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主家等了半天沒等到劉元的誇讚因而出聲詢問了。


    “還行。”劉元平淡地吐了一句,這反應跟一開始的反應完全不一樣啊,主家覺得不對勁了,拿眼看向劉元,劉元朝著他輕輕一笑,伸出手接過,主家倒是不想給的,可是劉元硬搶了過來。


    “流熒布,不是說天下沒有幾匹,我看著你手上倒是挺多的,想必這天下的流熒布料在哪兒裏你也一定很清楚的。”劉元皮笑肉不笑地問了一句,主家一下子看向張良,張良麵容依然平靜,就好像一切都是應該的。


    “將布還給我,我不賣了。”那一位伸手想從劉元的手裏搶回流熒布,劉元哪裏肯,把人的手攔下,主家立刻反問道:“你是想搶?”


    “搶嗎?”一眼掃過一旁也幾乎傻眼的掌櫃,“我一進門就給了你們一袋金珠,這匹布不是我已經買下了的?”


    劉元才不會落人口實,就算她來這兒是名正言順,然而能不叫人捉住把柄,就得控製不讓人捉住把柄,這樣才不會給自己惹麻煩。


    “你,就你那一袋金珠就想要買下一匹流熒布,作夢。”主家不放棄地還想伸手搶回東西來,可是劉元緊緊將他的手扣住,他就算想進也進不得,要退也同樣退不回去。


    “放開。”主家沒想到劉元一個小娘子力氣倒是不小,扣得他的手連收都收不回來,他心裏七上八下的,衝著身後的人大聲喊道:“你們還在看什麽,快,把他解決了。”


    這一聲大喊,傻站著的人終於是回過了神,朝著劉元就要衝上去,他們要救自己的主家啊!


    劉元倒是不怕這些人的攻擊,瓊華一看他們衝上來就要開打,劉元拿著流熒步也想動啊,劉元卻將布放到她手裏衝著她喊道:“好好站著,把布拿好了。”


    “哦!”瓊華有心幫忙劉元卻不願意讓她幫忙,那就不幫吧,點了點頭站在一旁。


    店內的掌櫃小二都朝著劉元衝上去,想把自主家救出來,劉元直接將主家往他們那推去,推得人東倒西歪的,人還是牢牢被她扣在手裏,卻讓他們看明白了劉元不是好惹的。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什麽人?”主家眼看一群人衝上來都奈何不得劉元,倒是把他折騰得不輕,再與劉元麵對麵上,再沒能忍住地問了一句,劉元輕輕地一笑,“你猜?”


    張良聽到劉元玩心大起的一句,不禁莞爾。


    “魏兄,你就不能管管這位小娘子?”主家一看對付不了劉元,隻能轉向張良,向張良求救。


    “抱歉,我也得聽她的。”張良倒是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這話一出來,劉元倒是十分高興,“你可記住了,你也得聽我的。”


    ……被劉元重申一句,張良怎麽都覺得不對,有心想要再說一句,這時候一群人衝進來,“幹什麽,都幹什麽的?”


    “你又是幹什麽的?”衝進來的一群人穿著的是一身官服,看品階這是京兆府尹啊,劉元挑眉輕聲問了一句,那一位本來跑進來是很興奮的,結果一下子看到張良和劉元,顫顫地吐了一句,“留,留侯,公主。”


    要說主家剛剛是大鬆一口,結果聽到京兆府尹這麽一喚,整個人都傻眼了。


    “我在問你話,隻要你回答,不是讓你來問我。”劉元幽幽地吐一句這位京兆府尹不要岔開話題。


    “有,有人來報說是有人到這家店鬧事,故下臣前來看一看。”京兆府尹很快回過神答了一句。


    “哦,你倒是盡職盡責得很,區區一家布店說有人來鬧事你這個京兆府都親自領人過來了,長安城出人命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劉元一看到京光府尹的嘴臉自是不客氣地堵了一句,京兆府尹一聽連連作揖道:“公主殿下若有責難,下官無話可說。”


    劉元聽著京兆府尹這話覺得頗得耳熟,突然和昨天的廷尉吳籌對上了,吳籌不也是一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態度,那慫認得非一般的快啊,可是話裏話外又何嚐不在暗指一切皆是劉元所言,劉元冷冷地一笑。


    “好,真是好啊,你們吃定我奈何不得你們?我問你們一句話你們便將事情全都推到我的頭上,暗指我要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你們的頭上?”劉元都已經遇上一個了,還會不知如何應對此類人?


    “殿下。”京兆府尹朝著劉元作一揖,想與劉元告罪來著,劉元卻已經揚起手,“身為京兆府尹的職責是什麽?”


    這麽一問來,京兆府尹也是頓了半響,最後朝著劉元輕聲地道:“長安城內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下官統轄。”


    “何謂大大小小的事?”劉元哪裏容得人輕易將話題掀過,再接再厲地問,非把話說清楚不可。


    “這個,這個……”其實說到官階內負責的事,他們真要細說起來也說不過去,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劉元才好。


    劉元聽著隻覺得頭痛,究竟這個朝廷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是不是真隻能讓這些貴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殿下。”張良何人也,一下子看出了劉元的憤怒和隱忍,卻還是喚了一聲劉元,提醒劉元千萬不能動怒,若是動了怒,一個不慎落人口舌,他們有理也會變成了無理。


    “留侯放心。”劉元是很氣的沒錯,這會兒都想過去打人了,但是她更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在剛剛閃過的腦頭時,她更是得讓天下人知道,劉元再生氣也會謹記自己份內該做的事。


    張良聽著劉元平靜的話,確定劉元說的都是真的,她心裏有數,就算再生氣都好,她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隻要劉元不動手,張良便覺得其他什麽事都不是事。


    “京兆府尹,看到這是什麽了嗎?”張良上前一步指著瓊華手裏抱著的那匹布,隨著門被推開,光也射了進來,整個屋裏一下子變得光亮了,流熒布的獨特之處也就不複存在了。


    京兆府尹聽著為難得答道:“留侯,這不過是一匹普通的布罷了。”


    “留侯,不必與他多言,你帶著你這些人,還有你,與我一道進宮見駕。”劉元深以為這件事不需要跟這些人扯,直接把這一位的官給捋了,這比任何說法都更能振奮人心。


    “殿下。”張良輕喚一聲,他是不知道劉元的打算,還以為劉元把人帶進宮去是有什麽旁的打算,但是這樣一點小事就鬧到劉邦的麵前,是不是顯得他們太無能了?


    這樣地想著,張良往前走了幾步,在劉元的耳邊輕聲地吐道:“殿下,案子尚未查明便鬧到陛下的麵前,隻會讓陛下心煩。”


    “不然,撤官捋職這種事父皇一定會願意做,正好讓其他人接手。”劉元與張良輕聲道破了自己的打算,張良一下子急了,拿不準劉元這是想讓誰來接替京兆府尹一職?


    “不說沛縣出來的人,一個京兆府尹的缺口,多了去的人想要拿到手,隻要他們動了這個心思,我們還沒辦法讓他們為之而爭,最後選出就算不與我們同心的人,但也相對公正的人?”劉元回過頭這般地問了張良,意思張良是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劉元並沒有一下子將貴族一網打盡之意,但是劉元也絕對不會讓貴族一味的出手而讓自己處於被動的狀態。


    押人進宮請劉邦處決就是她的反擊的,捋人官階,沒錯,捋人官階,貴族們最引以為傲的地位正是來自於朝中,如果他們成了無官無階的人,他們的地位也將受到損失。


    想到這裏張良沒能忍住地看向劉元,驚心於劉元竟然想到這樣的辦法,如此精通權謀之術,張良裏心驚不矣。


    “殿下因何要下官隨殿下前去麵君?”雖然不知道劉元打什麽主意,本能就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因而那位京兆府尹是心急地問了劉元一句。


    “我問你的問題你不曾回答,又怎麽會覺得你問我的問題我會答你?”劉元衝著他露出一抹極是不屑的笑容。


    “來而不往非禮也,論品階我在你之上,你敢對我不敬,又怎麽覺得我能容你的不敬還把你捧上天?”


    劉元輕蔑地掃過他,一聲又一聲地吐字,直接地問他有什麽打算。


    “你……”京兆府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劉元敢把話說得那麽直白,但是他確實不敬劉元在先,劉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論來論去以下犯下,不恭不敬的隻能是他。


    “怎麽?你是不認我這個始元公主,還是覺得你區區京兆府尹淩駕於我這個一品的公主之上?”劉元見著這位生氣了,她卻是不氣了,反而步步緊逼,她一向不是好說話的主兒,敢讓她不好過,想捉她把柄,她不整得人求爺爺告奶奶她就不是劉元。


    “殿下這是仗勢欺人?”京兆府尹急急地反問劉元,暗指劉元仗勢欺人的罪行最是可惡。


    “你不仗勢欺人,你不仗勢欺人你這是做什麽?”某人橫衝直撞的衝了進來,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難道都是假的?


    道劉元仗勢欺人,別說劉元還沒有,就算真要仗勢欺人,劉元真仗了他們又能拿劉元如何?


    “隨我入宮見駕。”劉元懟完人果斷地重申自己要求,跟她回宮去見駕,京兆府尹立刻就要拒絕。


    “京兆府尹想清楚了,請你一道進宮是公主殿下給你留了臉麵,如果你不去,待公主回去見了陛下,你會如何?”


    這是威脅,十足的威脅。


    可是這個威脅有用的啊,京兆府尹要說還想跟劉元吵上一吵,到這個時候完全已經不想再吵下去了,就算吵贏了並不能改變劉元要他一道進宮的要求。


    哪怕現在可以拒絕不跟劉元一道去,可是正如張良剛剛說的那樣,他現在不去,等著劉元去見了劉邦之後也得去,劉邦是什麽人,他會不聽劉元的嗎?


    “下官隨殿下一道進宮見駕。”想明白了,京兆府尹立刻答應了,劉元朝著他露出一抹冷笑。


    “瓊華,把人扣住帶上。”劉元伸手從瓊華的手裏接過布,同時把被她牢牢扣著的主家交到瓊華的手裏,瓊華想都不想立刻將那人的雙手都給背剪了,稍一用力主家痛得大聲尖叫。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你這是做什麽?”主家這會兒已經知道了劉元的身份,心中驚濤駭浪自是不必說的,看劉元的架式也是不能善了的,急急地追問劉元是有什麽打算,這是要怎麽的對付他。


    “莫急,莫急啊。”劉元微笑著出言安撫,讓他別心急。


    “回宮。”劉元安撫完大步地往宮中的方向而去,張良心下輕歎,卻也知道劉元不按牌理出牌的有時候比他們循規蹈矩更有效果,案子本就是撲朔迷離,這件事還跟劉邦扯上關係,來者不善的想要取劉邦的性命,劉邦要是不想把這件案子查個水落石出才是假的。


    張良昨天就明白的事,也存了相助之意,這才會告假想來暗查,沒想到還能跟劉元碰上了,張良此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留侯。”劉元往前走了幾步卻沒有看到張良,回頭一看張良在深思,劉元輕輕地喚了一聲,張良往前走來,朝著劉元輕聲地吐道:“還望殿下手下留情。”


    “我無意趕盡殺絕。”把天下的貴族都殺完了,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可是得讓這些人老實才行,不能一天到晚盡給他們找麻煩。既然他們自己不老實,劉元自然要想辦法讓他們都老實下來。


    “留侯不想看這天下太太平平,安安樂樂的?”劉元朝著張良問了一句,張良頓了半響吐道:“自然是盼著的。”


    “鬧事者的想法與留侯不一樣,他們無所謂天下太不太平,他們所要是將這世上的一切都握在手裏,包括帝王,百官,哪怕他們不是帝王,他們卻也要握著這個天下的實權。”


    “正因如此,握了實權的皇帝便跟他們起了衝突,他們自然是容不得的,既然容不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握了實權的皇帝消失。此消彼長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權利一直如此,留侯是經曆過的人,更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張良是貴族,祖上更是幾代為相,權利這種東西張良曾經親眼見到過,也曾失去過,這其中的滋味,旁人或許不一定能明白,劉元卻肯定張良一定會知道。


    “於小娘子看來良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張良突然冒出一句來問。


    “有沒有人說過留侯其實跟項羽有些相像?”劉元這樣反問一句,張良一頓。


    “你跟項羽是一類的人,你們都是貴族,你們都有自己驕傲,也有自己不屑為之的事。但並不是所有的貴族都像你們這樣,如果都能像你們一樣,這個天下也不會有那麽多的事。”劉元笑笑地說著,張良亦不知劉元這是在說著誇他,還是損他。


    拿了張良和項羽相提並論,張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殿下請相信,良盼著天下太平,盼著天下能夠和樂。”


    劉元認真地道:“我相信留侯,但是我不相信他們。”


    指著被瓊華扣著的主家,還有那前麵蔫蔫走著的京兆府尹。


    “我到長安也不過才數日罷了,可是他們都做了什麽想必你是最清楚的,在這樣的情況想讓我相信他們跟留侯一樣是不可能的。”


    劉元看著他們的眼神透著一股子冷意,叫張良心下微沉。


    “殿下比陛下更容不得他們。”張良不知為何吐出了這一句,劉元被張良看透了也沒有半分的不適,“如果他們利於天下安定,能讓百姓豐衣足食,他們做什麽我都不管,可是他們並不是,他們做的一切,費盡心思,不擇手段都僅僅是為了他們自己,他們的心裏沒有百姓也沒有天下安寧。這樣的人,你說我有什麽理由要對他們手下留情?”


    凡事逃不過一個理字,劉元是個講理的人,張良也是一個講理的人,大家都講理事情就好說了。


    張良雖然驚心於劉元竟然會那樣費盡心思地想要對付貴族們,未必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但聽明白了劉元的意思,劉元並不是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她隻是想要他們知道大漢的底線在哪裏,不,是劉元的底線在哪裏。


    想到這裏張良突然眼睛都不眨地看向劉元,“殿下想過陛下的想法嗎?”


    被問的劉元一頓,劉元道:“無論是父皇是什麽想法,他不想要大漢錦延長久,江山永定?”


    “陛下自是盼著的。”張良若說還有什麽擔心,劉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他再也沒有旁的想法了。


    不管劉邦有多少的想法,隻要劉元的出發點是為了大漢,為了天下的安定,同樣想要大漢江山穩固的劉邦會不願意劉元做那些事?


    “為君思天下,為臣既思天下也思君。心存大義,縱不為君所能容,亦萬死不悔。”劉元把自己的想法如實吐了出來。


    張良心中受到的震撼無法言語,還記得剛認識劉元的時候,在鹹陽宮裏他們月下談心,當時的劉元隻有一個目標,好好地活下去,從什麽時候開始劉元卻已經成長成了這個樣子?


    “啊,把留侯嚇著了?”劉元也是不自覺說出此番大義凜然的話,要說從前劉元是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可是張良問她的時候,她也認真地想了想,這番話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一看張良不可置信的模樣,劉元倒是挺想把話收回來的。


    張良聞之露出了一抹笑容,“殿下讓良受益匪淺。”


    輪到劉元驚訝了,她怎麽可能會讓張良受益匪淺呢。


    “權謀,君也罷臣也罷,百姓也好,殿下都看透了,這樣很好。”張良竟然給予肯定,劉元驚喜地道:“留侯難道不像丞相那樣擔心我會變壞?”


    想想蕭何那些年對劉元的防備,劉元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良並非丞相。”在那些年裏因著與劉元相交的一段時間,張良一直都相信劉元能夠對抗項羽,劉元果然牢牢地守住她打下的城池,和韓信、彭越各據一方為漢與楚的對峙起了至關重要作用。


    劉元道:“可不是,留侯又不是丞相,怎麽可能會和丞相一樣。留侯如此肯定我,我很高興。這塊流熒布,送給留侯吧。”


    不由分說的將手裏的的流熒布塞到張良的手裏,張良一頓,頗是哭笑不得地看向劉元,“這樣黑夜會發光的衣裳原該是女郎才會喜歡的東西,還是公主殿下拿著吧。”


    “給你,給你啊。我不喜歡閃閃亮亮太顯眼的東西,我阿娘也不喜歡,我要是拿了回去不做,瞧著吧,宮裏大把的人會搶著要,與其便宜了她們還不如給留侯。”劉元真是夠直言不諱的,毫不掩飾對劉邦宮中那些女人的不喜。


    張良被塞了一滿懷的布,聽到劉元的話沒能忍住地提醒道:“殿下縱對陛下內宮諸位夫人多有不喜,也不該表露出來,叫陛下因此對殿下不喜。”


    劉元不以為然地道:“我在長安呆不了多久,等這件事一完我便往雲中、北地對抗匈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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