想奪你的權,將你趕出去。”


    “我都知道。”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前方是陷阱也要義無反顧地跳進去。


    “你放心,你的夫君有能力解決這一切,即便前方是無盡的懸崖,我也能在上麵變出一條路。”他笑了笑,抵著她的額頭,耳鬢廝磨,“你嫁給了我,我怎能讓你成日擔驚受怕呢。”


    從前,她因著傅家女的身份,被姚家惦記,如今她成了他的妻子,連帶著將他一起拖進了泥潭。


    可她也從不後悔,就像他說的,他們是一體的,合該如此。


    “你計劃如何?”


    “我已經給了寧王警告,他今夜會收到崔榮的人頭。”


    “……”


    月苓默默無語,夫君你報仇的方式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啊。


    陸修涼仔細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問:“怕了?”


    “那倒沒有,隻是崔榮也與此事有關嗎?”


    說起來,許久沒有聽到崔榮的消息了。


    男人冷笑著,自他查到姚家與崔榮的密謀後,對付姚震的同時,也順手給崔榮製造了些麻煩,那人倒黴了許多天,今夜了結他的性命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崔榮該感恩戴德才是。


    “這些事你不必擔心,我都會處理好。”


    月苓凝神看著他,兩個人安靜地對視。


    他的眼睛漆黑一片,總是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看上去深不可測,但唯有對著她的時候,他才會卸下渾身的防備,將所有的秘密都攤在她的麵前,毫無保留。


    這顆心赤誠又熱烈。


    他當真是愛死了她。


    “夫君,你在害怕嗎?”


    即便他的情緒藏得很深,但她還是感受到了。


    “嗯。”


    陸修涼將她扣在懷裏,讓她聽著自己的心跳。


    月苓環抱住他,男人的懷抱溫暖。


    “夫君,我時常在想,現在與你在一起的每一日是不是黃粱一夢,這日子幸福得有些不真實。我們都好好的活著,我們順利地成了婚,在一起,一直廝守,白頭到老。”


    “我也好怕,我怕明日一睜眼,夢就醒了,怕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


    陸修涼拍著她的後背,他感受到了她的恐慌,不動聲色地將話記在心裏。


    “但是夫君,誰也不能預料到明日會發生什麽,重要的是眼下,對嗎。”


    “嗯。”


    月苓蹭了蹭他的胸膛,輕聲開口:“夫君,我知道,若是我死了,你也會隨我而去的,所以你還怕什麽?我們生死都在一起,不會分開的。”


    陸修涼手頓住,渾身僵硬,月苓抬頭看他。


    她輕聲問:“為何你看上去如此難過?”


    這種眼神,上一世她見過,痛苦、掙紮、絕望。


    為何此刻他會如此難過,他的眼神讓人心碎,痛不欲生。


    陸修涼認真地看著她,她的眼睛、鼻子,她的所有。


    他的視線近乎貪婪地掃過她的每一寸皮膚,突然哽咽,“阿苓,我死後會下地獄的,我不能再陪你。”


    若她死了,就證明他真的護不住她,既護不住,那又何必讓她賠上下一世呢。


    “你沒想過,將我永生永世困在你身邊嗎?”


    就像上輩子那樣,困住她的屍身,將她的靈魂禁錮,不是挺好的嗎?


    她的語氣輕輕的,但每個字都砸進了陸修涼的心上。


    陸修涼笑了,他的妻果然最了解他的脾性。


    “以前我會,可現在突然舍不得了。”


    舍不得讓她永遠困在自己身邊,舍不得她跟著他這個滿身血汙的人受苦,他的阿苓值得最好的。


    月苓突然笑了,一如往日那般明媚動人。


    “夫君,我願意呀,不管是刀山火海,還是陰詭地獄,願伴君左右,與君同往,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陸修涼狠狠怔住,月苓忍俊不禁,真是難得,她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他這個傻樣了。


    月苓踮起腳,費力地勾住他的脖子,像個小妖精一樣纏了上去,男人沒回過神,但身體做出了本能的反應,他將她抱離地麵,方便她動作。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湊到他耳邊,“我說過,願與你靈魂相契、骨血相融,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此刻的我狠不得與你融為一體,最好生生世世都拆不開,你也休想棄我而逃!”


    男人埋在她脖子裏,深深吸了口氣,鼻尖縈繞著她的體香,輕輕印上一吻。


    低低笑了,抱著人朝床榻走去,“好,融為一體,永不分離。”


    第62章


    夜半時分, 蕭彧從夢中驚醒。


    屋中的血腥味濃重,他的精神瞬間緊繃。


    眯著眼睛看向床頭, 那裏懸掛著一顆頭顱。


    心慢慢墜入冰窟, 黑暗中低歎了口氣。


    究竟是何處出了差錯, 究竟是何時扭轉了局勢。


    他這一生, 已再無可能。


    終究是敗了。


    隔日清晨,宮中派人來傳話,太後要見他。


    蕭彧嘴角掛著嘲諷的笑,隨著傳旨太監進了宮。


    他站在景寧宮的殿內, 抬頭看著上位的華貴婦人。


    他的親生母親依舊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看他猶如看一個陌生人。


    “彧兒, 我已向陛下請了旨意, 明日你便啟程去封地吧。”


    姚太後轉著手中的佛珠,語氣平淡。


    蕭彧無所謂地笑了笑, “好。”


    轉身離開。


    從小到大這二十多年, 他所做的一切隻是想讓她多看自己一眼,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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