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道:“是曹無傷。有人瞧到他去見了項羽。之後項羽的大軍才會變了方向。”


    劉邦咬牙切齒地道:“我一定要殺了他。”


    想他們演得好好的一場戲,眼看著就要脫險了,就毀在這樣的小人手裏,想想劉邦待他並不薄,他卻如此坑劉邦,換了是誰都不能忍。


    “要殺也不是現在殺。此時若是殺了他,項羽必會有所察覺,也給了範增借口。一切還是等鴻門宴後再說。”劉元安撫地與劉邦說,劉邦還是能聽得去勸的人,恨恨地坐下。


    “也不知子房與項伯說得如何。”不能現在就殺了曹無傷,劉邦更關注項伯的到來,張良能不能說動項伯為他們所用。


    劉元道:“不用擔心,張軍師何等人也,既是一心幫扶阿爹,就一定會想辦法為阿爹化險為夷。”


    這般肯定的口氣,劉邦也想到自己自得張良相助以來如虎添翼,事事皆可如意,將來也一定能如此。


    有了這樣的想法,劉邦也就不急。等了近半個時辰,張良急行而來,劉邦一下子迎了上去,“子房。”


    “沛公,我已經勸說了項伯,此去鴻門,範增欲計殺於你,項伯或可助我們一臂之力,可有些話,良不便代傳,還請沛公與項伯一見,再表忠心,以利而驅之。”張良簡明地將要劉邦去做的事吐露,劉邦連連點頭道:“好,好,那有勞子房引見,我與項伯親自說話。”


    丟下這一句,劉邦即回頭與劉元道:“元兒先回去。”


    劉元還咦了一聲,頗是不解,劉邦卻連解釋的意思都沒有地道:“聽話,回去。”


    “諾。”反正有張良在,劉邦也不是那種會掉鏈子的人,回去,就回去吧。


    劉元退了出去,張良本以為劉邦還有別的話要囑咐,見隻是讓劉元退下,立刻退去請了項伯進來。


    劉元也不在意地回到自己的帳中休息,瓊華雖知要出大事,總還是不太清楚究竟怎麽回事,見劉元說是休息,卻在帳中來回的跺步,顯得心神不寧,關心地詢問,“小娘子怎麽了?”


    “有事。”劉元也不瞞著,吐了一句,卻沒打算現在就詳細告訴瓊華是什麽事,隻是來回地走了半了響,直到帳外傳來士兵的傳話道:“小娘子,沛公讓小娘子前去大帳議事。”


    劉元毫不遲疑地往外走去,二話不說大步趕往劉邦的大帳,這會兒莫說張良和蕭何了,曹參、夏侯嬰、盧綰、樊噲、周勃、周苛、武朝竟然都在。


    關乎性命的大事,劉邦也絕不可能不當回事,因而果斷地把手下的謀士武將全都叫了來,讓他們都趕緊想主意,想主意。


    “此宴沛公一定要去,若是不去必叫項羽認定了沛公有反心,以兩軍的兵馬,我們不是對手。”


    “項羽雖然英冠三軍,然自視甚高,其能聽他人之言而信沛公起了反之,也會聽項伯所言,相信沛公絕無反心,故此去沛公依照在鹹陽時的模樣,卑躬屈膝,伏首稱臣,以獲得項羽的信任。”張良首先發言,逃跑是下策,迎難而上才是最重要的。


    “項伯臨走前說範增讓劉元同去,此事……”蕭何那是親眼看清來龍去脈的人,最後項伯特意說的這一句,蕭何頗是不解。


    劉元終於是明白為什麽叫她來了,敢情那項伯走了還有這樣的事。


    “去啊。阿爹此去凶險萬分,就算範增不讓我去,我也一定會去。不過,範增此舉必有用意,卻不知他究竟為何?”


    劉元連想都不想地答應,劉邦本來還不知該如何啟齒,聽著劉元的話,這心裏的震撼是無法言語的。


    “我劉季還真是好福氣,能有元兒這樣的好女兒。”劉邦是真高興,上前拉住劉元的手在顫抖。


    “大哥,我也陪你一塊去。”樊噲在這個時候也出言,劉邦一頓,看向張良,張良道:“樊將軍英勇,有樊將軍護衛沛公會更安全。良亦請同沛公一道前往。”


    這樣相請,劉邦滿目驚喜,張良道:“沛公放心,良必保沛公平平安安的歸來。”


    “好,好!”劉邦那顆不安的心,眼下都叫張良和劉元撫定,武朝道:“隨侍者不能多,這隨行之兵亦不可多。朝請混於士兵之內。”


    武朝眼下並無名聲,他要扮作士兵隨侍劉邦倒也是一分心意,劉元道:“武先生不妨選上個百餘騎。”


    聽得武朝嘴角陣陣抽搐,劉元這人,果然是物盡所有,絕不手軟。但這事關係重大,武朝亦不贅言,“沛公放心,朝必為沛公選出個個能以一戰十的將士。”


    “好。”這上下一心,劉邦自然是歡喜,那就該說說若是劉邦從鴻門平安歸來,他們是何安排。


    這麽一討論直接到了天明,因著一早便要趕往鴻門,武朝早就已經去選人了,劉元旁的人都不用選,帶上瓊華和阿花便是。


    但劉元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範增是想殺劉邦的人,如何在這個時候也把她記上,難不成是想要一網打盡?


    “小娘子也快回去準備,我們要盡早趕到鴻門。”事情商量得七七八八了,張良出門準備,結果看到劉元在發呆,出聲提醒,劉元一下子回過神道:“好,馬上。”


    說罷掉頭就出去,這風風火火辦事的樣子,引得張良不由莞爾。


    劉元再出來的時候一身便裝,瓊華和阿花亦是一般無二,劉邦才瞧了一眼道:“何以這樣的打扮?”


    “方便打架跑路。”劉元說得那叫一個理由氣壯,劉邦被咽著卻不得不承認這還真是,揮手道:“走走走,趕緊走。”


    還不是你問我,我才答的。劉元不能明著說,眼神回答是必須的,劉邦完全無視之。劉元無趣地翻身上馬,張良道:“小娘子才學的馬卻騎得這般好,天資過人。”


    “都是我教得好。”武朝在後頭打扮成一個小兵的,劉元的騎術是他教的,功勞必須得歸他。


    “沒錯,是先生教得好。不過你現在是小兵,就別隨便說話了,否則讓人發現了,那不是露餡了。”劉元對於武朝得瑟的小模樣很是看不下去,果斷地捅心讓他裝鵪鶉。


    額,也是,武朝聽進劉元的話,立刻低下頭,垂目以對,看起來還真是有小兵的樣子。


    一行百餘人快馬趕往鴻門,劉元更是注意到項軍的部署,才一個晚上,那種劍拔弩張的姿態減弱了些,看來項伯回去沒少說劉邦的好話,否則怎麽會有這樣的局麵。


    “劉季前來拜見項將軍。”一行已經抵達項羽大軍的營前,劉邦客氣地朝著守門的將士自我介紹,這樣姿態,劉元不得不說,莫怪這天下能叫劉邦所得,能屈能伸是為大丈夫。


    劉元再覺得劉邦千對不起呂雉,萬對不起呂雉,但就劉邦和項羽在伸屈上,十個項羽都比不上一個劉邦。


    項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縱奇才,是個勇冠三軍的將領又如何,一個好的將領不等於一個好的君王,項羽對秦的恨越過了對天下百姓的愛,便注定了他的失敗。


    “沛公請進,項將軍已經在裏麵等著沛公了。”一人急行而來,劉元是不認識此人的,但劉邦認得。


    “龍且將軍。”一看來人,劉邦立刻下馬,龍且客氣道:“沛公請。”


    多一句話都不說,隻管請了劉邦入內,劉元連連點頭,“多謝將軍相迎,多謝將軍。”


    龍且一眼掃過劉邦帶來的人,不過才百餘人,目光落到劉元頭上,咦的一聲,後來似是想起了什麽,又轉過了頭在前麵帶路,劉元被他這咦得莫名奇妙。


    “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龍且那一聲誰還能聽不見,張良出聲安撫劉元,劉元道:“未知敵之意圖,心下不安罷了。”


    “既來之,則安之,早晚會知道範增的意圖。”在他們的眼裏,項羽並不是他們主要的和敵人,而是範增。


    範增慧眼識人心,劉邦是什麽樣的人,會成項羽最大的敵人,範增是一眼就看破了,因此一心要殺劉邦,若不是項羽不聽範增的話,劉邦他們早就死了,還能活到現在?


    而此時,他們也到了項羽的大帳前,劉邦第一個跪下道:“劉季前來拜見項將軍。”


    劉邦都跪了,哪怕劉元隻跪過自己那幾位先生,也隻能跟著一道跪下。


    帳中的項羽緩緩地走了出來,見劉邦一行伏身跪於地上,那百餘騎留在了外頭,進來的也就劉邦、劉元、張良、樊噲、瓊華、阿花幾人,項羽冷哼一聲,“你倒是來得挺早的。”


    “將軍有傳,劉季豈敢不來。”劉邦順勢而答,接著道:“劉季再次向將軍請罪。”


    項羽本來心裏還有著芥蒂,聽著劉邦的話即再問道:“請罪?你是要與我再請什麽罪?”


    第064章 隻能活一個


    “劉季與將軍一道伐秦,將軍東征,劉季西征,劉季沒想到自己竟會先將軍一步進入鹹陽,滅了秦朝,在此遇見將軍。今有小人告劉季欲取將軍而代之,劉季萬不敢有此念,請將軍查之。”劉邦依然伏低做小,一派卑躬。


    項羽聽著劉邦直接道破,立刻答道:“這是你身邊的曹無傷所言,若非如此,我豈會動怒。”


    劉邦雖然早知是曹無傷坑的自己,親自從項羽的嘴裏聽到這樣的事實,劉邦心中的怒火燒得真是恨不得立馬取了曹無傷的命啊。


    “將軍,劉季絕無此意。劉季縱入了鹹陽,鹹陽的一切,劉季紋絲不動,先入鹹陽登記官吏、百姓、封閉國庫,皆為上呈將軍,絕無二心啊。”這些話劉邦先前就已經說過,此時再提,項羽也想到劉邦上交的東西,一切果真如劉邦所言,又與項伯說的對上,心中的怒火也平息了些。


    “起來吧。”項羽揮手與劉邦吐字,劉邦連連道謝道:“謝將軍,謝將軍!”


    連連謝過,這才站了起來,項羽道:“你進來,讓他們都散了。”


    劉邦笑著再次稱是,立刻將張良他們都打發了,這才跟著項羽入內。


    劉元一眼瞥到緩緩行來的範增,範增似是注意到被人打量的目光,尋著目光而來落到劉元的身上,劉元立刻低下頭裝著害怕的樣子,更是直接躲到張良的身後。


    張良本是不明,一眼看到了範增,配合無間地將劉元擋著道:“小娘子莫怕。”


    躲在張良的身後,劉元低頭悶笑,範增卻是黑著一張臉,要不是還得顧著點形象範增能生吃了劉元。


    “諸位這邊請。”項羽發了話,項軍大營裏誰敢不聽,恭敬地請著張良與劉元他們往一邊的帳中去。


    “大哥一個人跟著他們去了沒問題?”樊噲與劉元低頭地問上一句,劉元攤手道:“有什麽問題?”


    反問得端是好,樊噲指著項羽的方向,“那不是,不是說要對大哥動手?”


    劉元道:“放心,就算要動手項羽也會光明正大的動手,不會背著人。”


    要殺劉邦的話,項羽不會叫劉邦入帳,叫入帳內,項羽是再要試探劉邦究竟值不值得他放心,這樣的試探劉元是一點都不擔心,劉邦一定能應付得了項羽。


    叫人擔心的在後頭,範增那模樣,加上那一句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範增這是殺不死劉邦誓不罷休的架式啊!


    “幾位請在此稍作安歇,待宴會開始,我再來請諸位前去。”小兵客客氣氣地朝著他們一行吐字,張良也客氣地回道:“有勞了。”


    樊噲看著小將離開,著急地捉著腦袋道:“現在這事怎麽辦?”


    “不急。”劉元先一步在一旁跽坐下,樊噲瞪大眼睛地問道:“不急,不急咱們都成他們刀下亡魂了。”


    劉元道:“姨父要是再急,那就真成他們刀下的亡魂。”


    擠兌得樊噲說不出話,氣得一屁股坐地上,張良道:“樊將軍莫急,我們真正的對手不是項羽,而是範增。”


    “說得還真是沒錯。”張良的話音落下,沒想到外頭竟然傳來了範增的聲音,人直接不請自來,張良和劉元同時交換了一個眼神,暗歎他們太不謹慎,在旁人的軍營裏也說出這樣的話,委實不謹慎。


    “啊,範先生來了,我得躲得點。”劉元反應之快,直接躲到張良的身後,張良與範增……


    “又無外人在,何必再裝腔作勢?”範增無語後那叫一個氣,恨不得上去就把劉元給戳死了事。


    劉元眨著眼睛裝著無真無邪,“先前在項將軍麵前曾說過,往後見範先生必退避三舍,絕不露在範先生的麵前,劉元雖為女郎,亦知言出必行,不在有人或是無人看見。”


    張良配合地道:“當如是,當如是,想必範先生也不喜歡出耳反耳之輩。”


    這點明的一句所指,範增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吾之所喜,吾所不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欲如何?”


    劉元縮在張良的背後,默默地在張良的後背寫了一個字,張良本來第一反應是要避開,明白劉元之意後,靜默不語,隨後而答道:“範先生說的哪裏話,我們隨沛公前來,皆奉項將軍傳召,哪裏是我們想如何,而是項將軍與範先生欲如何才是。”


    範增麵對張良這滴水不漏的回答心下凝重,更明白自己萬萬不能小看了張良。


    一步一步的走近,範增突然笑了,“劉元小娘子一言不發,難道沒什麽想說的?”


    “與項將軍麵前說過,但見範先生必避而走之,今不能走,隻好藏起來。”劉元依然道出原先她就丟出去的借口,反正不管有沒有外人在,劉元都要裝著。


    範增道:“如此說來,劉元小娘子是不想知道我為何特意讓人傳話,讓小娘子一道前來。”


    這一點別說是劉元了,整個劉邦營中的人無人不疑惑,範增特意叫上劉元一道前來,是為何意?


    張良與範增作一揖道:“若是先生願意告之,我等必是洗耳恭聽。”


    範增轉向張良,或許更該說是張良身後的劉元,“劉小娘子敢與我單獨談談嗎?”


    “先生,說好的見你就避之,我萬不敢。”劉元帶著哭腔地在張良的身後回了一句,哪怕她很好奇範增為什麽單獨叫上她,但是劉元也絕對不會給範增機會。


    誰知道被她毀了一世英名的範增會不會瘋了做出什麽事來,在項羽還沒有完全打消殺劉邦的念頭下,而且項羽的性格易變,萬一不小心得罪了項羽,那他們是都得死,劉元絕對不能在關鍵的時候掉鏈子,坑自己人。


    “你……”劉元這認慫認得不是一般的快,張良暗暗叫好,範增是氣得都快吐血了,真不愧是父女,一樣的全無風骨,認慫認得比誰都快,真是氣死人了!


    劉元偷偷探頭瞄了範增一眼,瞧著他那臉色的發青的模樣,露出一抹笑容,暗暗比了個剪頭手,要是能把範增氣倒就好了,範增一倒,項羽就等於斷了一條手臂,想要對付起來就沒那麽難了。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們父女兩若是隻能活一個,你們還能不能這樣躲著不見人。”範增吐露這一句,揮袖而去,張良和劉元都甚是驚心,但一時半會也追不上去問範增話中何意,範增也未必見得會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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