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聰明。”呂文好不容易笑停下來了,立刻誇讚了劉元一句,劉元裝著靦腆地道:“外祖父你謬讚了。”


    “這裝模作樣的,看起來像是那麽一回事,啊,記得,三年後三倍還來。”呂文本來是想白送外孫女的,但一想吧,白送讓孩子易生懶惰,還是讓她有個目標,到時候還不了再另說。


    “是,外祖父放心,都說給你打字據了。”劉元是個說話算數的人,這不立刻表示還能打上字據。


    呂文搖了搖頭,“打字據就算了,你就好好的幹,爭取把事情辦好,你的兵,我還等著你將來保護家人。”


    “必不負外祖父厚望。”劉元那叫一個會說話,與呂文作一揖,然後想了另一回事,“你借給我的糧,暫時放你這兒行不了,我得先帶人把地方搭好。”


    聽著這話,呂文立刻地問道:“你是想把人安置在哪兒?”


    “那不是,還沒來得及跟外祖父說嗎?”劉元笑眯眯地繼續把這另一句吐出來。


    這下子呂文再次笑了起來,“我是看出來了,你是不僅看上我的糧想借,就是這地盤,你也想借來一用。”


    “借你的地,給你開墾土地,來年豐收你不僅能收回本錢,還能得利,這樣好的賣買,外祖父不樂意?”劉元睜大眼睛一副自家外祖父莫不是傻了的樣子。


    “你個小丫頭,算計起你外祖父來,還真是一點都不留餘地。”呂文沒能忍住地給了劉元一指頭,劉元倒立坐正,一點沒有被戳了不好的樣子,搖頭晃腦地道:“外祖父,這說來說去都是你的功勞。”


    呂文一噎,“什麽成了我的功勞了?”


    劉元搖頭晃腦的道:“你想啊,要不是你慧眼識人,將阿娘嫁給我阿爹,怎麽會有我呢?所以這說來說去,就數外祖父的功勞最大!”


    十分肯定地告訴呂文,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要不是呂文這樣慧眼識珠,將自己嬌生慣養的女兒嫁給劉邦一個小小的亭長,哪裏會有今天的事。


    說來說去,這還真是呂文的功勞。


    “行,你這腦子倒是好使得很,好好幹,想要什麽地方,要什麽東西,都跟你舅父說。你們兩個把賬都記好了,將來跟你們的外甥女算仔細了。”


    呂文幹脆當起甩手掌櫃,把事情都交給兩個兒子,兩個兒子聽著呂文的話,倒是拿不準這說的是真話還是打趣的話?


    “跟你們說認真的,你們隻管做就是。”呂文是什麽樣的人,那是慧眼識珠的主兒,說讓劉元將來慢慢的還,那就說一不二,絕不玩笑。


    弄明白了呂文是說真話,而不是打趣的,兩位呂舅父立刻應聲,劉元笑眯眯地衝著呂文道:“那外祖父,我需要什麽就跟兩位舅父說了。”


    呂文揮手道:“說吧說吧,要什麽就說什麽吧。”


    劉元高高興興地衝著兩位呂舅父作一揖,“舅父請。”


    這懂事知禮的小模樣,看起來還是十分可人的,呂家兩位舅父也樂嗬嗬地出去。


    待她那一走,呂夫人朝著呂文道:“你這人,怎麽逗弄一個孩子,家裏還差那點糧食不成,你跟個孩子算賬記賬的。”


    呂文搖了搖頭,一副你不懂的架式,朝著呂夫人解釋道:“怎麽說娥姁也是嫁出去的女兒,元兒是咱們外孫女沒錯,那你別忘了我們這家裏不是隻有這一個外孫女,這孫子孫女的,哪一個少了?”


    聽到這話,呂夫人倒是有些明白了,輕輕歎了一口氣,“你也真是,千挑萬選非選了一個劉季,那樣的人家,我們女兒嫁過去是吃了多少苦。”


    “你看你看,這是又要舊話重提了?這事我說過多少次了,劉邦並非池中之物,將來的成就不在話下,你且看著吧,龍飛騰起,將來咱們女兒的好處,你隻管瞧著。”呂文也不是隨便的人,要不是看著劉邦像是那麽一回事,他也不會將女兒下嫁於他。


    眼下劉邦成了沛公,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瞧什麽瞧,這已經造反了,將來還不知道我們女兒要吃多少苦頭。”


    這女人和男人的看法總是不一樣的,男人在乎權勢地位,女人想要的卻是平安和樂。


    呂文自知和自家夫人是說不通的,直接起身揮袖而去,再不與她爭執。


    而劉元隨著兩位舅父走了出去,自家這兩位舅父長得都不錯,年長的那位叫呂澤,小的那一個叫呂釋之,平日裏待劉元都不錯,劉元也喜歡這兩位既長得好看,性情也極好的舅父。


    “大舅父,我們在這一處不是有一大片的荒地嗎?你就將那一片荒地給我就成。”劉元打上人家土地的主意,自是要往外頭走去才好說的。


    指著前麵那一望無際,沒有一畝良田的地方,兩人都對視一眼,總不好因為劉元小不懂,他們這些當舅舅的也不提個醒。


    “元兒,這就是一片荒田,要來無用。”呂澤輕聲地與劉元說來。


    “怎麽會沒用,你看那山下可以搭建房屋,正好山上的樹木也不少。”劉元既然來了要地,自是早就已經打聽好,地勢什麽也勘查過了,確定可行這才會提的。


    “但是那個地方沒有良田。”這才是重最重要的,沒有田,劉元拿什麽來養人,又怎麽還借呂文的糧?


    劉元輕輕笑道:“要是有現成的田,那樣的田得值多少錢,借了那麽多,我將來能還得起?倒不如將這些荒田開辟成糧田。我那三百人,隻要給她們吃飽喝足了,她們能做的事絕不比任何男人差。”


    女人的體力未必見得就不如男人,女人能項半邊天,看看日常在鄉間勞作的女人,哪個做得少了?


    “這……”看起來劉元也是心裏有數,這才會要那一片荒地,兄弟二人再次對視一眼,不確定地看了看對方,最後都從對方眼中得到了同樣的訊息。


    “好,既然你已經想好了,一切都聽你的。”還是呂澤代為開口吐明,劉元立刻與他們作一揖,“多謝舅父。”


    呂澤輕輕一歎道:“你阿娘若是看到你要了那樣的一片荒地,不定要怎麽埋怨我們。”


    無奈地搖搖頭,從前呂雉在家時父母兄長皆是如珠如寶地,可是呂文卻將她嫁給了劉邦那樣的人,呂澤他們不是不反對,但是呂文卻是呂家裏真正作主的那個,他們再反對,他們說不服不了呂文,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呂雉嫁入了劉家。


    這些年呂雉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他們都有心數,因而對呂文也是頗有微詞,對劉元這個外甥女,他們也是極其疼愛。


    可是呂文這一次讓他們隨劉元出來選東西,便是讓劉元自己選的意思,劉元選了那樣的荒地,他們勸也勸了,劉元卻是打定了主意不改,那便隻能由著她了。


    劉元來這一回,那是糧借好了,地也借了,事情都算是辦妥,劉元笑眯眯地衝著呂澤道:“大舅父,我剛剛想起來,這時候不是伐木的時候,我要建房子,家裏有木材嗎?”


    剛剛打的是山上那些樹木的主意,劉元想了想不太妥,新伐的木頭建起房子來不太合適,還是得要放置一段時間才行。


    呂澤本來就皺著眉頭想該怎麽樣說服劉元把這地方給換了,結果倒是好,劉元是直接打上了建房子的主意,連木材也想借?


    “外祖父剛剛都說了,拿了什麽大舅父隻管記賬,以後我再慢慢還。”虱子多了不怕癢,劉元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態。


    “你等會兒。”這事呂澤確實不太清楚,還是得先問問人,一問,木材是有的。


    劉元用他張口已經道:“住三百的人屋子,木頭的要量有點大。”


    實事求是地指出,她是有那麽多的人,也要住那麽多的人,房子不弄好一點,是打算隔一段時間又重新再整?


    而且,劉元會選這樣的地方,也不是平白無辜的,看看那邊的地勢,易守難攻,要是出了什麽事,他們退到那頭去,倚山而守,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精打細算隻為將來,劉元也是不容易。


    呂家這兩位舅父其實也同樣不容易,這外甥女是越大越有主意,還機靈,不用問也知道他們想問什麽,實在是……


    “元兒,這麽一批木材,你問哪一家都拿不出來。”呂漢輕輕一歎指出這一點。


    “如此,那就有多少要多少。”沒有也是沒辦法的,便隻能有多少用多少,不夠的那些,劉元捏著小下巴在想,木易起火,要不要弄出紅磚來?


    “舅父,呂家有泥工嗎?”靈機一動,劉元自是不會放過,順口地問了呂澤,呂澤瞪大眼睛地看向劉元,“你問這個是要做什麽?”


    “你要是有這樣的人就先借我用用,工錢也給你記著。”劉元這空頭支票開了無數,反正呂文已經說了給她記賬,她是不記白不記。


    呂澤,記賬用得那麽徹底,這是打算還是不還的?


    劉元笑眯眯十分可愛地衝著呂澤道:“大舅父。”


    “有的。”那一副得不到答案絕不罷體的樣子,呂澤回答了,劉元點了點,“我立刻回去將女部帶來,人就麻煩舅父了。”


    呂澤沒有說不的機會,劉元已經高高興興地回家去,呂澤想了想還是跑回去將情況跟呂文那麽一說。


    “哦,她說回去帶人去了啊。”乍然聽到劉元回去了,呂文還頓了半響,以為自己聽岔了。


    “是,元兒是回去了,說是回去帶她的人來。父親,就這麽由著元兒一個孩子胡鬧?”呂澤以為這樣的事是不是應該管管。


    “去去去,你別胡來,孩子的爹娘都不攔著孩子胡鬧,你管那麽多。”呂文一副不想管的樣子,呂澤一臉為難地道:“可是這孩子,這孩子她要的東西太多了,一樣一樣的,想一出是一出的,看起來沒點章程。”


    呂澤是因為這樣才想攔著劉元,可是呂文卻道:“哪裏想一出是一出了,這養人不得要糧食要屋子,要屋子不得建房,建房不得要木材,還得要泥匠?”


    呂文想的卻跟呂澤不一樣,劉元提出的這些要求,看起來好像牛馬不相及的,卻又是環環回扣的。“你一個幾十歲的人了,你還連個孩子都不如,不知道養人要什麽,蓋房子要什麽?”


    問到這兒就有些不善了,大有呂澤要是敢說一句不知,他就要揍人的架式,呂澤道:“可是她選了那處荒地,連一塊田都沒有,這樣她有我們借她一年的糧食,一年之後怎麽辦?”


    “你急什麽,這凡事才剛開始,你急著要看一年後的事做什麽?”比起呂澤一副看不到希望的模樣,呂文是一點都不急,也一點都不慌,朝著他們昂了昂頭。


    “一個個的,讓你們那小外甥女教教你們怎麽做事。她要什麽都給她,要記賬你們也記,不許落了什麽。”呂文最後叮囑的一句聽起來倒是生怕劉元讓他吃虧了。


    當兒子的,對這些事除了聽話還能怎麽樣,與呂文作一揖,真按著劉元要的去準備。


    劉元帶著阿花火急火燎地趕回去,就喝一口水然後就衝著一旁的人道:“去看看蕭先生在哪兒。”


    縣衙裏的人都認得劉元,劉元一吩咐,就是去找蕭何而已,立刻有人去了,沒一會兒給劉元回了話來,“小娘子,蕭主吏正在安排春種事宜。”


    吐了一口氣,劉元點了點頭,知道去哪兒找的蕭何了,劉元不耽誤。


    隻是到了蕭何那裏的時候,正好劉邦也來了,劉元一頓,劉邦也顧不上她,隻與蕭何道:“最近打架的人是越發的多了,我想著該跟他們約法三章才行。”


    劉元與劉邦作揖的動作就那麽僵著了,不過她也好奇地聽著,劉邦是想怎麽管那些打架的人。蕭何與劉邦恭敬地道:“主公請講。”


    “第一條,無謂何故,凡鬥毆者,各打三十杖刑。”劉邦顯然也是叫這些人給氣得不輕,這不已經直接說要開打。


    “第二條,凡有犯三次者,遂出沛縣。”


    “第三條,持劍鬥毆者,斬手。”


    三條說完,蕭何點點頭,劉元在一旁道:“阿爹既然要約法三章,不能隻管軍中將士,還有將士與百姓的。”


    聽到劉元的話,劉邦才看到劉元,“你什麽時候來的?”


    劉元剛剛見禮,劉邦直接沒有反應,劉元就知道劉邦根本沒看到她,那也不以為然。


    “與阿爹一道進來的。”劉元討好地衝著劉邦笑著說,劉邦盯著劉元看了半響,“這個事你提醒得還真對。咱們這些人能有今天,多虧了百姓們,這要是我們仗勢欺人,傷了百姓,那等於自斷其臂。”


    見劉邦是一點就通,劉元連忙點頭,劉邦來回的踱步,劉元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劉邦。


    “這事,比起官兵鬥毆來還要嚴重,更得嚴禁,咱們不能寒了老百姓的心。”劉邦不知是經曆了什麽才能有這樣的體會,但不得不說,很是在理。


    蕭何聽著這父女你一言我一語的,劉邦又思考了起來,“那依主公之言當如何?”


    “先前吧,我們總覺得這大秦的律法森嚴,規矩太多,律令也太多了,咱們不能照著大秦那麽幹,既要簡單,還得有用。這樣,這與百姓也來個約法三章。”


    無論是劉元還是蕭何都一副傾聽模樣,劉邦道:“第一條,殺人者償命;第二條,傷人者要抵罪;第三條,盜竊者也要判罪。”


    劉元第一個點頭,殺人,傷人,盜竊,這就是這個年代最重要的三大罪。


    不過,怎麽沒有搶奪婦人的呢?劉元是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要是強搶婦人怎麽辦?”


    蕭何一個激靈,他是完全沒忘記劉元曾經做過的事,尤其是起因。


    劉邦看了劉元一眼,“你知道什麽叫強搶婦人?”


    ……作為一個孩子,是不應該知道的對吧。劉元道:“可是以前秦律有寫。強搶婦人,就不用管嗎?”


    奸淫擄掠,這也應該嚴令禁止吧。


    蕭何怕死了劉無再說出什麽話,在這個時候出聲道:“不如,沛公再加上一條,也好讓百姓們都知道,沛公既不欲於傷人,也不會傷他們的妻女。”


    劉邦原是不以為然的,但是蕭何都這麽說了,劉邦道:“若是這一條,該如何處置?”


    “死。”劉元是連想都沒想就吐出了這一個字,聽得蕭何那叫一個心驚肉跳的。


    “你這孩子,說話怎麽那麽滲人。”劉邦與蕭何可不一樣,在他眼裏劉元就還是個孩子,一個這麽點大的孩子,說什麽死不死的,像什麽樣。


    “沛公,沛公,這一條也不錯,這男子在外做得再多,也是為了家中的妻兒父母,若是知道妻女被辱,如何能不氣,不憤。”還是蕭何反應快,迅速地讓劉邦將心比心。


    劉邦還算聽得進去勸,連連點頭道:“也是,做那麽多都是為一家老小,要是叫我們看到他被人欺負了,這口氣也咽不下來。行,這第四條,奸淫擄掠婦女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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