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陛下都等著你們讀好了書,為大漢立下功勞,如此為你們設下慶功宴。”呂雉端起了酒與他們敬一杯,沒人敢不端杯,隻能是帶著勉強的笑容,與呂雉和劉盈舉起了杯,不管將來有沒有慶功宴,還是先謝過他們吧。


    對此,劉元隻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下,下麵的人形形色色的臉,最讓她覺得真心的可能就是劉肥的笑容吧。


    “喝喝喝,你們都還年輕,都還有機會,我是沒有那樣的本事了,就盼著將來的兒子能有出息,能為陛下為大漢效力,那我就不愁了。”劉肥真心實意的說話,本來還生劉肥的氣,這會兒劉元卻叫劉肥的表現逗樂了。


    這人就是一個自覺的混吃等死的主兒,他也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隻盼著有人能養著他,讓他的後半生都有著落就成。她倒是與這樣一個混不吝對上了,真是氣死自己活該。


    想著,劉元心裏的怒意早就消散了。


    可是旁的人想說劉肥是在說風涼話,可是劉肥也是沒爵位的主兒,從前是劉邦撥著私款養著他,他也是隻要有吃有喝就不管不顧的人,因而一年年的過去,他的體重不斷地上漲,腦子依然和從前一樣的蠢。


    就算知道劉肥蠢得厲害,卻也沒有人敢當著劉肥的麵罵。


    誰叫劉肥再蠢也不是由人隨便來罵,他的嘴皮子是不好,可是但凡有人罵他,他也不管你是誰,但若聽到罵了隻管用自己的胖身體將人壓住,壓得人掙不開啊,跑到劉邦那裏告狀,人家還是有理的,誰讓你罵他蠢了!


    劉邦也覺得劉肥是蠢,再蠢也是親兒子,還是得護著,不能隨便的被人罵了。必須罰罵人的那一個。


    一來二去也叫人明白了,劉邦就算兒子再多,也知道劉肥蠢,卻也容不得人罵他。


    “陛下還有其他事要說?”劉元看了一場眾人變臉的戲,倒是覺得不錯,詢問劉盈一聲,想要確定他是不是說完了他想說的話?


    劉盈想到方才劉元與他提起的事,“阿姐有什麽話隻管說。”


    本來劉盈設家宴就是為了說正事,看樣子劉元似乎也事情要說?比起劉盈早就已經告知他們的事,他們更擔心的是劉元要說的是什麽事。


    劉元與劉盈頷首示意,隨之朝著一旁的菱青看了一眼,菱青明白地走了出去,沒一會兒就帶了十幾個人走了進來,皆是身著鎧甲的將士,有認出他們的人都麵帶詫異,不禁地看向劉元,不太確定劉元是何意。


    “看來你們之中有認出他們的人,也好,既然有認出來的人,人現在就在你們的麵前,你們有何打算?”詢問的語氣,很是客氣,落在一旁的人耳邊,他們卻另有思量。


    “人都叫阿姐收下了,阿姐何意?”總有人不傻,他們不是沒有尋過這些人,當日幫著劉邦要取他們的性命母親的人,他們怎麽可能會放過,自然是想盡辦法尋到人,殺了他們。


    可是一直沒找到人,他們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問周勃,殺人他們也不想叫人知道是他們殺的。


    因而一直尋不到人,他們心中的詫異不亞於任何人。千算萬算他們也算不到人竟然在劉元的手裏,劉元把人收了起來是什麽意思,她還想護著這些人?


    劉元麵對直問倒不見慌亂,隻是輕聲地道:“我的意思你們會聽嗎?”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然而他們都清楚劉元並非在征詢他們的意見,雖然劉元一向不與他們有多少來往,並不代表劉元果真由著他們對她說一個不字。


    “見過夫人們還有皇子。”劉元的問題他們不敢答,要說不想報仇是假的,然而劉元的心思他們拿不準,故而一時半會他們都不敢接話,生怕一個不慎惹急了劉元,叫劉元不喜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而他們的沉默何嚐不是默認,劉元也不繞彎子,朝著一旁的人下令,讓他們與之見禮,十數個將士得聽各自站在自己那日動手的夫人麵前,不約而同地跪下了。


    “阿姐這是?”麵對這樣鄭重的一跪,有人再一次問出來,拿不準劉元的心思,她是不僅要救下人,還想把人放到他們的身邊,想要他們把人收下不成?


    劉元道:“當日雖說他們是奉詔行事,卻做了一個軍人不該做的事,我想給他們機會將功補過,也希望你們可以給他們機會將功補過,可以嗎?”


    意思,劉元說了一半,有人聽明白了,有人卻還在雲裏霧裏的,未能完全能明白劉元的意思。


    “人,往後交到你們的手裏,他們犯的過錯,死是不足以彌補的,故而此生為你們盡忠,守護你們,如此,你們可滿意?”劉元揚起聲問著他們,終於說白了。


    不懂的人聽完卻是大驚,不可置信地看向劉元,不確定劉元是不是說錯話了。


    “他們當日想殺我阿娘。”有人站了起來指著跪下的人高聲地告訴劉元,劉元道:“你說錯了,當日是父皇下令,他們隻是依詔行事,他們並非想,若是想的話,你們的母親不可能活到現在。”


    “作為一個軍人,他們有違妄殺人命的規矩,卻因為殺人未成,我容他們活下來,若是他們的手裏沾了無辜者的性命,他們今天是沒有資格站在你們的麵前的。”不殺他們的理由,劉元也是說得十分清楚的,他們既是奉命,也是因為他人們並沒有真正的取了人的性命,故而劉元才會容他們活著,活到現在,給他們機會將功補過。


    “阿姐,你麵對一個殺你母親的人,你能坦然處之,你還能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到他的手裏?”站起來的郎君十來歲,十分想不通劉元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因而大聲地質問。


    “人在這裏。”當日叫她撞開的人就站在她的身側,這就是當日動手殺呂雉的人,人都站出來了,沒有人再對劉元的安排表示詫異。


    “我想看看你們之中,誰能明白我的用意。”劉元確實另有用意,因此並不怕說出來,也不怕讓他們都知道,劉元就是想看看他們都是什麽樣子。


    “作為大漢的皇子,從前阿爹對你們是什麽樣的要求我不管,但是從現在開始,如果你們想出人頭地,想要有機會封王,那麽你們的心性也決定了以後你們的路能走多遠。”


    話說得沒錯,一個人的心性決定了他們的路能走多遠。


    “陛下從前與我們有什麽差別,就因為他成為了太子,成為了皇帝,因此他就成了我們之中的例外。”劉盈不願意分封他們,不願意給他們太多的權利,再有劉元將要殺他們母親的人放到他們的麵前,美其名還是保護他們,令人看得多氣憤,兩層怒意加起來,便口不擇言了。


    “他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我可以將我立下的功勞全都給他,換他成為這個皇帝,你們認為夠了嗎?”劉元聽著他們提出的問題一點都不奇怪,可是她是劉盈的親姐姐,她從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護著她的家人。


    眼下他們想與劉元控訴不公,但是劉元願意將她所有的功勞都給劉盈,以此而交換劉盈成為大漢的皇帝,他們還有什麽問題?


    聽到劉元的話,一群人都傻了眼,他們沒有想到劉元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的功勞,不足以換一個太子,換一個皇帝?”本來叫劉元堵一句說不上話的人,對於劉元的咄咄逼人,更無法反駁。


    若劉元不是女郎,根本沒有劉盈什麽事,太子之位,皇帝之位,都會是劉元的。


    “陛下好運氣,有阿姐這樣的阿姐。”有人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更是氣不過劉盈有這樣的好運氣,能有劉元護著。


    劉元道:“相對很多人來說,生為皇帝之子的人也好運氣。所以,人和人不能比,一比,日子就沒法過了。”


    比較什麽的,劉元從來不跟人比,她隻管過自己的日子,她想要過什麽樣的日子就按她想要的去做,既不看旁人所謂的好日子,也不看旁人所謂的壞日子。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劉元從來都滿意自己的生活,馳騁戰場或是苦或是累,指揮千軍萬馬或是擔子太重,可她從不抱怨,也從來不會認為自己應該過什麽樣的日子,不該過什麽樣的日子。


    “多謝阿姐。”總有人站了起來與劉元道謝的,劉元看了過去,倒是覺得眼熟,看到他身旁的夫人,是薄姬啊,這一位竟然就是劉恒,那一個在曆史上稱之為漢文帝的人,想起之前的事……


    薄姬不是一個一般的女人,教出來的兒子倒是諸子之中相對聰明的,劉元的用意看起來劉恒明白了。


    “將士鎮守邊境,保國衛民,無論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都不應該有悖此情此理。當日阿姐在救人的時候就是憑這一句讓沒有父皇詔令的情況下的他們放開了手。”劉恒把話說出來,其他兄弟全都看向了劉盈,似乎沒有想到劉恒還聯想到了當日的情形。


    對他們來說,那一日就是噩夢,他們恨不得再也不要想起來。


    可是當日若不是劉元及時趕到,若不是劉元說動了這些將士,他們的母親早就已經死了。


    劉恒一謝不僅謝的劉元將人給他們,更是謝當日的大恩。


    劉元收到了,故而衝著劉恒問道:“你都讀了什麽書了?”


    乍然被劉元所問起,劉恒微微一頓,卻還是如實而答之,“阿姐可以考較一二。”


    說自己讀了多少書不如讓劉元來考一考,劉元看著這樣溫和卻又透著自信的孩子,也不在意地考較起來,一來二去的,倒是越發的滿意,劉恒讀書並非死讀書,也有自己的見解,劉元道:“改日得了閑你到公主府尋我。我府中的藏書不少,想找個人幫我理一理,你可願意?”


    想是一回事,也該問問人肯與不肯,順便看看這個人。


    “願意,自然是願意的。”劉恒聽著好似得了天大的好處,與劉元連聲地答應下了,劉元道:“坐吧。”


    她府上的書是不少,卻不需要人來整理,不過是尋個讓人聽起來不是那麽招人妒忌的名頭來讓劉恒出宮一趟而已。


    叫劉恒坐下了,劉元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一旁的人身上,詢問道:“人,你們是收下還是不收下?”


    收與不收總要給句準話的,劉元的態度倒是清楚。


    不過,比起劉元看似溫和實則也是強勢的詢問,更叫他們頭皮發麻的是劉元上麵的呂雉,呂雉雖然在劉元開口之後就沒有說過話,可是目光一直都盯著他們,但凡聽聞呂雉如何對待戚姬的人,都見識了呂雉的心狠手辣。


    惹了劉元不是什麽大事,要不是特別大的事劉元不會與他們計較,可是惹上了呂雉就不是小事了。


    一些道理他們都明白,也確定這些事遠遠沒有他們以為的那麽簡單,如劉元給下的人,哪怕劉恒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然而他們卻還是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隻是一個人而已,人交到他們的手裏,要他們生或是死就是他們一句話的事,何必為了一個人而惹劉元不悅,也叫呂雉不高興?


    “多謝阿姐。”不管是願意或是不願意的人都與劉元作一揖而收下人。


    劉元道:“好,人你們收下了,往後好好地待他們,不要給我說什麽意外,也不要讓我聽到他們到了你們的手裏活不過幾個月,因為他們出了任何意外,都隻能是因為你們,不要讓我小看了你們。”


    如果說先前他們還在想劉元把人給了他們,他們就可以隨意的處置人了,聽完劉元的話如同上了一道枷鎖。


    “給你們保衛你們的軍人,若是死在了你們的手裏,從今往後你們也不需要再找人保護你們了。”生怕他們聽不清楚,劉元已經說得更明白一些,也讓他們都聽得真真切切的。


    “阿姐。”聽到劉元的話所有人都喚了一聲,並不包括劉恒。


    劉元輕輕地笑了笑,“人交到你們手裏並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恰恰相反,所有的軍人都會知道,也就是說,不僅我會看你們的一舉一動,全天下的將士都看著你們,你們知道後果?”


    提到全天下的軍人,他們都抖了抖,就算原本不明白,現在也沒什麽不明白的,劉元不僅要試他們,還讓人死盯著他們!


    看著劉元的眼神透著恨意,可是卻隻一閃而過,但這一閃而過劉元早看得一清二楚,反而覺得不以為意。


    倒是劉恒從頭到尾有沒有半分的變化,看著劉元的目光歡喜多過其他,劉元感慨啊,將來這樣的人真取而代之成為大漢的皇帝,那也是理所當然的,看看人家的氣度,一般人能比得上?


    一場家宴吃得並不開心,不,還是有人很開心的,比如劉肥!比如劉元!


    宴散之後,劉交搖了搖頭道:“十幾個人你若是想護著並非難事,為何卻要這麽折騰?”


    “因為他們現在吃著大漢的,用著大漢的,卻還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欠著他們的。瞧瞧他們表露出來意思,就是想無功得賞,就是想自己可能得一方封地為王。哼,旁人或許沒資格說他們癡心妄想,我卻有。我辛苦立下的戰功要是還不如他們投胎得好,我第一個不答應。”


    劉元的話音落下,劉交閉嘴了,劉元當年能得位同諸王,得西秦舊地為封地,都是靠功勞立下的,想要不勞而獲,想要輕而易舉的得到劉元奮鬥了十幾年才得到的一切,劉元不憤不平最應該。


    比起一個個還靠著大漢靠著劉元養著的侄子,劉交當然還是更偏心劉元這個幹實事的人,旁人,讓他們安安分分的呆著,隻要他們聽話,劉元並不會虧待他們,反之,也別怪劉元手下不留情。


    劉交揮手道:“一家子的人,心思各異,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反正劉交相信劉元的稟性,如果劉元真想要她的那些兄弟全都死,早在劉邦說出將來若是他們有錯便可殺之的話時就答應下了,然而劉元拒絕的,她並不想對這些人動手,雖然更多的是瞧不上他們一個個,但也證明了劉元並無殺意。


    “叔父你就放心吧,旁人你信不過,你還信不過我?”劉元朝著劉交擠眉弄眼的,倒是一如當年,劉交指著她道:“行了行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著辦,我哪裏管得了你。”


    好些年治理沛縣的時候都是劉元教他如何管事,後來隨著劉元年紀漸長,劉交完全跟不上劉元腳步,雖說是長輩,也是事事都聽劉元的,腦子不如人,思慮不及人之長,卻是都得認了。


    “對了,朝中議起要修長安,你怎麽看?”劉交想起了另一件事,與劉元提了起來,劉元對此道:“修啊,想修就修,現在又不是沒錢。”


    手握鹽利的劉元十分財大氣粗,劉交道:“你那些錢也得省著點用,不能揮霍。”


    “長安是都城,是大漢的門麵,修繕得當也是理所當然的,修城一事就交給瓊先生,反正這是墨家最拿手的事。”劉元對此樂見其成,反正早些年沒錢的時候也拚著修外麵的渠,隻為了長安漸漸的繁榮起來。


    眼下百姓的日子是越過越好,在百姓能過得好的情況下修修大漢的門麵,也是應該。


    劉交道:“鹽利甚大,你就沒想過在其他地方推行?”


    “各異姓王均已經被你父皇收拾得老實了不假,可是還有其他諸侯國,各州郡縣卻也不是令行即止。”別以為劉交當著一個宗正就什麽都不管,外麵的事他都清楚,與劉元提起朝事來,一點都不含糊,說的都是真實的問題。


    對此,劉元搖了搖頭道:“我倒是想,可是身體如此,我得再養養,養得能出長安,還能平平安安的回來了,我才有時間去收拾他們。”


    真是一句老實話,聽在劉交的耳朵裏,劉交輕輕一歎道:“你啊你,還是養好了身體再說,你也說了隻有你能好好地出長安,能好好的回來才好去,你就不能忘了這件事。”


    看著劉元臉上全無血色,劉交輕輕一歎,劉元道:“叔父若是隻管瞧著我歎氣,往後我可不見你了。”


    歎氣什麽的讓人聽起來就是不高興,劉元半分不曾掩飾自己的不滿。


    劉交叫劉元給堵得差點喘不過氣來,盯著劉元看了許久,劉元十分厚臉皮地道:“叔父,我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你也不用看著我眼睛都不眨的,讓人不好意思!”


    一口氣卡在喉嚨,劉交道:“我沒瞧出來你哪裏不好意思。”


    “看你說的,我不好意思也不能讓你看出來。”劉元沒有半分羞澀地與劉交輕聲道來,劉交無力地揮手道:“行了行了,凡事你有點數,該辦的早就辦起來,別讓人鑽了空子。”


    “叔父,家裏的幾個兄弟姐妹,你也不說帶來讓我看看。”劉元以為,人要辦什麽事還是得多找點同盟,看她家小叔就是一個聰明人,尋個聰明人幫忙看著點隻有好事沒有壞事。


    劉交兒女們,現在都不小了,其實適合出來辦事了。


    “什麽意思?”劉交一下子沒跟上劉元的腦回路,故而趕緊的問上一句,劉元道:“你的爵位就一個,我那麽多堂弟堂妹的,你總不想他們往後就靠著你一個人吃?”


    劉交當然不想的,可也是沒辦法,他又不是多會鑽營的人,要他拿別人的好處辦不利於大漢的事他也不願意。


    “你把他們給我怎麽樣?我讓他們自己立起來,既不用你費心養,也不用你費心教,將來還能有出息,為大漢爭光,為你爭光。”劉元那是說到人的心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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