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就覺得這很難?比你直接殺人更難?”劉元到現在確實也還是這樣的想法,但是劉邦顯然是不相信的,他更傾向斬盡殺絕,除之而後快的辦法。


    “韓信,這件事你不許再插手。”劉邦重申一句,顯然劉元說了那麽多他就是不肯鬆口,依然還想置韓信於死地,一步不退啊!


    劉元道:“父皇信不信,很快就會有人與父皇求情了,比起你被逼著不得不放了韓信反而讓人覺得你容不下功臣,我勸父皇在他們沒有動手之前就鬆了口。”


    意味深長地告訴劉邦事情怕是要開始了,然而劉邦能不能聽得進去,劉元也不敢保證。


    “天下想看好戲的人不知凡之,父皇總不會以為這天下當真由你說了算,你想如何就能如何?”劉邦目光如刀地落在劉元的身上,劉元卻不斷地紮劉邦的心,劉邦氣得朝著劉元道:“滾出去。”


    滾就滾唄,劉元還會怕滾不成,衝著劉邦作一揖,“孩兒告退。”


    就算把劉邦氣得半死了,劉邦還能記得給劉邦見禮,劉邦哪怕再氣,還不是因為劉元都說對了。


    哪怕他已經成為了皇帝,他想要什麽都由他說了算,可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事就算人人都知道,人人都明白,偏偏沒有一個人像劉元一樣把話說出來,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就連劉邦在內也是如此,劉元卻非要說出來,說實話的人,最是討人嫌了。


    劉元才不管,作完揖站了起來,腿跪得久了點,有點抽筋了哦,劉元抽了一口氣,本來還氣著的劉邦一聽回過頭,劉元正試得跳了幾下,感覺好像恢複了麻利於走了,劉邦……


    想表示關心詢問一下的,可是劉元的生命力太強了,劉邦想關心的話生生叫劉元的動作給堵了。


    “話雖然說得不好聽,總還是為了我這個父親,為了大漢的江山。”劉邦等著劉元走了,小聲地嘀咕一句,雙手捏緊了來回走動也沒人敢打擾他……


    倒是劉元一出來就往呂雉的宮殿去,呂雉早就收到消息,劉元回來遠遠的就看到呂雉帶著又長高了不少的劉盈在門口等著,“阿姐,阿姐。”


    劉盈瞧到劉元是真高興,一個勁兒衝著劉元招手,劉元也揮手回應,可是一走近劉盈卻目瞪口呆地道:“阿姐你怎麽成這樣了?”


    灰頭土臉的樣子沒有一點的女郎樣,劉盈都驚呆了。


    “秦地多苦,日子難熬啊。”劉元感歎一句,劉盈道:“那阿姐為什麽還跟阿爹提封地要舊秦之地?”


    “舊秦之地也是大漢的土地,身為大漢的公主,當以身作則,好東西留給別人,壞東西得自己扛。而且,我若是將一片苦難之地變成繁華富庶之地,可是很有成就?”劉元湊進與劉盈笑問著,劉盈直點頭道:“阿姐目光遠大,胸襟開闊,是盈兒學習的榜樣。”


    “嘴巴突然變得那麽甜?”劉元先被劉盈給驚住了啊,她軟萌萌,被叫人一看就臉紅的弟弟成功變成了一個油嘴滑舌的主兒?


    拒絕的啊!


    劉盈叫劉元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得都有些傻了眼,低下頭不解地問道:“阿姐不喜歡我這樣嗎?”


    得,一秒回到從前,劉元伸手道:“一半一半吧。阿姐就是不太習慣。”


    從前的劉盈是怎麽樣的可愛啊,突然變得嘴甜,還臉不紅氣不喘了,劉元挑了挑眉,一眼就看到了劉盈身後好些漂亮的女郎,劉元都驚呆了。


    “盈兒的身邊那麽多的女郎?”六個都是女的,年紀大小跟劉盈上下,看起來性格各異,劉元不受控製的轉頭看向呂雉,呂雉才不管她的詫異,隻管上前拿了帕子給劉元擦擦臉,“回去換身衣裳洗個澡,不累嗎?”


    “累啊。”劉元真心是累,累得完全已經不想動了。


    “那就回去沐浴休息。”呂雉瞧著劉元眼下的黑眼圈是真心疼啊。然而如果從前呂雉還不想讓劉元那麽累,經過和親一事呂雉卻十分慶幸劉元有本事殺了冒頓。


    若是殺不了冒頓,劉元便隻能嫁到匈奴,那是挖她的心啊。


    “外祖父外祖母沒來找阿娘算賬?阿娘不打算找我算賬”劉元笑笑地問,呂雉握住劉元的手道:“我自知道怎麽應付他們。呂家的事,你不必問得太多,我心裏有數。”


    呂雉如此說來,劉元就算是滿心的詫異,終還是什麽都沒說了。她問了啊,若是呂雉願意告訴她自然會說,不願意才會讓她不問,那就不問吧。


    劉元拍了拍劉盈的腦袋,“明天問問你功課,還有我給你找的那位先生感覺如何?”


    劉盈拉住劉元道:“雖有才學,可是他說的話我都不喜歡聽。”


    嗯,這才多久啊,申寒竟然就讓劉盈下這個定義?


    劉元笑笑地衝著劉盈道:“你不是說他很有才學?既然有才學,你可以學他的才學。但是不可背後道人。”


    劉盈本來就跟劉元小聲地提一句罷了,劉元卻教導著劉盈,劉盈抬頭看著劉元,劉元的目光清澈,劉盈或是打量或是不解的目光看來,劉元也隻衝著他溫和地笑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尤其是話,管天管地也管不住旁人的嘴,可是你管不住旁人的嘴也得管住你自己的嘴。”


    “禍從口出病從口入,我幾時曾與你說過旁人的不好?”劉元要教人也不是亂教的,以身作則不僅是對天下人,對自己的親弟弟也是一樣的。


    劉盈想了想劉元真沒有背後說人壞話的習慣,頗是羞愧地捉了捉腦袋,“阿姐,往後我不說了。”


    “知他人所短,也得看他人所長。阿姐想看看你能不能明白我送這個人給你的意義何在。”劉元帶著調皮地朝著劉盈眨了眨眼睛。


    “而且啊,他說的話你覺得不妥不喜歡聽,那你為何不反駁不問?”劉元在劉盈考慮的時候再接再厲指出,劉盈一頓,“可以和頂先生嘴的嗎?”


    “怎麽能叫作頂嘴呢?給你請先生的意思是讓你既不求甚解而與先生提問,這叫頂嘴的嗎?”劉元偷換概念那是一流的,劉盈被劉元洗了一通腦。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既有惑當詢於先生,理所當然。”劉盈讀書方麵有些天賦,一點就通,劉元拍拍劉盈的腦袋道:“對啊,問清楚了先生,若是你還是不明白不如多問幾個人,你的先生又不是隻有一個,多問問集思廣益,或許能讓你茅塞頓開。”


    “而且也不拘於先生,你身邊的人,還有你見到的人,你都可能把你的問題問出來聽聽他們的想法,不見得隻有讀書人才懂道理對不對?”


    想來想去劉元覺得還是不對勁,讀書人懂道理,不讀書的人也一樣懂的啊,因此道理不能讓劉盈隻去聽讀書人講,否則豈不是教著劉盈隻認讀書人而不管其他人?


    劉盈眼睛發亮地看向劉元,眉開眼笑的道:“阿姐說的我都記下了,一定好好做。”


    “好!”劉元伸手拍劉盈的頭。


    “好了,盈兒有什麽話明日再跟你阿姐說,看看你阿姐如今的模樣,你還好能看著她不回去休息?”呂雉也知道該讓他們姐弟籠絡感情,他們姐弟關係親密也是呂雉所希望的,可是劉元的疲憊呂雉同樣看在眼裏。


    “阿姐回去歇息,有什麽話我們以後再說,阿姐要好好地照顧自己才是。”劉盈老氣橫秋的叮囑劉元,劉元捏了一記他的耳朵。


    “知道了。”還是很高興劉盈能記著她的身體的,應完就準備回房去,一眾人都相送,劉元更注意到劉盈身邊的六個侍女啊,那是怎麽看怎麽讓劉元覺得這人不簡單呐。


    可是太久沒休息了,劉元一直熬啊熬的,能熬到現在也不容易,沐浴後連飯都沒吃,倒頭就睡,這一睡足足睡了兩天一夜才醒。


    “殿下醒了。”劉元醒來就覺得餓,伸手撫過小腹,一旁的邱嬤嬤第一時間走了過來,這會兒的天已經放白,劉元摸了摸頭道:“困成這樣竟然還能醒得那麽早。”


    邱嬤嬤笑著道:“殿下睡了兩天一夜,可不是覺得醒得早。”


    劉元乍然聽都頓住了,“兩天一夜?”


    “是,連陛下都驚動了。殿下一直怎麽叫都叫不醒,皇後連忙叫了太醫來,太醫們看了都說殿下是太累了,睡得沉了些而已,並無大礙。皇後娘娘還是不放心,派了人去公主府請了麗和侯入宮診治,麗和侯也說殿下是太累了睡著而已,沒什麽大礙的,讓陛下和皇後都不必擔心。”邱嬤嬤給劉元拿了衣裳想為劉元穿上。


    “睡了兩天一夜,竟然那麽久。”還以為自己這身體不錯,竟然那麽久沒睡夠還能起得那麽早。


    “麗和侯當著陛下和皇後的麵問了殿下是有多久沒有好好睡了,八彩和向陽說殿下是自去了匈奴就沒有好好睡過覺,事情太多,殿下恨不得不把自己一個人當成三個人用,回來前封地的事也還沒完全處理好。”


    邱嬤嬤算是提醒了劉元了瓊容對劉邦說過的話,劉元道:“誰去告訴的父皇?”


    “殿下回來皇後就請了太醫,動靜鬧得大了哪裏還需要有人去請陛下。”邱嬤嬤與劉元穿好了衣裳就準備給劉元梳頭,劉元道:“那楚王呢?”


    “外麵的事你暫時別管了。”呂雉也不知是不是一直聽著劉元的動靜,劉元這才剛起說了幾句話呂雉便走了來,長發披散,身上隻披了一件外衣走來,邱嬤嬤她們都與呂雉見禮。


    “你是真拚啊。”呂雉走上前去戳了劉元一記,劉元由著呂雉戳的啊,“事情太多,手下人手又不夠,我能怎麽辦。”


    呂雉輕輕一歎,“這一回回來你要多呆些日子。”


    劉元又不是得了封地不幹事的人,在於其位,掌一處封地的生死,劉元就得想辦法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從前在沛縣時劉元是如此,想來今日也是如此的。


    “好。”韓信的事不知道怎麽樣,她的婚事也得解決了啊,再拖下去不知要變成什麽樣子了。


    呂雉順過劉元的頭發,一眼看過劉元的手,“瓊先生配給你保養手的東西擦了?”


    “擦了啊,你看手變得多好看。”劉元倒是想不擦來著,瓊華得了瓊容的命令是天天定時的盯著劉元擦,劉元但凡不想跟瓊華耗就隻能老老實實的擦了。


    呂雉在劉元睡著的時候就看過劉元的手了,雖然還是不如其他女兒家的柔軟,比起之前是好多了。


    “皇後殿下,粥熬好了。”這會兒宮女端著粥前來,朝著呂雉道了一聲,呂雉道:“怕你醒了會餓,我讓廚下給你熬了粥,雖是清淡了點,總能讓你先填一填肚子。”


    呂雉伸手從宮人的手裏接過,劉元便要端過,呂雉卻避開了,“長大了,不撒嬌了?”


    提起劉元小時候為了呂雉少幹點活沒少纏著呂雉喂她吃飯喝粥的事,劉元當初沒有說破,今日也是不能說的啊。


    “阿娘喂我啊。”難得呂雉想喂她喂粥,劉元豈有不配合的道理,呂雉勺起,劉元張嘴一口吃了,突然想起,“沒漱口。”


    睡了兩天一夜,連口都沒漱就吃東西。“算了,吃都吃了,吃一口和吃兩口也沒什麽不同。吃完再漱吧。”


    劉元丟開不理,她也正餓著,吃啊趕緊的吃,呂雉再給她喂了一口,看著劉元吃得高興,就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那的沛縣。


    劉元是她第一個孩子,她雖然初為人母,卻傾盡了所有心血待她,也想給她最好。


    一開始的時候劉元總是哭鬧不休,劉邦都被鬧得頭疼,她卻好像能感受到劉元的難過傷心,全心全意地哄著她,後來劉元慢慢地變得乖巧了,見著她時會朝著她笑,笑得呂雉都覺得自己好似擁有了全世界。


    再後來劉元會走,會爬,比起旁人家的孩子哭鬧著好吃的好玩的,她卻更多的為她而爭。


    不想讓她幹活,不想她被劉大嫂欺負,總是變著法子的讓她可以歇一歇。


    劉邦離開了沛縣,那是她們人生的轉折,她原以自己的孩子得要她自己護著,沒想到最後卻是劉元護著的她。


    “阿娘在想什麽?”呂雉一下子出了神,劉元好奇地詢問,呂雉搖了搖頭道:“沒什麽,就是想起你小時候的事來。”


    劉元道:“我從小到大都很乖的啊。”


    “乖的時候是真乖,不乖的時候也是真不乖。你啊你。”呂雉點著劉元,莫可奈何一般地又喂了劉元一口。


    一碗粥很快就見了底,呂雉問道:“還想再喝嗎?”


    劉元道:“不了,阿娘真不告訴我這幾天發生的事?”


    方才呂雉一進門就阻止邱嬤嬤和她說外麵的事,劉元聽得真真的。


    “你回來後和你父皇說的話我都知道了。”呂雉將碗交給了宮女冒出這一句,劉元整個人一凜,她當然不會以為劉邦會和呂雉說這些,呂雉會知道隻能證明劉邦的身邊有呂雉的人。


    本能的劉元看向四下,一個個都低頭垂目的,呂雉道:“這裏是我的宮殿,這些人都是可信的。”


    劉元還是相信呂雉的,可是呂雉突然亮出了爪子,劉元握緊了雙手,“阿娘接下來是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護著你們而已。”呂雉說得輕描淡定,可是想要護住劉元或是劉盈容易?


    “你父皇這些日子沒少誇如意聰明,能文能武。”呂雉好似不經意地提起,能是不經意地才怪,劉元額頭的青筋直跳動。“阿娘無須跟戚姬計較,她喜歡靠著父皇就讓她靠著。”


    呂雉聽著這一句瞧著劉元半天沒有挪開眼,劉元被看得一頓,連忙抹了一把臉道:“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


    睡前是洗過臉的,架不住這會兒醒來連口都沒漱就喝了粥,臉沒洗要是沾了什麽髒東西也不奇怪。


    “我是想起了多年前你說過的話,當年你就說讓我別靠你父皇。你是早料到你父皇不可靠?”呂雉突然提起劉元曾經說過的話,這件事呂雉能記著,劉元一定也還會記著。


    ……劉元道:“你就當我早就看透了父皇是什麽樣的人。”


    “你啊你啊,原本隻要忍一忍便不需要與陛下鬧成這樣的。”雖說呂雉已經意識到劉邦不可靠,但是跟劉邦鬧翻了怎麽看起來都是他們要吃虧,呂雉不怕自己吃虧,隻怕劉元吃虧。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你既然有人就該知道我這樣跟父皇說話,父皇究竟是真怒還是佯怒。”劉元笑笑地點出。


    呂雉自然是清楚的,也真是因為如此她更明白劉元本來可以得到更多的,卻因為一個戚姬,為著她這個母親抱不平,便與劉邦撕破了臉。


    “阿娘,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至。事情總有好有壞,到了現在都不需要裝著父慈女教,誰對誰有什麽意見隻管說破,對方要是能改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便想辦法也要讓他改,如此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劉元反是覺得這樣挺好的,她很是滿意這樣的生活方式。


    “你就會哄人。”呂雉戳了一記她的腦門,劉元笑眯眯地迎著呂雉,一點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


    “阿娘,我有分寸的,凡事總得講不過一個理字,我們父女就算是撕破了臉也還是父女,在大事前我們就是走同一條道的人,對敵一致,這是我和父皇都清楚的事。而且父皇想要大漢好,想要劉氏的江山得以穩固,隻要我能做到這一點,父皇的容忍就是無限的。”


    這就是劉元佩服劉邦的地方啊,劉邦不知道劉元對他的不滿是有多深?


    劉邦都清楚,但是劉元的勸諫但凡對大漢有益的劉邦還是會三思而後行,就算劉邦再氣劉元懟他,也總會再三考慮劉元的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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