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刀自然不同情周青,尤其是周青把她引出去讓周成把她抓住,就不值得她任何同情。


    她隻是想到周珩對周青的態度,讓她無端端覺得心寒。


    周珩那個樣子,對生命的漠視,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


    在趙曉刀的眼中,周珩的位置很高,也很特殊。


    她曾經說過,周珩在她心中是個美好的存在,不能逾越。


    他溫柔,他善良,他正義,他勇敢,在她的心中,周珩宛如神祗。


    但她現在發現,周珩不是溫柔的神,而是冷血的魔。


    她心裏難免有落差。


    人該怎麽活呢?


    糊裏糊塗地活,還是坦坦蕩蕩清清白白地活?


    徐伊寧最後歎息,“就算是你想和他離婚,也和他說清楚吧。這樣拖著,對彼此都不好。而且,退一萬步講,這一次,又是周珩救了你。他救了你兩次,就算有千萬個不對,但是對你,他是有良心的。”


    ——


    趙曉刀考慮了許久,最後還是去了醫院。


    周珩並不是一個人,病房裏站了一個漂亮的男人。


    見到她,漂亮男人微微揚眉,主動上前打招呼,“嫂子你好,我是衛琅,是周珩的朋友。”


    趙曉刀並不認識衛琅,她也深深明白,她這個老公有很多東西她不知道,很多麵她不曾見過。


    衛琅並沒有停留多久,似乎不想做電燈泡,很快告辭了。


    很快的,就留下了兩個憋著一口氣的夫妻。


    誰也沒有先開口。


    就這麽沉默了半晌之後,周珩忽然輕輕哼了一聲。


    終究還是一起長大的,就算心裏有些不舒服,趙曉刀還是關心他,“是不是哪裏痛了?”


    周珩撐著床想要起來,“麻煩你,我想去廁所。”


    “……”


    趙曉刀想了想,又問:“所以,需要我幫你扶著麽?”


    “嗯。進來吧。”


    “……”


    ——


    見過彼此最親密的一麵,但還是難免臉熱。


    趙曉刀洗了洗手,又拿來熱毛巾給周珩擦了擦手。


    她的動作很笨拙,周珩一臉驚訝,上下看了她一眼,“你這次出去學會了不少。”


    還會照顧人了。


    趙曉刀有些小開心,眉眼都跳躍起來,“我說過的,隻要我想做,就一定會做到的。一個人生活,其實挺簡單的。”


    周珩哼了一聲,“所以,你是過來找我攤牌的?”


    不愧是智商碾壓,一眼看穿趙曉刀的目的。


    趙曉刀也沒有忍耐,經過一周的事情,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周珩,有些事情,我想問你,我求你,這次請不要騙我。”


    周珩一點不意外,他靠著有些不舒服,示意趙曉刀給他拿來一個枕頭枕在身後。


    趙曉刀依言做了,這時候周珩開始娓娓道來。


    那些所謂的真相。


    ——


    “你想知道我對周成說的是真的嗎?”


    趙曉刀點頭。


    當初她被綁架,綁架的人就是周成。


    不過,他隻是其中一個綁匪。


    聽他的意思,原本是準備撕票的。


    但後來不知道為何,一直留著她的命。


    現在想想,應該是周珩在中間做了手腳。


    “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那一夥的?”周珩搖頭,“我那個時候年紀不大,婆婆對我有戒心,還沒入夥的資格。”


    周家屯全村1847口人,90%以上都姓周。地勢偏遠、山高水險,造就了它貧困村的現實。村中的人很久之前就另謀出路了,他們在周婆婆的帶領下,迅速走上了致富先鋒。


    可以說,人性最惡的地方,在周家屯展現的淋漓盡致。


    生命算什麽,自己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周珩現在想想,也幸好周婆婆對他有戒心,不然——


    “不過我知道他們的勾當。殺人越貨,坑蒙拐騙,無所不作。”


    “在之前,你見過他們綁過別人?”


    趙曉刀心中發寒,她雖然隻見到周成一個人,但偶爾有人來周成,每次來的都不一樣。


    想來,那是一個規模不小的團夥。


    “嗯。”


    周珩點頭。


    趙曉刀深吸了一口氣,“你沒有救過他們?”


    “螳臂當車的事情,我為什麽要做?”


    “那我呢?”趙曉刀的聲音急切又尖銳,似乎想抓住她心中最美好的幻影一般,“你當時為了我和周成打架,你保護了我。”


    周成那個時候十八歲,已經有男女的意識。


    生長在賊窩,哪裏還有什麽道德。


    反正趙曉刀在他心中已經是死人,死之前做些什麽又能怎麽樣。


    可是,當周成還沒解開她襯衣扣子的時候,周珩就來了。


    他在門外,勾著腰和周成低聲說什麽,然後被周成一腳踢開。


    最後周成還不解氣,一石頭砸在他的頭上。


    回憶往事,趙曉刀的眼眶有些濕潤。


    她想,隻要周珩說他是真心想救她,他仍然是她心中那個最好的人。


    周珩閉上眼睛,靠在床頭,舌頭頂了頂後牙槽,無端端多了一絲痞氣。


    “你想聽什麽呢?謊言,我能說一萬遍。”周珩笑,笑容並沒有到達眼底,“隻能說,趙駿對你很好,懸賞數目很高,還出動了那麽多警察找你。有權有勢的小姑娘,我為什麽不救?”


    刷——


    趙曉刀眼淚徹底滑了下來。


    周珩替她擦去,動作稱得上溫柔纏綿。


    “不管初心如何,結局是你想要的,不就行了麽?”


    “那周青和周珩呢?以你的水平,不會讓榮悅那個案子拖那麽久?”


    “是我做的。本來我不想動周青的,畢竟她當初也算是幫了我的忙。可惜了,她回來就惹事,不但找你麻煩,還加入了黃麟的陣營。太麻煩了……剛好周成也出獄了……讓他們湊在一起,正好。”


    “你說過把她當妹妹的!”


    “是啊。可惜,她並不知足。”


    能為所用的,別說是妹妹,就算是媽媽,他也能毫不愧疚的利用。


    親情算什麽,隻是讓利用關係更加牢固而已。


    他這一生,目的明確,就是為了往上爬,一直爬到最高的地方。


    至於一路上會遇到什麽人,會攀附什麽人,他不在乎。


    他隻在乎結果。


    ——


    “周珩!”趙曉刀退後了一步,覺得麵前的男人是那麽的陌生。


    明明是熟悉的臉,明明相處了十五年。


    她卻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他一般。


    “周珩,你不愛我對嗎?不對,我應該說你誰都不愛。也沒關係,我不在乎了。”她擦了擦眼淚,有些想笑,笑出來卻帶著大顆大顆的眼淚,“你還記得嗎?我說過的,我不喜歡有人騙我。我也說過的,如果你騙我,我就會不要你。周珩——”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離婚吧。”


    ——


    趙駿說過,人生短暫,當斷則斷。


    人要活得開朗豁達。


    既然她和周珩是死局,何不放他,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誰離開了誰就會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離開周珩,不是因為他不愛她。


    而是因為他代表了她心中最美的白塔。


    但這一天,白塔倒塌了。


    她需要去找另外一個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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