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近來她為了預備嫁去丹棱,正在學習那邊的禮儀風俗。雲姝是不在陪嫁的範圍內,所以其他國家的風俗禮儀她不能學。教導嬤嬤專門給她指派了幾個隨嫁的侍女與她一同學習。


    近來日頭正烈,太陽烤灼後的大地都燙腳,出去走幾步就是一身的汗珠。


    雲姝從宮內回來後就窩在自己的杉樹院內,也不知是夜裏開窗受了涼,還是之前的幾番遭遇將底子折騰的薄弱了,她從宮裏回來後就開始發燒,燒的整個人都糊塗了,一連數日不見好轉,整日被噩夢糾纏不休。


    本來是謊稱生病,如今真的病了,即便宮裏來人詢問也不怕查。隻是急壞了雲家的老少,藥也用了不少,名醫也請了幾位,但卻始終不見好轉。


    就連雲菲出嫁那日,她都躺在自己的小院裏沒出門,以免一身的晦氣衝撞了新娘。雲姝將自己之前準備好的禮物,讓桃子代為送了過去。


    雲菲如今嫁的這位,是今年科考高中探花的宋成桓,如今在翰林院任修撰之職。宋家家蔭並不豐厚,但宋成桓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再者宋成桓母親早亡,雲菲嫁過去不用侍候婆母,也能輕省一些。


    這是祖母千挑萬選的,雖是低嫁,但隻要日子過的好才是真的好。不過二伯母卻顯然不能理解祖母的良苦用心,她就覺得舍棄了伯爵府,改嫁了個窮酸秀才,就不是門好親事。


    成婚那日也沒個好臉色,若不是柏氏在場,她隻怕會給親家難堪。好在最後這婚事順順利利的成了,三日後回門之時,雲菲和宋姑爺一同回來,滿麵嬌羞,顯然是頗為中意這位夫君的。


    回門那日,雲菲還特意來看望病中的雲姝,不過雲姝沒讓她進院。雖然有些無禮,不過她正病著,誰知道這病會不會傳染,隻遠遠站在院門口,朝已做婦人著裝的雲菲行了一禮,算是賠罪了,隨後讓桃子前去傳話,告知了她的意思。


    雲菲也沒強求,隻說讓她好好養著身子,便離去了。


    夜裏的時候,雲姝正在屋內撫琴,腦子有些混混沌沌的,總是不經意的想起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以及她轉身離去時,慕容長卿臉上的神情。


    想的久了,仿佛就成了心病,橫在心裏,如鯁在喉。指下的琴弦都仿佛成了鋒利的刀刃,每滑動一下,指腹都鑽心的疼,十指連心,心也跟著疼。


    突然手腕一涼,被人大力扯著身體站了起來。雲姝正在聚精會神的彈琴,被嚇了一跳。順著攥著她的那隻手看過去,雲泊霖眉心微蹙,不解的看著她,“你在做什麽?手指都流血了還在彈?以前怎麽不見你對琴技這麽用功?”


    雲姝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指尖,又看了看琴弦上,不知走神了多久,血滴迸濺的整個琴麵都是,已經凝結成了暗紅,怪不得鑽心的疼。


    雲姝苦笑道:“有些出神了。”


    雲泊霖歎了一聲,拉著她去椅子上坐著,又朝外喊了幾聲桃子,也沒人應,頓時又皺起了眉頭,“你這裏的丫鬟都這麽不像話,趁早發賣了算了。”


    “桃子挺好的,她卻廚房給我煎梨水潤喉去了,估計也快回來了。”


    “藥箱有嗎?”


    雲姝隨手一指,雲泊霖看見了,便拿過來親自給她的手指上藥包紮,“剛剛想什麽那麽出神,連傷成這樣都沒注意到?”


    “我啊,在想大哥的婚事。”


    雲泊霖一愣,抬眼看她,“這事有祖母,你個小丫頭操什麽心?”


    雲姝換了個姿勢,歪著腦袋看他,笑微微的問:“大哥,你以後會納妾嗎?”


    他動作麻利的上好了藥,將雲姝的一隻手困成了粽子,麵無表情的答道:“沒想過的事,怎麽突然問這個?”


    “大哥覺得六公主如何?”


    雲泊霖動作忽的一頓,抬眼看向雲姝,片刻後又繼續若無其事的包紮她的手指,“六公主空穀幽蘭,天人之姿自然是極好的……”


    “可惜她要嫁給別人了。”雲姝截下了他的後半句,半是調侃的笑問:“大哥喜歡公主嗎?如果六公主能做我的嫂子應該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過如此一來,大哥想要納妾估計就難了。”


    “不要胡說。”他輕斥了一聲,將包紮好的手扔到她自己的懷裏去,“自己身體還沒養好,整日就知道胡思亂想這些沒用的。”


    “大哥,如果你一點都不喜歡六公主,那麽她是生是死,你應該都不會太在意吧?”


    剛剛起身準備離去的雲泊霖不自禁的停下了腳步,微微偏頭看向雲姝,“你說她……會死?”


    第六十七章


    送走了雲泊霖, 雲姝站在窗口望著月色出神, 她隱隱預感到了自己的身體為何會每況日下, 用了諸多的藥都不見好轉。


    所謂天機不可泄露, 原來並非說說而已。隻是她不明白, 既讓她看見了未來,卻又不讓她做出任何改變,那又為何讓她看見?難道是為了考驗她的定力?


    六公主生性活潑善良, 對待雲姝也是極好的,雲姝怎麽忍心看著她走入死陰的幽穀, 而明明能阻止卻不去阻止?


    雲姝不知這次之後她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也不知六公主到底能否轉危為安。她將事情說了,一切就都聽天由命吧。


    “小姐, 梨水煎好了。”桃子挑簾進來,一見她又去窗下站著,桃子連忙放下了梨水就來拉她,“小姐真是一點也不聽話,剛受了涼沒好, 您又把窗戶打開了,萬一傷寒加重可怎麽是好?”


    說話時注意到她受傷的手指, 頓時哎呀了一聲, “這是怎麽了?”


    雲姝說沒事,隻是彈琴傷了指尖,是大哥大驚小怪,纏裹著整隻手, 像是傷的很重一樣。


    桃子驚訝雲泊霖這麽晚會過來,又怨怪雲姝不知小心,小小年紀就唉聲歎氣個沒完,又幫她將傷處重新包紮了一遍。


    雲姝隨後被桃子拉倒桌旁坐下,梨水還冒著熱氣,一時半會也喝不進嘴裏。桃子忙完了轉身去關窗,雲姝覺得悶,讓她留道縫隙。


    “小姐既然覺得悶,那就要趕快好起來,隻有身體好了才能出去散步透氣,在這之前小姐還是多多忍耐吧。這種小縫隙裏鑽進來的邪風才最厲害,一點都馬虎不得。”


    雲姝無奈,知道桃子是為了她好,便沒多說什麽,趁熱喝了大半的梨水,發了一身的熱汗。


    桃子服侍她洗漱入睡的時候,閑來無事說起先前在廚房煎梨水時聽來的事。據說今天白日的時候,聖殿有人來雲家,但沒進來門,被老太太身邊的人趕了出去。


    “為何不讓進門?”雲姝不解的問道:“聖殿的人來做什麽?”


    桃子直晃腦袋,“不知道啊,我也聽得稀奇,可能是得罪過老夫人吧。不然好端端的為什麽趕人呢?”


    雲姝哦了一聲,聽的沒頭沒尾的,便沒往心裏去,上榻蓋上被子準備睡了。


    到了深夜,雲姝正沉陷在噩夢之中時,忽然感覺額頭一陣微涼的觸覺,她迷迷糊糊的醒來,見床前坐著一個人。


    雲姝側枕在枕頭上,目光靜靜的盯著不知何時闖入她房中的不速之客。


    屋內的光線極暗,隻能借著窗欞投進來的月色光芒依稀能看清來人的身影。


    雲姝也不知是燒的迷糊,還是沒有徹底清醒,以為是在夢境中,房中多出來一個人竟絲毫不覺得意外和害怕。


    她輕輕的眨巴了一下幹澀的眼睛,喃喃的開口“我好喝……”


    那人聽著她微弱的呢喃,立即起身倒了杯水重回床邊,微涼的手穿過她的頸下,將她的上半身穩穩的扶起靠在他的懷中,杯沿貼在她的唇邊,微微傾斜,讓她幹枯的唇瓣染上一絲濕潤。


    雲姝擎著腦袋喝了幾口,便又覺得全身乏力,一點都不想動,眼皮都不想抬。她靠在那人的懷裏,本能的覺得安心,高熱致使她全身發燙,本能的朝微涼的觸感靠近,順勢抱住了那人的胳膊,臉貼在了他微涼的手心裏。


    那人彎腰將杯子放在一旁,騰出一隻手將她整個攬過來抱在懷裏。他埋首在她的發間,輕輕的歎了口氣,“本以為你是為了避開我才稱病不出,怎麽真的病了,還病的這麽重,是醫師太無能,還是藥用的不夠好,都這麽久了還不痊愈。”


    雲姝睫毛微顫,順著眼角低落下一滴淚,落在了他的掌心中,變的異常滾燙。不知是做了什麽夢,她難過的眉頭輕輕皺起,整張臉都是愁容。


    慕容長卿看著她柔弱的模樣,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那日表白被拒之後,回去後他自我反省了很久。是他太急躁了,重生以後,她對他的態度一直都是冷漠疏離的,並且總在回避著他,他對重生後滿腔的期待和高興無處付諸,漸漸變成了焦慮和惶恐。


    曾經他們彼此在乎著對方,可如今,她卻想和他劃清界限。


    他重生後仍然存有之前的記憶,這一世的雲姝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能力,這和之前清遠大祭司來找他時所表現出的一些異能有些相似。


    連重生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能接受,對於他們預知的能力他並未表現的太過驚訝。唯一讓他不確定的,就是這個世界是否還是原來的世界,雲姝是否還是從前的那個雲姝。


    若不是,那他的重生將毫無意義。


    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結合記憶中之前雲姝對她的態度,慕容長卿覺得她很可能也是重生的,並且帶有前世的記憶,記恨著他的那一劍之仇,所以如今的對他的態度這般冷漠,那麽一切就都有了很好的解釋。


    他寧可相信是這樣的,雲姝並非不愛他,隻是還在怨他恨他。


    他將她抱的緊了一些,微微低首,側臉貼在她滾燙的臉頰上,低聲的在她耳邊說:“你要快點好起來,隻有身體健康,才有力氣來找我算賬是不是?不原諒我沒關係,隻要別離開,別又拋下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好。”


    這段肺腑直言注定不會得到期盼的回答,她的呼吸滾燙而微弱,已經陷入無意識的昏迷中。


    慕容長卿的手緩緩移到她的背心,真氣輕柔的順著經脈輸送進她的體內,源源不斷,經久不息。


    這個他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女人此刻就在他的懷中,還有呼吸,還有溫度,對於他來說此時此刻這就是最幸運的事。


    他不在乎損害自己的真氣有多少,哪怕是傾盡所有……或許是太任性,太不負責任的行為,可愛之深,痛至深,沒有人能體會過他曾親手將她的性命了結後的痛苦。


    前世的他若不死,畢生都難原諒自己,他將永遠的活在罪惡的深淵之中,或許會變成一個瘋子,一個極端可怕的瘋子。


    天還未放亮時,雲姝就醒了過來,她恍惚間聽到了關窗的聲音,還以為是桃子,撐著身子坐起來,卻發現房裏靜悄悄的,桃子根本沒有來過。


    發了一夜的高燒,嘴唇都幹枯的起皮,床頭放著一杯水,雲姝看著水杯微微發愣,似乎想起了點什麽。她探身過去端起水杯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又躺會了床榻上,卻再也睡不著了。


    雲姝又看了一眼窗口,還是掀了被子起來,走到窗邊稍稍打開了一道縫隙朝外望去。


    萬物寂靜,黑夜之下的院內靜悄悄的,微風拂過杉樹院內的花草,蕩起一片草木芬芳灌進窗內。夜裏的氣溫微涼,雲姝吸了一肚子的涼氣也沒發現任何異常便又輕輕合上了窗,覺得那或許真的是個夢境。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足為奇吧。她回到了榻上躺下了,望著棚頂發呆。


    一瓦之隔的房梁之上,月色之下靜悄悄的立著一道傾長的身影,微微俯首認真的看著腳下的瓦片,忽然他的目光朝不遠處的黑暗中淡淡的掃了一眼,片刻後縱身飛躍而下,轉眼消失不見了。


    那道身影剛消失不久,黎明中的歲寒院內,雲泊霖著一身灰色長衫走至了院中。


    雲海悄無聲息的回來複命,“公子,太子殿下走了。”


    雲泊霖的臉色並不好看,妹妹深夜被人闖了閨房,壞了清譽,他卻不能闖進去將那賊人捉住,著實是憋屈的。有一種自己精心嗬護的嬌花被人糟蹋了的感覺,如何能不生氣。


    “發現你了嗎?”


    “屬下一直未露麵,應該不會發現。”


    “未必。”


    雲海小心的看了一眼雲泊霖的臉色,垂首答道:“公子放心,杉樹院內並無異聲傳出……”


    雲泊霖驀地轉眼看向雲海,目光有些冷厲。雲海腦袋垂的更低了一些,“屬下多言,公子恕罪。”


    “以後夜裏院內加強防守,特別是杉樹院,每一刻鍾換一般崗。小姐若是問起,就說近來上京城多有竊賊,不必多言。”


    “是!”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


    “是,公子放心!”


    雲泊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多日前宮內傳出消息,據說太子去皇帝麵前求賜婚的聖旨,有意要讓雲姝嫁他為妃。


    雲泊霖其實並不希望雲姝嫁入皇宮那種是非之地,但之前太子為救雲姝所付出的他也都看在眼裏。雖不知太子的情從何而起,但他以真心待雲姝,若真有聖旨賜婚,他也不會奉旨風風光光的嫁了妹妹。


    可如今,既無聖旨賜婚,太子夜闖雲姝閨房就真的說不過去了。本身這個行為就落在了不義之中,再多的言辭就都顯的蒼白無力。


    雲泊霖一夜未眠,前半宿因著雲姝對他說過的一些話,讓他覺得心裏堵得慌,後半宿被慕容長卿這麽一折騰,更是毫無睡意。


    第六十八章


    天色一亮, 雲泊霖就換上了那身墨色飛魚服, 去了老太太的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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