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燕坐在書案後, 手裏拿著一本書, 封皮被遮住了,李義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書。不過他關心的也不是這個, 聽傅燕問了一句之後就道:“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四皇子和太子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僵,宮中皇後也開始有些動作了,定然不會允許四皇子這麽和太子爭鋒的。”


    “嗯,此事我說過, 暫時不用管。”傅燕淡淡的道。


    李義知道先前傅燕說過這些事情都交給傅瑤,他不會再管這些事情了,但是爺又怎麽會真的一點都不關注呢?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爺不說,他作為屬下卻不能真的全部都扔開了。


    這會兒的道傅燕的回答之後,李義想了想又道:“四皇子以後還是去找姑娘?”


    “讓傅瑤去應付,她總要學會應付這些,讓她多學一學。”


    李義張了張嘴,想說姑娘就算是厲害,但也隻是一個姑娘家,他雖然不覺得女兒身就不能做什麽,但是外麵的人並不是這樣想的,恐怕姑娘說的話,四皇子並不會全然相信。


    不僅如此,心中還會有些疑慮。


    傅燕感覺到李義突然就停下來了,才抬頭看了一眼:“你還有什麽話說?”


    李義猛然回神,然後低頭道:“屬下隻是在想,若是姑娘出麵的話,四皇子或者是四皇子身邊其餘的謀士定然會心有疑慮,到時候或許並不會那麽聽姑娘的話。還有……近段時間,二皇子總是時不時的出現在姑娘的身邊,皇帝本就忌憚傅家,上一次您又去公主府,恐怕宮中早就知道消息了,前麵屬下就截下了兩個前來打探的人……”


    李義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那兩個人被抓到之後就立刻自殺,雖然是沒有問出什麽來,但屬下猜想就是宮中的人,這樣的情況下,二皇子還時常出現在姑娘身邊,會不會讓皇帝更加想對姑娘下手?”


    傅燕翻了一頁書:“就算是沒有二皇子,皇帝也不會放過傅家的人,斬草除根這個道理皇帝很清楚,不過是沒有機會下手而已,二皇子改變不了什麽,不必在意。”


    “就怕皇帝利用二皇子……姑娘不知為何,對二皇子完全沒有防備。”李義憂心道。


    “……她應當知道分寸。”


    李義見傅燕根本就沒有要做什麽的樣子,還說什麽知道分寸,心想著您兄妹倆確實是姑娘知道分寸一些了,您平日裏倒像是什麽都為大局考慮的樣子,但是現在躲在這裏什麽也不做。


    李義到底是不敢說出來,就低著頭不說話了。


    屋子裏忽然就安靜下來,過了許久,傅燕一抬頭發現李義還沒有離開。


    “你還有事?”


    “是……是還有一件小事。”李義有一些猶豫,想著要不要說說剛剛的事情,雖然宋姑娘是拒絕了吧,但婚姻大事到底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姑娘能拒絕一次還能拒絕三次四次不成?


    這症結還是在宋家父母的身上啊。


    “說。”傅燕並未什麽在意,李義一向廢話比較多,但這會兒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倒是可以聽一聽。


    “屬下過來的時候,無意間碰上宋夫人和裴夫人正在說……”李義小心的抬頭看了傅燕一眼,繼續道:“在說裴禦和宋綿的婚事。”


    “……”


    寂靜。


    李義低下頭不敢去看傅燕的反應,但是等過了一會兒一點聲音都沒有等到,李義心裏有些奇怪,爺的心思都已經這麽明顯了,現在聽見這樣的事情難道就這樣什麽反應都沒有嗎?


    想了想,李義還是不敢抬頭去看,隻是繼續道:“後來宋夫人和宋姑娘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宋姑娘拒絕了。”


    “嗯。”


    傅燕終於有了一點聲音,聽這音調也不像是很生氣的樣子,李義鬆了一口氣,決定以後這種會讓他心跳鄹停的話還是不要說了,爺可以自己去發現這些事情嘛,那樣也挺有趣兒的。


    李義確定傅燕沒有怎麽生氣之後終於敢抬起頭來,忍不住道:“爺,現在宋夫人好像完全沒有考慮過您,雖說近水樓台有的是機會,但是宋家好像是因為太子的事兒,對宋姑娘的婚事有些著急,您……”


    還是不要每天裝模作樣的在這裏看書了,想想怎麽才能又快又穩的娶到媳婦兒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後麵那句話李義沒有膽子說出來。


    傅燕索性放下書,看著了李義語重重心長的說了這麽多,問了一句:“你有什麽法子?”


    他能步步算計,但對於這怎麽討好長輩的事情並不清楚,也隻是覺得宋綿這個人還算是有趣兒,他並不討厭,或許以後會喜歡上,所以覺得自己要先捏在手心裏,免得等他越來越看重的時候這個人已經是別人的了。


    那個時候搶過來,貌似並不大好。


    傅燕是真心問,李義卻覺得……


    他家爺老狐狸一樣的,都想到近水樓台先得月了,難道還想不到其餘的法子嗎?這根本就是在嫌棄他管的太多了,喏喏道:“這……屬下也並不精於此道。”


    他又沒有娶過媳婦兒……


    “那就想。”傅燕皺眉:“自己去拿紙筆,寫五個法子給我。”


    李義:“……”


    認命的去旁邊自己取了筆墨紙硯,一邊研磨一邊想著這究竟都有一些什麽辦法,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還會做這樣的事情,一時間有些無措,提筆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寫。


    投其所好?還是直接了當的表明心意?可如今爺這個身份,也沒有功名在身就算是說了宋家父母肯定也不是很願意的啊。想了很久,白紙上墨點都侵染成了一朵墨梅,李義才小心的道:“爺不如去考取功名,到時候用功名來求娶?”


    傅燕原本也是這麽想的,正好他需要在朝堂上有一個身份,但秋闈還有一段時間,春闈更是已經在明年,宋家應該是等不到明年了。


    “時間來不及。”


    李義聽見這句話,頓時鬆口氣,隻是時間來不及還是有辦法解決的,隻要爺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就好。


    忙道:“宋家之所以如此著急宋姑娘的婚事就是因為有太子在,隻要太子打消了這個念頭並且讓宋家父母知道,想必宋家父母也不會這般著急。而這段時間爺您隻需要稍微順著宋家父母的意思,讓他們覺得您是一個可以將女兒托付的人,等春闈放榜後求親。”


    “而且,就在放榜那一日求情,時辰正好。”


    傅燕的目光落在麵前的書上,李義這話相當於沒有說,因為他本來就是這麽打算的,太子那邊的問題倒是可以解決。


    “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傅燕想了一會兒才道。


    李義聽說可以走了,立刻應了一聲轉身就從窗戶溜了,好像再留下來傅燕還會叫他寫追妻三十六招一樣,動作利索的從窗戶翻出去,眨眼之間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晚上宋濂回來之後才吃晚飯,傅燕也被叫了過去,宋濂覺得既然都已經到了家裏來了那就是一家人,況且和長輩一起吃頓飯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兒,所以宋綿也在一邊。


    宋濂吃飯時不大說話,飯桌上就隻有宋夫人勸著傅燕多吃一些的聲音。


    宋綿端著飯碗,往他那邊看了一眼,發現他有些靦腆的樣子就又想要逗一逗,但是現在身邊還有長輩在,宋綿隻能忍下去,不過看著他在宋夫人的念叨下靦腆又不敢反駁的樣子也挺養眼的。


    還是長得好看的人不管是做什麽都覺得那是一幅畫,要是傅子歸換了一副長相,這樣的動作就隻剩猥瑣了。


    傅燕察覺到宋綿的目光,不用猜都知道她這會兒心裏究竟在想什麽,半點也不會藏著心裏的想法,就這麽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來,好像自己還一點都沒有發覺。


    傅燕隻是稍微的看了一眼很快就說會目光,宋綿根本就沒有發覺。


    晚飯後,傅燕和宋濂去書房去了,宋綿陪著宋夫人說了一會兒話才回去,這會兒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隻是光影昏暗,出來之後曲兒就小心翼翼的提著燈籠。


    “姑娘,您慢些走。”


    宋綿的步子有些快,曲兒就在後麵緊緊的跟著,生怕宋綿看不清楚路摔了,宋綿覺得其實還好,並沒有到了看不清楚路的程度,但是曲兒堅持也就沒有說什麽,跟著放慢了腳步:“這會兒還看得見路,你不用這麽緊張。”


    “姑娘還是走慢些好,若是摔了……”


    “行行行,我聽你的。”宋綿不想聽曲兒念念叨叨的,再說這會兒急著趕回去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可以做,慢慢走也沒有什麽。


    隻是剛剛晚飯後,宋夫人又提起裴禦,白天的時候還隻是猜測,這會兒宋夫人再提起來,再加上宋綿也問過曲兒,知道今天裴夫人確實是來過,應該就是說了和裴禦婚事的事情了。


    宋夫人心裏肯定是願意的,所以才會試圖勸她,甚至態度已經有些強硬了。


    宋綿想著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走了一會兒,曲兒眼看著自家姑娘往另一邊去了,忙道:“姑娘,那邊是花園……”


    “沒事,我就去走走,你不是那了燈籠的嗎?沒事。”


    宋綿一邊往前麵走一邊道,曲兒想勸又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就隻好隨她去了。


    宋綿走了沒多遠,就聽見後麵也有聲音,轉過頭去就看見是傅子歸自己提著燈籠往這邊過來,看見她在這裏也有一些驚訝的樣子,但還是上前來打了聲招呼:“世妹。”


    “在馬場的時候不是就已經叫綿綿了嗎?現在又變回來啦?”宋綿笑著道。


    因為天色昏暗,他的臉上有些陰影,看不清楚究竟是有一些什麽情緒,不過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就沉默了下來,宋綿想著或許在馬場是因為在外麵,而裴禦又一口一個小綿綿,所以他沒覺得有什麽。


    但是現在身邊還有別人,所以就害羞了?


    正想著是不是說點其他的什麽緩解一下氣氛呢,就聽見他道:“先前在馬場一時沒注意,你若是介意……”


    “我不介意,你以後也直接叫我綿綿就可以了,不用這麽客氣。”怎麽說也是有今天一起躲寧安的革命情誼再的嘛。


    傅燕:“……綿綿。”


    此時天色昏暗,手上的燈籠散發著幽幽的光芒,曲兒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突然之間就變得怪怪的。


    傅燕隻覺得這個人就生動的站在麵前,那個軟綿的名字從唇齒間溢出來的時候,仿佛帶著纏綿悱惻的意思。他從未有過如此的感覺,就算是先前決定要宋綿,也不過是出於理性的選擇。


    他的妻子不需要多麽聰明和多大的膽量,順眼即可。


    可如今就在這一瞬間,她眼眸晶亮的站在麵前,和過去一眼可見的血光不同,突然之間多了一抹溫柔。


    忽然一陣晚風吹來,宋綿立刻回神,傅燕的眼神也重新恢複清透,眼底波瀾不驚。


    “今日有些晚了,在此說話不放心,我便先回去了,你早些回去”


    “……好。”


    宋綿不知為何就呆呆的應了一聲,等人都走遠了之後才領著曲兒往回走。


    等回到房間裏之後,曲兒才在宋綿的耳邊低聲咕噥:“姑娘剛剛和傅公子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哪裏怪了?”


    “您要我說也說不上來啊,但就是覺得怪怪的,還有,姑娘今日去馬場也不帶個人在身邊,裴公子性情又是不拘小節的,姑娘可有受委屈?”


    “哪裏能受委屈啊?你要是想去的話,下次我帶著你。”宋綿笑了笑,覺得曲兒就是白擔心了,裴禦對原主的那些心意怎麽也不會委屈她的,隻是現在她接著這些裴禦的好,總覺得還是心裏有愧,可她又無計可施。


    這個時候就開始期望能有一個聰明的腦袋,就像是傅瑤那樣,天生就是當主角的,腦袋靈光不管遇見什麽問題隻要稍微一想就能夠想明白,武力值還很高。


    次日宋綿去找宋夫人的時候就發現裴夫人過來了,裴夫人眉宇間有些英氣,臉上常常帶著笑意,眼尾有笑紋,看著就覺得很親切的一個人,看見宋綿進來之後就招手道:“小綿綿來了,快過來讓我看看,這一段時間不見怎麽又長漂亮了?”


    “舅母。”宋綿乖乖的喊了一聲,然後甜甜的道:“舅母才是又年輕了呢,我都不敢喊舅母了。”


    “我看看今早上是不是吃糖了?”


    “這孩子什麽都不會,就是嘴甜。”宋夫人在旁邊道。


    “就是要嘴甜才好,想我家那臭小子,每天就隻知道惹我生氣,要我說還是跟著他爹在西北我日子過得還快活些,這回來了,一天要氣我十幾回。”裴夫人拉著宋綿的手不舍得放開。


    裴家和宋夫人的親戚關係很遠,隻是喊得親而已。


    這小姑娘可是那臭小子自己從小就看上的媳婦兒,當然她也喜歡這軟綿綿的小姑娘,昨天和宋夫人說了這事兒,隻是不知道這孩子知道不知道。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應當是很好的。


    宋夫人自然要誇一誇裴禦年少有為的,宋綿找了個空子就往外麵去了,也是裴夫人想要說婚事,所以也沒有攔著。


    等宋綿一離開,裴夫人就問道:“昨日我和你提的那件事情,你覺得如何?這麽多年兩家也都是知根知底的,裴禦那孩子你也是知道的,綿綿嫁過去之後絕對不會委屈了綿綿。”


    宋夫人昨天晚上想了一宿,究竟要怎麽委婉而不傷人的和裴夫人說這件事情,這會兒聽裴夫人自己問起來了,宋夫人沉默了一下才道:“這婚事我倒是沒什麽意見,隻是……”


    “隻是如何?”


    ……


    宋綿跑出來之後剛剛出了院子就被裴禦堵住了,他笑盈盈的抱拳站在那兒,宋綿提著裙擺差點一頭撞上去,匆匆停下來,裴禦看了一眼,嘖嘖兩聲,頗有些遺憾。


    要是撞上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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