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可蕊失了刀,正滿懷不甘,就想罵人,卻感覺到身前一輕,一股涼風襲來,不用低頭便知身上的羅衫已鬆。


    薛可蕊大驚,這登徒子在吵架的時候還能有心思做這些動作,實在刷新人的心理底線!


    可是馮駕的動作太快,不等她再度發聲,身前的肚兜也飄然落地……


    一隻大手似乎帶著滾燙的魔力,輕攏慢拈間,一種詭異的感覺攫住了她,魂魄似乎被那隻手牽引,讓她神智不清,如同置身幻境。


    “啊……”咒罵的話被他驚到重新滾回腹中,陡然而至的刺激讓她抑不住渾身顫抖,語難成句。


    “你……你不想娶我,就……就少來招惹我!”


    茫然無措的雙手四下裏無功地做著推拒的動作,神魂雖已破裂,但薛可蕊依然記得自己是來找他算帳的。


    馮駕無語,他不知她為何就偏對他的癡狂視而不見。他若不想娶她,怎會對她的生死如此執念?


    馮駕懶得理她,手下卻不停,他為薛可蕊的執拗感到無可奈何。這女人軸起來也跟頭牛似的,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單絲蘿的紗裙不知何時早已悄然落地,鬥誌昂揚的薛可蕊早已消失不見,替而代之的是腦中一片空白的呆鳥一隻。她感覺到了他溫熱的大掌遊走峰尖穀底,帶動她腰腹間陣陣暖流湧動。


    “我不想我死了,你還得為我守寡。”馮駕的回答幹淨又俐落。


    天旋地轉中,呆鳥般的薛可蕊被他平放到了牆邊那張春凳上,她的世界開始迷亂,腰軟腿酥的,好似化成了一灘水。她緊緊攀住了他寬厚的肩,似乎那是她唯一能救命的礁石。


    薛可蕊的口裏不自覺地吱唔著,眼前有亂紅紛飛,準備了滿腹尋仇的話也早被她扔去了爪哇國……


    直到她感覺到了他的到來,周身一個激靈,她抬手死死抵住了他的胸膛,哀求道:


    “別!別這樣……”


    他停住了動作,耳畔回響的是他粗重的喘息。


    “……蕊……蕊兒,我們是夫妻,還望夫人可憐則個,成全為夫一回……”


    眼前出現浴盆中見過的那一物,薛可蕊心下驚懼,覺得不妥,自己定會受傷,下意識就想拒絕。可是馮駕哪容她抗拒,低頭一啄,叼住了她的耳垂,氣息吞吐間,輕咬慢碾。


    心尖過電般穿過一陣激流,直通四肢百骸,薛可蕊嬌呼一聲,再度沉淪。待她察覺身下有異樣感傳來時,她已無法再拒絕。


    胸口陡然縮緊,如壯士臨刑,她閉緊了雙眼,死死地拽緊他的脖頸。


    馮駕吊在半空,卻被絞得難受,幾乎就要繳械投降。他無奈再度停下,喘著粗氣輕輕安慰她:


    “你且放輕鬆些,很快就好。”


    薛可蕊眉頭緊蹙,額角上全是緊張出來的點點汗珠。“真的嗎?能有多快?”


    “……”


    他想了想,“就你吃個鏤金龍鳳酥的時間。”


    薛可蕊默然,眼前出現濃香撲鼻,金黃酥脆的鏤金龍鳳酥一碟。她暗自估了估自己的吞咽速度,覺得的確有夠快的,心裏終於放下了些。


    她轉了轉身子,卻聽見馮駕發出一聲難捱的悶哼。薛可蕊不理,繼續折騰了一番好容易將腰肢給放軟了些。可是她才開始放鬆一點,還不等她完全準備好,便有一陣刺痛猛然襲來,痛得她齜牙咧嘴忍不住高喊一聲……


    馮駕來不及抬手捂緊她的嘴,便先暗自歎息,他忙裏偷閑止不住想:今晚這內室真是鼓樂喧天,不等天明,府裏人應該都知道薛可蕊回來了。


    ……


    好一陣風停雨住,薛可蕊抱緊自己的頭臉死死抵著那春凳的邊不肯起來。她又委屈又難過,要不是馮駕一直喚她小聲點,她真的想張開嘴巴號啕大哭——


    他從來都不會停止欺騙她,就像現在,她真的好難受……


    而此時馮駕的心裏,滋味也不好受。他坐在地上,抬手撓著自己的頭,心頭有巨浪滔天。


    那簡陋的寬麵春凳上,點點猩紅刺痛了他的眼睛。


    初始的震驚早已轉化為頹唐,後悔與沮喪將他緊緊包裹。他究竟作下了什麽孽,要如此傷害他身邊兩個至親的人……


    如今看來過去那三年的世子嬪生活,是薛可蕊的噩夢,也是他馮駕的噩夢。


    “蕊兒……對不起……早知如此,我便不會在這硬邦邦的春凳上就……”


    馮駕滿臉愧疚,他蹲下身來,湊近薛可蕊的臉,溫言細語地衝她道歉。


    臨別前於荻台,她那般架勢,他隻當她早已知人事,男歡女愛本就乃人之天性,二人久別重逢,她一番刀來劍往,激得他失了魂,一腔熱血盡衝大腦,隻想狠狠發泄一番他對她的入骨相思。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隻顧一己之欲,徹底忽略了她的感受。要知道她還是一大閨女,說什麽也得給她一個真正的洞房花燭夜才對啊!


    聽得他認錯,原本心裏就憋屈的薛可蕊愈發有了決堤之勢,眼淚汩汩往外湧,她抬起手,捏起棉花般的粉拳,衝馮駕那大敞開的胸膛亂雨般地砸了過去:


    “你個騙子!你又騙我!”


    “對不起,蕊兒,我真的錯了!”馮駕單膝跪立春凳前,低著頭,麵上的懺悔之色明明白白。


    “你說你是鳥嗎?”


    馮駕驚,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又是什麽意思?


    “……什麽?”


    馮駕一臉惶恐,腦子裏轉得飛快,生怕有什麽錯處被自己遺漏。


    薛可蕊抬手捂著臉,悲不自勝:


    “你個滿嘴跑馬的混球!隻有鳥吃鏤金龍鳳酥才須得磨蹭這麽久,這分明都夠我吃一碗玉尖麵了……”


    “……”


    上房裏的動靜實在有點大,院內幹活的仆婦丫鬟們開始頻頻走神。


    念夏把馮駕的皂靴同汗衣一起放入水盆準備一同洗了,後廚的蔣婆子送來了給馮駕準備的烏雞湯,卻沒有人來迎,隻由著那蔣婆子立在天井當中開始進退兩難。


    馮狀立在一旁看得吹胡子瞪眼!


    太多人守在院子裏有礙觀瞻,於是,馮狀虎著臉,大刀闊斧將抱鬆園的仆人們統統都放了假。他讓丫鬟仆婦們趕快回房,隻留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在耳房裏等候馮駕的傳喚。


    待一切安排妥當,月牙兒早已掛上了樹梢。


    馮狀揉了揉忙得酸軟的腰背,踱步來到院門口的桂花樹下。他抬頭望了望半空中清冷的月牙兒,揚起了嘴角:


    “大人……他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第一三零章 夫人


    懷香傍晚便聽說薛可蕊跟著堂少爺回來了, 她興奮難當。


    門房的小廝笑眯眯地告訴懷香, 三小姐去抱鬆園上房了,一會就能回秋鳴閣。懷香眼裏熱乎乎的, 可勁地衝那小廝點頭。被滯留在馮府,一年不見主子,怨不得懷香如此激動, 她實在等不及想要馬上見到自己的三小姐了。


    可是從紅霞滿天, 等到月上中天,懷香也沒能見到薛可蕊。實在等不了了,懷香便主動尋來了抱鬆園,卻見馮狀癡呆呆地立在院門口,對著一輪明月暗自抹眼淚。


    “狀叔,您這是怎麽了?”懷香跑得氣喘籲籲,大老遠便衝馮狀招呼。


    “狀叔, 我家小姐……”


    “噓——”見懷香奔來, 馮狀忙不迭衝她擺手,示意她噤聲。


    “咳!喊什麽喊!鬼攆來了?”


    馮狀眉頭緊鎖, 啐罵懷香大驚小怪。


    懷香委屈, 撅著嘴衝馮狀訴苦, “狀叔,我家小姐……”


    “呸呸呸!還什麽小姐, 去年就該是夫人了, 小蹄子莫不是皮癢了?”


    懷香愣, 猛然回神:“啊!對對對!夫人!可是狀叔, 我家夫人她……”


    馮狀淡然, “夫人當然在馮大人房裏,你就各自回去吧。”


    說完,還衝懷香擺擺手,示意她現在就可以走了。


    “……”


    懷香驚訝,她記得去年馮駕迎娶薛可蕊,人也沒迎回府,三小姐便直接“失了蹤”。這天地都沒拜過,三小姐才回府,就直通通奔去了馮駕房裏,難不成還要認那馮駕做夫君不成?


    見懷香還在磨蹭,馮狀不耐煩了,幹脆抬起胳膊直把她往院門外推:


    “快走吧!大人這裏有我伺候著,你就不必再來守著了。”


    “哦……”懷香被馮狀拒絕得果斷,迫不得已,一步三回頭抬腿往院門外挪。不等她走出院門,卻聽得馮狀高聲又將她喚住。


    “懷香且慢,差點忘了!”馮狀撓撓頭,幾大步追了上來。


    “我跟你一道回去秋鳴閣,夫人的東西可不能再放秋鳴閣了,夫人既然嫁給了馮大人,自然應該住這抱鬆園才對!”


    馮狀恍然大悟般絮叨個不停,他甩開大步衝在最前麵,追得懷香快要背過氣去。


    “走,快些走!我的錯,下午堂少爺帶夫人回府時就沒安排好,搞得現在如此被動……”


    馮狀一臉懊悔,好像真的是他沒把節度使夫人的行李安排好地方。見此情形,懷香沒有說話,隻悶頭大步朝前衝。她麵色如常,心底卻暗自驚訝:


    三小姐這是直接晉升節度使夫人了?去年迎親那日,她一個人先回了馮府,她分明看見馮府並沒有安排親迎,府中清風雅靜的,就連紅燈籠都沒有掛過一個!時隔一年,突然失蹤又複返的三小姐便如此主動就住進了馮大人的抱鬆園。


    懷香淺淺歎了一口氣,說不清心底究竟是何滋味:


    薛可蕊這節度使夫人頭銜,名不正言不順的,怎麽想都怎麽替三小姐覺得不值……


    ……


    無論懷香是有多麽地替薛可蕊感到不甘、不值,薛可蕊都再沒有回秋鳴閣,她正式住進了抱鬆園,成為了馮府的女主人。


    下人們都喚她為節度使夫人,可是這位夫人是節帥沒有經過儀式便娶到手的,這在當時是難以被常人所理解的。


    雖然馮駕與薛可蕊的親迎儀式是因為特殊原因才中斷的,但是不管怎麽說,沒有那一層儀式,薛可蕊的節度使夫人頭銜在世人眼裏便就缺了一點意思。


    這道理,馮駕當然很清楚。他從來都當薛可蕊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自然不會給她半點委屈受。照如今這形勢,河西藩鎮複興有望,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再有性命之憂,自然應當將與薛可蕊未完成的成親儀式納上日程。


    就在馮狀將薛可蕊的衣物、行李正式搬入抱鬆園的當天夜裏,馮駕便一臉鄭重地拉著薛可蕊的手向她告白:


    “去年迎娶蕊兒,駕因種種原因沒能給你一個隆重的儀式,我一直耿耿於懷,以致今日想起都甚覺羞愧。”


    薛可蕊正在燈下給他補襴袍的襴邊,那襴邊是帶了一層金絲線的纏枝紋,馮駕因清理藩鎮轄區,時常也會外出作戰清剿,衣袍磨損甚快。


    聽得馮駕提起此事,雖然她也覺得馮駕必須應當感到羞愧,但是念在畢竟事出有因,許多事也不是他一人所能控製的,薛可蕊便揚起溫柔的笑,作大度狀安慰他:


    “無礙,大人,蕊兒不在乎這些虛禮,隻要大人有一顆愛惜蕊兒的心就夠了。”


    馮駕噙著笑,擠到她身邊將她摟進懷裏,輕輕奪下她手中的襴袍,隨意翻看:那柔美流暢的纏枝紋在襴邊的一角嘎然截止,狗尾續貂般接出來一段針腳豪邁的彩色絲線……


    馮駕輕笑,“蕊兒是做我馮駕的夫人的,可不是我家的繡娘,在燈下做這活計,沒得傷了我蕊兒的眼。”


    說著,他隻手一揚,襴袍落入牆角的置物架,窸窸窣窣鋪落一地錦繡。


    “咳!哪有你這般埋汰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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