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俠結結巴巴,“仲父啊……這把椅子太沉,二哥怕是撐不住……”


    馮駕轉頭,看見馮予趴在地上喘氣,口裏牽出長長的清口水,混著血絲……


    馮駕直起了身,油光水滑的花梨木太師椅總算逃過一劫。馮駕轉身回到馮予身前,捏緊他的領口,將他一把提起:


    “你這個色欲熏心的家夥,你當她是花樓裏的姑娘,給銀子就能睡的?你也不想一想她是你睡得起的嗎?你就那麽的管不住你自己,寧願冒著殺身之禍也要滿足一下你的獸-欲?”


    馮予被打懵了,隻大口喘氣,說不出話來。李霽俠卻聽得呆住了,他四下裏環顧,好容易將目光鎖定在了那幹淨整潔的春榻上——


    春榻的錦墊上,有幾處暗暗的鮮紅,滲入緋色的妝花錦墊,透著瑩瑩的水色,刺眼,又奪目。


    馮駕很失望,對馮予失望,也對艾沙失望。他不是不能判定艾沙的身份,艾沙高貴又典雅,聰明又幹練,她的優雅與大氣是深入骨髓,是與生俱來的。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不敢輕易就放艾沙走。


    元帝對西番王的變故置若罔聞,裝聾作啞,擺明了就是不想管西番國的閑事。可是西番是元帝的屬國,屬國都派人來了,元帝若是還不作出應和,豈不是要失信於天下人了?往後還怎麽有臉再自稱九州上國,還怎麽有臉再在南洋、在西域呼風喚雨?


    萬幸的是艾沙丟了國書,沒了證明身份的東西,馮駕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把這場會引起元帝尷尬的事件扼殺在搖籃中了。


    西番雄踞蔥嶺之巔,天高雲淡風景如畫,卻也經濟落後民眾困苦。如此鳥不拉屎的化外之地,元帝覺得就算是費錢又費力打下來了,也沒甚搞頭。大唐死了兵士,傷了國力不說,還換不來半毛錢,如此穩賠不賺的虧本買賣,就算是最富庶的九州上國也是不願意去做的。


    馮駕能輕而易舉就猜到元帝所思所想,卻無法判斷艾沙那深不可測的個人魅力可能帶來的影響。艾沙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從前幼時去了京城便被天子留下,在宮中住了快一年。


    艾沙是公主,不是野貓野狗,馮駕可以將艾沙扣留一年兩年,卻不能講她永久扣留。萬一那西番王從另外的關隘入了京城,向元帝討要女兒,自己又該怎麽交差?


    所以馮駕一邊以無法判斷艾沙身份,派人南下尋西番王重開國書為托辭留住艾沙,一邊快馬加鞭派人赴京城向元帝傳話:西番國公主艾沙到了涼州,想覲見陛下,懇求大唐出兵助力平亂。陛下擬如何處置,請盡快示下。


    馮駕需要的是元帝的態度:如若元帝答應見艾沙,那麽他就會把艾沙華衣美食供奉起來,雕車寶馬,盛大儀仗恭送回京,因為她一定會是元帝的龍床新寵;如若元帝將馮駕的奏疏壓下,甚至不再提起,他會果斷地將艾沙以女匪賊的名義迅速秘密處決。


    可是這下倒好,馮駕的如意算盤落了空,挨千刀的馮予竟然跟艾沙好上了,還把人好好的黃花閨女給弄沒了。若是元帝找他要人,這可是一個大隱患啊!


    馮駕揉揉隱隱發漲的額角,滿心煩躁。他一把將馮予自地上提起,半拉半拽地拖著他往暖閣外走。


    “走,回我的書房,今晚你就隻能跪那裏過夜了。”


    走到那支嘎作響的木門口,馮駕停住了腳,他轉過頭衝李霽俠吩咐:


    “格窗外丟了一個燈籠,你去查查,今晚還有誰來過。若是奴人,給我殺了,若是賓客,就帶他來見我。”


    馮予與艾沙的事,是馮駕的心頭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馮駕不希望他好不容易搏下來的家業,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毀於一個番女。


    李霽俠愣怔,他衝馮駕拱手領命,一邊來到格窗前。往窗外一看,蔥蘢草叢裏果然有個燈籠,紅綢的緞麵兒上諾大一個馮字,標準的馮府製式紅燈籠。


    李霽俠有些恍神,他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花牆外,自濃墨般的暗夜中突然衝出來的慌張無措的薛可蕊。


    他突然有些緊張,不知怎的,凡是所有涉及到馮予與薛可蕊的事,都會讓他無端憂慮萬分……


    第四十二章 醋意


    李霽俠回到楓和園, 婢女芳洲如常給他遞過來睡前喝的一大碗藥。


    李霽俠正要把藥放到嘴邊, 突然想起了什麽。


    “芳洲,我帶回來一隻燈籠, 在楓和園門口遇到狀叔,與他說了幾句話,不留意便將燈籠留那棵楊柳樹下了, 你去給我取回來。”


    “世子爺, 一個燈籠而已,幹嘛這麽著急,你先喝,喝完了婢子再給你取。”


    李霽俠正色,放下手中的藥碗,“我讓你取,你就去取, 既然這麽著急, 就一定不是普通的東西,普通的東西, 也不會如此催你了。取個東西而已, 讓我說這麽多, 還需得我求你不成?”


    芳洲愕然,沒想到李霽俠竟然因為一個燈籠生氣, 忙躬下腰連聲向他致歉, 並忙不迭轉身朝屋外退, 去替李霽俠取燈籠。


    芳洲奔得很快, 自打世子爺從軍營回來後,她就沒一次伺候好了世子爺喝藥。李霽俠不是喝藥時想起這件事還沒做,打發芳洲去做,就是那樣東西沒有取,打發芳洲去取。


    芳洲想看著李霽俠喝藥,曾打發旁的丫鬟去替李霽俠做了,卻換來李霽俠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他指責芳洲肆意推脫主子的差使。再這樣發展下去,以後他李霽俠怕是就要使喚不動芳洲了。


    芳洲無奈,隻得加快步伐賣命地往院門口衝。早點取回來,說不定還能趕得上看李霽俠喝最後一口……


    芳洲被叱責出了上房,李霽俠轉進內室,看見綃紗帳絲紋不動,知道薛可蕊睡得正香。他轉身回到茶桌旁,端起藥碗來到後窗旁,打開檻窗,幹淨利落地將滿滿一大碗藥倒入牆根下的那一片茶花從中。


    芳洲提了燈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心中疑惑,究竟是什麽燈籠讓世子爺如此念念不忘。拿到手上仔細一看,頓時大失所望,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燈籠,馮府多的是這樣的燈籠,而且這燈籠還被裹上了泥,髒兮兮的,也不知世子爺是從哪裏撿回來的。


    待回到上房,芳洲不出意外的看見李霽俠正氣定神閑地斜靠在茶桌旁,任由芳菱給他擦手。


    “世子爺喝完藥了?”芳洲問。


    “是的,奴婢也替爺洗漱完了,世子爺可以去歇著了。”芳菱頭也不抬,忙著搓揉手中的巾帕。


    芳菱指著茶桌上空蕩蕩的藥碗,要芳洲把藥碗收走,她要伺候李霽俠去內室了。芳洲暗歎一口氣,走上前來,提起手中的燈籠,送到李霽俠麵前。


    “世子爺,這燈籠奴婢給您放這牆角邊可好?”


    “唔,給我,我拿去裏屋。”


    芳洲頷首,隻得將這隻髒兮兮的燈籠交給了李霽俠。


    李霽俠提著燈籠拐進裏屋,隨手將燈籠掛在了描金彩漆的衣架上。自己則解散外袍,躺進綃紗帳,任由芳菱撚被關帳,吹燈拔蠟,各自安置。


    次日,薛可蕊醒轉,看見李霽俠正躺在自己身旁望著自己兀自沉思。


    “嗤——你不睡覺盯著我看什麽?”薛可蕊睡眼朦朧,伸個懶腰,轉過身去,準備再睡。


    “娘子太美,為夫怎麽看都不夠……”說著,李霽俠竟揭開薛可蕊緊裹的被褥,兀自鑽了進來。


    溫熱的大掌隔著小衣撫上了薛可蕊的腰,他的胸膛緊貼薛可蕊的後背,雙腿也將她的玉腿緊緊禁錮。


    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氣息將她緊緊包圍,以前李霽俠從來不會這樣。雖然知曉二人是夫妻,如此親昵實屬正常,可是薛可蕊依舊忍不住開始緊張。她扭扭身子自李霽俠那壓迫人呼吸的懷抱中掙紮出來,從床榻上坐起。


    “天都亮了,我們得起床了……”薛可蕊抬手,就勢將李霽俠緊壓自己身上的腿推開。


    她張口衝門外高呼,芳菱與懷香一前一後進了屋,一個提著水桶拿著巾帕,一個提著茶壺端著茶盅。


    “世子夫人要起了?”懷香笑眯眯地問。


    “是的,什麽時辰了?”薛可蕊撩開紗帳。


    “卯時剛過,世子夫人起得剛剛好。”懷香的聲音清脆又明亮,像山穀裏婉轉的百靈鳥。


    “唔,甚好。”薛可蕊點點頭,靠上床頭等著芳菱把綃紗帳掛好。


    “懷香,我要穿我新做的那件藕絲琵琶衿外裳。”薛可蕊衝兀自在屋角衣櫃中翻找的懷香高喊。


    “好的,世子夫人。”懷香的聲音自櫃門裏遠遠傳來。


    芳菱展開中衣,幫著薛可蕊細細穿好。薛可蕊從床榻上下地,才剛立穩,便看見了床頭朝服架上的那個沾滿泥汙的燈籠。


    心中咯噔一聲響,薛可蕊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對身邊所有的男人、女人都無法直視。她立在床頭,閉著眼睛,深深吸氣,強迫自己將那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的畫麵像洗汙泥一般,強力從自己的腦海中抹去。


    “娘子,你怎麽了?”


    耳畔響起李霽俠幽幽的問話。


    “啊……”薛可蕊慌忙循聲看去,看見李霽俠歪倒床頭,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臉。


    雖然腦子裏已經盡量空白,臉頰卻依舊不可抑製地開始變得滾燙……


    糟了……自己如此反常,李霽俠一定又要誤會了……


    耳畔是死寂的沉默,李霽俠隻定定地望著薛可蕊那熟透般的臉頰不做聲。


    心跳得快要奔出胸膛,薛可蕊越是想壓抑,臉上卻越是燒得厲害。


    終於,薛可蕊放棄了掙紮——算了,他誤會就誤會吧,反正那晚他就在猜測我吃了馮予的醋,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於是薛可蕊昂起頭,紅著臉,用那氣勢昂揚的聲音,好似什麽事都沒有地衝李霽俠說話:“看什麽看!我在等懷香給我送衣裳。”


    李霽俠很顯然不會相信,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道:“是嗎,可為夫瞧著怎麽覺著不像呢?”


    “你看見他們在幹什麽了,所以你的心亂了……你口口聲聲說你與馮予什麽事都沒有,為何你偏偏又如此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仲父不過問了一句馮予的去向,你便要急吼吼地親自去尋。他不過消失了一瞬,你就心急如焚,而我那日流血滿地,你卻自顧自棄我而去碧峰山跑馬,圖你自個兒快活去,你這不是不是關心他又是什麽?”


    “你視我為草芥,將他奉為明珠。你為他擔憂,為他傷懷,還會因為他與旁的女人親熱而吃醋!你是我的女人,卻為因為旁的男人臉紅心跳。薛可蕊……你……你……你當我李霽俠是死的嗎!”


    李霽俠憤怒,他繃直了腰背,瞪圓了眼睛。他的眼裏有深深的痛楚與歇斯底裏的癲狂,似乎他眼前的薛可蕊就是一個背叛了丈夫的蕩-婦-淫-娃。


    薛可蕊驚呆了,她望著李霽俠,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霽俠很明顯猜到薛可蕊看到了什麽,還偏偏撿了這個燈籠回來掛在床頭,試圖諷刺她。


    看他這態度,若說那晚馮予與艾沙的事東窗事發,與他李霽俠沒什麽幹係,她薛可蕊打死都不會相信。可自己為了馮駕的一句話,卻陰差陽錯地陷入了馮李二人的糾葛當中。薛可蕊雖然拒絕去回憶那令她尷尬不已的場景,但心中濃濃的羞恥感卻分明是因李霽俠而起——


    馮予與艾沙之間雖是最虛幻縹緲的愛情,卻絕不可以被拿來作為把柄,讓李霽俠大肆加以利用。更何況,雖不能判定李霽俠的真實意圖,但李霽俠試圖拿此事來試探、刺激、羞辱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態度本身,就是薛可蕊鄙薄至深的。


    李霽俠就是一個小人,一個陰暗、猥瑣、隻會躲在角落裏衝人發冷箭的小人!他不僅衝馮予射冷箭,也衝薛可蕊射冷箭。


    這隻汙糟的紅燈籠就是一支射向薛可蕊的冷箭,它讓薛可蕊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李霽俠!”薛可蕊衝著那雙滿含“痛楚與悲苦”的眼睛一聲暴喝。


    “你這個肮髒的小人,你把我薛可蕊當作什麽了?你終日無中生有,慣會指鹿為馬,還心思卑鄙,手段下作!今日我就擺明了告訴你,我薛可蕊行得端,坐得正。你若非要覺得我犯了淫佚,大可以七出將我休棄,我薛可蕊絕不糾纏!”


    說完,薛可蕊磴磴磴磴衝到呆立一旁的懷香身前,一把奪下她手裏的衣裳,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稀裏呼嚕自己胡亂穿了,再暴喝一聲,“懷香,替我梳頭,完了我要帶我阿姊出街逛廟市!”


    薛可蕊無奈,李霽俠就像一個孩子,胡攪蠻纏隻為求她關注,可是他明明早已不是孩子,傷起人來可不是一二般的痛。薛可蕊再是能體諒他,能容忍他一兩次,也招架不住如此經年累月地折騰。


    除了躲開李霽俠幾個時辰,外出散散心,自己尋個解脫,回來還能繼續舉案齊眉外,薛可蕊實在也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再與李霽俠呆在同一個屋子裏她怕是又要崩潰,於是薛可蕊果斷地離開了楓和園,再度拋下李霽俠一人呆在楓和園,任憑他打雞罵狗,她隻求自己能出一口心中的晦氣。


    馮駕好客,春節尚未過完,馮府和歡宴後,馮駕便極力挽留王氏與薛家子弟留在馮府多住幾日。王氏與薛恒乃薛家主心骨,正值過年,自然離不得薛府,當天夜裏便緊趕慢趕回了薛府。倒是薛戰與薛可菁好玩,反正回薛府也無甚要緊事,姐弟二人便承了馮駕的邀約,留在了馮府,宿東廂的文草園,小住些時日。


    薛可蕊離了楓和園,便急匆匆往文草園趕。她慶幸正是過年,自己的姐弟還在身邊,有個出氣的地方,不然自己非得要被李霽俠那廝憋出毛病不可。


    路過東客房,薛可蕊習慣性地想去捎上艾沙。猛然想起昨夜那場景,她不可抑製地開始畏懼,她緩緩縮回了早已邁出的步伐,扭了扭手中的羅帕,轉過身,繼續往文草園急急趕去……


    第四十三章 廟市


    碧峰山上有一座古刹, 名叫靈鍾寺。寺廟坐落在涼州城西北郊, 碧峰山腳下。古刹背靠碧峰山,麵朝明儀大街, 一條小溪將大街與古刹隔開。古刹四周樹林陰翳,幽靜宜人,既遠離了俗世喧囂, 又能探盡人間繁華。


    古刹是前朝開國年間建的, 是前朝開國帝君為感激給自己提供過幫助的托珠法師建的寺院。托珠法師是天竺人,據他自己說,他已經活了上千年了,是與禪宗始祖達摩同輩兒的人物。為廣傳佛法,普度眾生,他在黃帝時期來到了涼州。相傳托珠法師生下來便雙手合十,無法分開, 掌中自然隆起如有異物。直到托珠法師十四歲摩頂受戒時, 他的雙手才得以分開,露出一隻巨大的珍珠華光四射, 從此托珠法師的稱號得以流傳。


    作為一個活了千年的和尚, 能為他作證的人也都不存在了, 人們早已忘記托珠法師的真實名字,隻有他這一響當當的名號得以流傳至今。靈鍾寺作為托珠法師住持的寶刹, 自然聲名大噪, 香火鼎盛。


    每年春節, 農曆正月初一至十五, 靈鍾寺外明儀大街上都會舉辦盛大的廟市。除了祭祀各路神明外,廟會的各路文娛表演和特色攤販,總能勾起涼州城所有百姓的勃勃熱忱。


    薛家三兄妹領著馮府的一眾婢仆、小廝驅車來到了明儀大街外。大街早已人頭攢動,車馬不得而入,大家隻能棄車集體步行前往靈鍾寺。


    薛可蕊想看街邊的木偶戲,薛可菁卻想先去靈鍾寺卜卦上香,薛戰無可無不可,他其實更想看街頭那契丹人吞劍。


    三兄妹立在路旁爭論了半天,終於決定先去上香,再一路逛廟市回停在明儀大街外的馬車上。


    路人行人接踵摩肩,薛可蕊費了好大的勁才扯著薛戰的袖子,衝破層層重圍,從人山人海中鑽進了靈鍾寺的大門。


    靈鍾寺的大門外才跳過薩滿舞,人群開始緩緩散去,有收刀撿卦的薩滿法師零零散散地往寺院內走。


    托珠法師是“仙人”,崇尚道法合一,靈鍾寺祭祀通常會在傳統的佛門祭祀儀式後,來一段豪放的不同種族的祭祀儀式。一來弘揚佛法天下蒼生皆為念的高尚情操,二來彰顯涼州城對各方來客兼容並包、和諧共存的浩大氣勢。


    大雄寶殿在高大台基的盡頭,一路有青石條鋪就。青石的台階古樸又內斂,嫋嫋青煙從道旁的香爐中騰起,悠揚的絲竹道樂和著陰柔清亮的唱經聲從高台盡頭的大殿內傳出。寺內除了還有上香未完成的人們在朝大殿走,大部分人流都是流向寺廟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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