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也就見到了要害尤鈞又想見她的人,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單隻看外貌比尤鈞要出色得多,身上穿著白色的曲裾服,卻也染了灰塵。


    “這位就是我們始元長公主殿下。”徐莊進來與裏麵的人介紹了劉元,劉元看向那人,帶著詢問的語氣問道:“閣下為何要見我?難道還有什麽話要與我提醒不成?”


    隻看外表就比尤鈞好看,便是氣度,溫潤如玉,倒是有幾分讀書人的感覺。


    想想能從尤鈞的手裏搶女人,此人也不可能一無是處。


    “長公主殿下敢用尤鈞,就不怕將來有一天會成為尤鈞的踏板石?”人雖然看起來無害,但說出口的話就沒有那麽無害了,至少聽在劉元的耳朵來就帶著幾分警告和威脅。


    “刀握在手上,既可以殺人也能傷及自己,那麽這把刀你就不要了?”劉元笑得溫和的問。


    郎君怕是沒有想到劉元會是這樣的答案,輕輕地笑出聲來,“沒想到啊沒想到,殿下竟然是這樣的想法。人如刀劍,人有雙麵,劍有雙刃,可以殺人也可以傷己,隻看握著它們的人怎麽用。”


    “殿下很相信自己。”


    “一個人若是連自己都不信,還有什麽人值得你去相信?”劉元回答著,引得那一位再一次看向劉元。


    “雖然哪怕你知道尤鈞是一個不可用的人,就因為他有才你也會一直地用他?”郎君激動地詢問。


    劉元道:“不可用嗎?他隻是一個寒門出身,他想出人頭地的辦法隻有一個,便是做出許多為大漢,為天下百姓有利的事來。但這一切也需要有人支持,如果連我都不支持他,你認為還有人支持他?”


    客氣地詢問著,她之所以敢用尤鈞,哪怕在他曾經舍了她而選擇劉邦之後依然的選擇用這個人,因為尤鈞很清楚他想做到的事,他要的一切要什麽人才能給他。


    先前他以為是劉邦,而且未嚐沒有也給劉元搭把手的意思,劉元的人全都在北境,長安城內是有瓊容看著不假,但是朝堂之上並沒有屬於劉元的人,他隨劉邦回了長安以來,但凡牽扯上劉元的事,哪一件尤鈞不是偏著劉元的。


    一直沒有責怪尤鈞的劉元懂得這個道理,心知尤鈞哪怕選擇了劉邦,但也是在為劉元鋪路,前路不易,人得要小心一些,隻有小心地行事,才能讓自己安然無恙地活到可以真正一展才華的時候。


    “殿下其實知道尤鈞是什麽樣的人,可是殿下自信可以掌控尤鈞,故而殿下才會用他。”這一位也是個聰明人,就從隻字片語中便明白了劉元的打算,聰明的人點破說來。


    劉元道:“你想說將來有一天尤鈞會反噬我?那麽你可知道,尤鈞可以為了自己的理想不畏一死。”


    最讓劉元放心去用尤鈞的原因是因為一開始尤鈞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他堅定要走自己想走的路,為此不惜一切,就算是死他也無所謂。


    劉元盯著眼前的郎君,“我看你也是讀書人,能和尤鈞搶女人,你的才能家世理當比尤鈞好,否則一個女人得到了尤鈞的心卻嫁給了你,沒有絕對優勢的你是不可能得到的。”


    “家父本是大秦的高官,隻是秦亡之後,天下再也沒有我們的立路之地。”郎君提起自己的父親時帶著懷念,家族的榮盛隨著秦亡而消失,而他以為的好妻子也慢慢露出了真麵目。


    好是因為他給了她榮華富貴,讓她衣食無憂,成為人人羨慕的對象。


    不好是因為他從一個人上人變成了一個甚至還要躲避仇家追殺的人,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當她得知尤鈞成為大漢的廷尉時,她便動了心思,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


    直到有一天,他也曾與之交好過的人出現了,帶著蠱惑的聲音誘著那個女人,許她隻要辦好這件事便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他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這些人不出麵則矣,若是一出麵都是想讓人死。


    他攔著不讓她去,卻怎麽都攔不住,最後,其實是他殺了那一個女人,在得知她背叛了他之後,他親手殺了她,毫不留情。


    “你殺了人,再把殺人的罪名栽贓到尤鈞的頭上,你是想讓尤鈞也去死?”劉元聽完郎君平靜地陳述關於他和那個女人的事,笑笑地問著。


    早就查清這個案子的徐莊卻沒有把這個真正的凶手捉起來,劉元一眼瞥了過去。


    “有些事我稍後再與殿下細說。”隻是一個眼神徐莊即明白了劉元的意思,因此衝著劉元安撫地說來。


    劉元回來也才兩天,不是徐莊不想細細說明這個案子,而是因為事情牽扯得太多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眼前的人還想見劉元,為了讓尤鈞可以早點離開廷尉府,還是應該先把尤鈞的罪名洗涮幹淨為重。


    “尤鈞是一個聰明人,他一定知道她說的話都是假的,卻還是一次又一次給了她希望,讓她背叛了我,她可惡,尤鈞又是什麽好人?”


    “她以為自己聰明,以為尤鈞還像以前那樣的喜歡著她,卻不想想尤鈞不是一個傻子,他所謂的歡喜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若非尤鈞想要利用她,她便不會做出背叛我的事來。”


    其實確實如此,作為一個受害人,不管是他的妻子還是尤鈞都不清白,男人跟女人之間一個巴掌拍不響,背叛他的妻子叫他殺了,而尤鈞這個勾著他的妻子背叛了他的人,他自然也不能放過。


    劉元搖了搖頭,“一個不忠的女人,你又何必為她弄髒自己一雙手。”


    引得郎君大聲地道:“我隻有她了,我什麽都沒有了,我隻有她了。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了她,她要拋棄我,我如何能讓她拋棄了我。我要她死,我一定讓她死。”


    “隻是你沒想到你殺了人,卻也叫你受製於人了,反正你也想要尤鈞死,與人合作若是能殺了尤鈞正是一舉兩得。”此人會告尤鈞的原因叫劉元理了出來,因為他殺了人,也因為他想要尤鈞死。


    “對,我想要尤鈞死,我殺不了他,我也要他死。可是公主殿下為什麽要幫著這樣的人,他是法家的弟子,卻也行著法家所不能容的事,他聰明,卻也危險,殿下留著這樣危險的人在身邊難道不擔心?”郎君麵目猙獰的追問劉元。


    劉元一開始就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眼下不想再重複的回答。


    郎君問著等著劉元,他以為劉元最起碼會因為他指責尤鈞的為人而與他爭執的,可是劉元卻連多一個字都不說。


    漸漸平靜下來的人怔怔地看向劉元,朝著劉元道:“殿下是不是覺得我十分的可笑,為了一個不忠於我的女人,為了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我變成這個樣子,我不僅想要讓那個女人死,也想堂堂大漢的官吏也去死。”


    “無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生也好死也罷,都是一樣的,你若是不悔便也都值得。”劉元壓根不勸人,也不說什麽讓人聽得心下好受的話,反而隻是肯定他的做法,隻要他不後悔,其實有什麽關係。


    然而那一個郎君聽著不後悔的話卻是淚流滿麵,他怎麽也想不到劉元竟然會肯定一句不悔便也值得。


    可是他後悔了,他後悔了啊!隻是一步錯,步步錯,到了最後他不想再跟那些人糾纏下去,卻也由不得他了。


    “我早就存了死誌,隻想一直都殺了尤鈞,到了現在都沒能殺了他,同樣也沒能讓公主殿下棄了他,我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毀了,毀了就毀了,反正我早就一無所有。”聲音越來越輕。張良察覺不對上前去探卻是沒有了呼吸,再一號脈,“早就服了毒,救不回來了。”


    隻怕人從被捉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打定主意一死,臨死前還想讓劉元以對尤鈞心生不滿,委實免恨尤鈞的。


    “殿下,最重要的人死了,尤兄……”徐莊沒能從這人的問出一句尤鈞沒有強人所難的話,這是讓人多麽難過的事,他要如何才能讓尤鈞離開廷尉大牢?


    “反正原告也死了,且讓尤鈞在廷尉府呆著,他在做此事的時候就有這個準備,既然是有準備的,何必為他擔心。”劉元涼涼地說著,叫徐莊一眼看了過去。


    “男人若是管不住自己便都是活該。”劉元衝著徐莊說出自己為什麽會不著急的原因,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就應該付出代價。


    想必武朝沒敢再催促劉元回長安來救人,必然也是因為武朝意識到尤鈞作為犯了劉元的忌諱,劉元是不管很多事,但也有忌諱,比如男人娶了媳婦要是還敢拈花惹草的,妥妥就是要劉元出手教訓。


    徐莊不作聲了,張良道:“人死在廷尉大牢,明日早朝又得鬧起來。”


    “由他們鬧,他們還想栽我一個殺人滅口隻為救尤鈞的罪名就讓他們拿出證據來。隻與他們打嘴仗有什麽好打的。惹急了我把他們各家的醜事扯出幾件來,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敢不敢打嘴仗。”


    對付揪著他們不放的人,劉元也是有辦法的,現在一說出來,張良附各地道:“倒也好。”


    徐莊看向張良,想要問問張良是不是變了,這樣的話也是留侯說出來的,難道留侯不是應該攔著不讓劉元胡鬧才對?


    劉元雖然是生氣之下不善的話,結果得了張良肯定的話,劉元睜大眼睛問道:“果真要如此?”


    張良道:“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他們敢揪著尤兄的事情不放,因為事不關己,因為他們想斷殿下的左膀右臂。可是他們各家都有差不多的事,若是想讓殿下嚴辦尤兄,想讓陛下嚴辦,第一個就應該讓他們把自己的事處理好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張良的意思劉元自然聽得明白,衝著張良道:“好,這件事讓阿娘的人去辦。”


    話音落下引得徐莊再一次看向劉元,不確定劉元說的是不是真話,怎麽讓呂雉的人去辦這樣的事?


    “各家的那點事,想來阿娘手裏的人比我更清楚,倒是不如讓阿娘的人來辦這些事,也好讓阿娘立威。”當女兒的事事都要為自己的母親著想。


    徐莊沒什麽好說的,呂雉能夠臨朝稱製是因為劉盈這個兒子,卻又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兒子,更因為劉元還有呂家。


    劉盈和劉元都沒什麽問題,倒是呂家越來越飄了,劉元不想讓呂雉再與呂家有太多的合作,而想讓呂雉有真正屬於自己的人,可用的人,倒也是為了大漢著想,用心良苦。


    “人好好地安葬了。”遇人不淑而賠上一生也是可憐,但可憐之人也有可恨之處。


    至於讓呂雉準備後麵的事,劉元倒也沒有親自進宮,剛從宮裏出來才多久,這就急著往宮裏去卻是為何?


    事情的始末讓席寒進宮與呂雉說清楚就是,既然知道他們的意思,想來必不會用劉元再操心,呂雉會把相關的事情處理好的。


    隻是那人一死的事,雖然死在廷尉府裏,卻還是叫人知道了,不出所料的第二天早朝即有人參劉元草菅人命。


    其實這麽多年來參劉元的人從來不少,隻是讓人應該怎麽說的好。


    劉邦那個時候記得劉元跟他是一夥的,不管有多少人參劉元,劉邦從來不把人的話放在心上。他牢牢的記得自己跟劉元是一夥的,大漢的天下這些參劉元的人是不會幫他撐起來的,反而叫他們參的劉元才會真正的幫他守著大漢的江山。


    任他們怎麽參,反天上沒有證據證明白劉元做下不利於大漢的事,任他們怎麽說劉邦隻當作什麽都沒聽見。


    劉元雖然搞事,卻從來不會授人於柄,難得搞出人命來,自然有人急吼吼的迫不及待的朝著劉元衝來,就算知道呂雉和劉盈會更護著劉元,那也不妨礙他們告人。


    雖說當娘當弟弟的人再要護著劉元,有人告起劉元來也不能攔著。


    “人是在廷尉府出事的,莊才準備將事情的經過上折稟明陛下,你卻口口聲聲直指殿下殺人。你是親眼看見還是有證人瞧見了?”


    徐莊昨天就聽到劉元說起此事,各自知道今天肯定有人會鬧事的,鬧就鬧唄,他們也不怕人鬧事,反正劉元的手裏也沒有他們可以捉到的把柄。


    “這個,這個……”當然沒有證據,事情他們雖然知道,但一直沒能拿到所謂的證據,若是有證據他們就不僅僅是告人那麽簡單,直接把人捉了。


    “無證無據而誣蔑於人,禦史是這麽當的?”徐莊雖然看起來好像挺無害的,說出口的話哪裏像是無害,步步緊逼不肯饒過人。


    “身為禦史監察百官,既然有人說殿下殺人,此事當以上奏,盼著你們廷尉府能查個清楚。”告狀的人倒是說得大義,好似自己隻是做好了自己本份的事,並沒有為難人的意思,倒是查案的事應該由廷尉府去查。


    “我方才已經說過了,案子是在廷尉府大牢發生的,依你的意思,我現在說的話到底是有用還是無用?”徐莊哪由著人輕易把事情給推了,再接再厲地問起人來。


    “你莫不是想說我原是公主殿下封地出來的人,我這個廷尉偏袒公主殿下,或許殺人的事還是我與公主殿下一起做的?”再接再厲地追問,引得人連忙地解釋,“我並無此意。”


    “沒有自是最好。陛下,此案實與尤鈞的案情有關,因那是想殺尤鈞的人,也是他殺害了自己的妻而嫁禍尤鈞,知殿下回到長安,想讓殿下不喜於尤鈞不成,隻好想盡辦法殺了尤鈞,其在尤鈞的飯菜中下毒 ,為臣所擒,後知事情敗露不能如願,故自盡而死。”事情的經過徐莊說得算是清楚。


    尤鈞的案子其實也拖了小半年了,雖然命案查清楚了,還有對女子不軌的事說不清楚,而有人死咬著不清楚而不肯放過,也就一直鬧到現在。


    “如此說來,尤鈞的案子到了今日也恰好可以結了?”劉盈詢問,既然劉元親自過問了這個案子,要如何處置這個案子必與徐莊說明白民,既然說得清楚,劉盈也想問問。


    “陛下,尤鈞與其女確有幹係,雖非強迫,但尤鈞確實犯下不良之舉,請陛下責罰。”沒想到徐莊會說出這樣的話,尤鈞和徐莊不是好友?他們不都是劉元的人,為什麽徐莊卻不幫尤鈞說話,反而一句定下尤鈞的罪?


    別說朝臣們驚了,劉盈和呂雉也莫名地看向徐莊,徐莊道:“此案經過臣都已經寫在折子上,陛下看完即明白。尤鈞有過,雖受人蒙蔽,過就是過,為臣子做不到謹言慎行,犯下罪就該挨罰,臣深以為長公主殿下的有功當賞,有過當罰理所當然。”


    看樣子又是劉元的主意,劉元真是對自己要求高,對於身邊的人也要求高。


    “若是要罰,怎麽來罰?”又有人急急地詢問,想要試出來徐莊是不是裝的,他還真想讓人罰尤鈞?


    “入牢一年。這也是尤鈞認為應該罰的。”徐莊為著這事也與尤鈞討論過,尤鈞也明白劉元想要立法立威,而尤鈞自己就是法家的人,作為一個法家的人最忌就是自己不能守法。


    犯了錯無論什麽身份無論什麽人都應該受罰,把這個規矩立好,從今往後再有同樣的事,再有誰敢以身試法,自然也能依法而處置。


    呂雉雖然昨天得了劉元要把貴族們拉下水的事,但是沒想到劉元雖然要把貴族拉下水,卻沒有要將尤鈞救出來的意思。


    “此事,丞相怎麽說?”劉盈拿不住,隻好抬眼看向曹參,想從曹參那裏得到一個答案。


    蕭何去世,曹參為相,比起蕭何來曹參是差了一點,卻也差不了太多。


    而曹參一向最是支持劉元做事的,沒想到劉元用上來的人也是有意思的,一個法家的人,一個當廷尉的人,都不思護著自己人,而是千方百計的想為難自己人。


    但是這件事正好用來正風氣,要說最沒有規矩的人自是貴族無疑。


    而且貴族們處處不把他們這些新晉的貴人放在眼裏,處處想要顯得自己高高在上,並不是他們可以比得上的,曹參也是十分不喜,巴不得治一治他們。


    法以立就是讓人來遵守的,貴族們的特權也要適可而止,不能老百姓處處要守著這個規矩那個規矩,而他們卻無法無天。


    “臣以為應當。”曹參從前就是最支持劉元的人,現在明白劉元的意思更得支持。


    “法以立,為官者當為民為表率,要求臣民守規矩,我們這些當官的也應該守著規矩,否則豈不讓人笑話我們沒有半分的規矩?”曹參的理由一說出來,額,還真是在理。


    都以為自己最有規矩,還總笑話別人沒規矩,可是尋常百姓都要守的法,怎麽到他們貴族這些裏就什麽都不是了?


    法對眾人是一樣的,不管什麽時候人都得守,要不然一個國家還要立兩部法?一部用來管百姓,一部用來管貴族百官們?


    “臣也以為當罰,不管是什麽人,做錯了事就得罰,想我們自小在家中得到的教訓都是做錯了事當罰,而教導孩子的時候也是做錯事當罰。為官犯下了錯當然也得罰。”夏侯嬰十分同意地出麵肯定地說來,呂雉和劉盈能說什麽?


    “眾卿以為妥還是不妥?”劉盈與呂雉對視一眼,最後詢問著下麵的臣子們。


    “陛下,既然要罰當然得往重裏罰。”


    眼看奈何不得尤鈞了,沒想到劉元卻自己坑自己,自己想罰自己人,那就罰好了,他們也不怕劉元罰人。


    呂雉聽著有人說要往重裏罰,一個眼神掃了下去,立刻有人出麵開口了,“陛下,太後,說到尤鈞的行徑,臣手中也有一些人做下與尤鈞一般的事,陛下與太後請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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