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靈月把藥箱遞了過去,又給她端了一盆清水,幫著她把臉上的髒汙擦拭幹淨,又從新上了藥。


    或許是手重了一些,洛雲嫣疼得倒抽一口氣,擰著眉頭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沒用的東西。千機樓的廢物是,你也是,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喜怒無常的樣子,叫靈月微微怔愕,轉瞬又收拾好情緒,連忙告饒:“郡主息怒,是奴婢笨手笨腳了。”


    說罷,動作更是輕柔小心了不少,唯恐在弄疼了她。


    洛雲嫣隔開了她的手,冷著眉眼開了口:“人就在晉陽,去把人抓來,死活不論。”


    “是。”靈月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到底什麽也沒有說,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房門合上後,洛雲嫣捏著銀針的手頓了頓,抿著唇,紮了下去。


    她臉上的毒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小腹處紮著銀針的地方開始紅腫,片刻後,冒出了一個個叫人憎惡的毒瘡,看上去比剛剛她臉上的還要嚴重幾分,洛雲嫣一臉淡淡的將臉上的藥膏清洗幹淨,從新上藥,隻是這一次不是臉上,而是小腹腰側。


    體內的毒,她暫時沒有辦法,但是將毒素逼到另一個地方的方法,她在典籍上看過。雖然隻是治標不治本且損耗壽命精氣的辦法,毒瘡並沒有得到根治,但是眼下他也隻能先如此。太後的病還沒好,宮中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陛下傳召的聖旨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會到她府上,她不可能永遠帶著維帽,若是不小心叫人發現她身纏惡疾,且還束手無策,那她就完了,機關算盡,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她不允許就此煙消雲散。


    太後頑疾複發,她自己莫名其妙就染了毒瘡,天底下哪有那麽多的巧合。哼,她倒是小瞧了孟惠兒,看來這些年她裝瘋賣傻誆騙眾人之餘,也成長了不少。


    想要弄垮她?哼,那就走著瞧,看誰笑到最後。


    ……


    三殿下收到郡主府傳出的消息,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鼎鼎大名的神醫,活菩薩竟染上了惡疾,還是治不好的那種,這倒是有些稀奇。


    “有趣。”三殿下低聲一句,嘴角劃過一抹興味,同時也對洛雲嫣誓死都要找的人,起了些許好奇。


    桌上有一小匣子,那是千機樓送來的最新消息。


    洛雲嫣要找的人,半月前徹底失去蹤影,至今也未再發現她的蹤跡,他這千機樓自成立以來,所有的不可能都發生在了這人身上。


    不愧是藥王穀傳人,還是有些鬼蜮伎倆的。


    “繼續查,切記不可傷人。”


    話落,一人突然冒了出來。接了命令後,轉瞬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進來。”三殿下朝著門口得方向喊了一聲。


    青衣男子拱了拱手:“殿下。”


    一張帖子朝他飛來,他麵不改色的接下。也不多言,隻耐心等待他的吩咐。


    “你去找魏軒,讓他配合一下。”


    魏軒,晉陽府尹,晉陽城內除皇城外的大小事務歸他管。


    他若是開了方便之門,那很多事就真的方便許多。


    第二日。


    一張海捕公文張貼出來。


    官差們拿著一張畫像,挨家挨戶地搜,說是在抓什麽流竄到晉陽的雌雄大盜。


    茶樓上靠窗的一角,孟回坐在哪裏,饒有興致的看著手中的畫像,突然笑了笑:“雌雄大盜,還挺有創意。”


    遊塵冷淡的麵容亦染上了些許笑意,是挺有想法的。


    見她杯中的茶水沒了,熟練的給她續上。


    街上,官差一家家的問詢,茶樓自然沒有被遺漏,隻是孟回他們所在的地方,仿佛被所有人遺忘,不管是喝茶的客人還是搜查的官差,無一人往她們這邊看,更不要說搜查。


    沒找到人,官差們很快就走了,走前與掌櫃的叮囑了一番,讓他發現犯人立馬去報,掌櫃的哪裏敢得罪他們,塞了點銀子,客客氣氣的把他們送走了。


    不大的茶壺空了,孟回攔下了要叫小二的遊塵。


    “走吧。”


    遊塵放下茶壺,跟在她的身後,離開了茶樓。


    小二發現的時候,靠窗的桌子上隻剩下茶錢,以及一張雌雄大盜的畫像。


    客人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他竟然半點也沒察覺。小二拍了拍自己的頭,告誡自己下次不能如此馬虎。好在這桌客人不是個貪便宜的,不然這桌茶錢,可得他從他工錢裏扣。想想他就一陣心疼後怕,又在心中告誡自己幾遍,這才上前,把桌子收拾出來。


    又過了三個月,人還是沒抓到。


    洛雲嫣發瘋似的將屋子裏的東西都砸了,人也沒有高興多少。


    看著滿地狼藉,直喘粗氣的洛雲嫣,突然站了起來,吩咐人準備熱水,便起身去了藥房。


    熱水準備好後,靈月打算替她寬衣,伺候她沐浴。


    “不用了,都出去。”洛雲嫣擺了擺手,拒絕了她們的伺候。


    靈月不放心,那日她回來後便發現她的臉已經好了,半點瘡印也沒有留下,驚歎於她醫術精湛的同時,心底也生了些許疑惑。因為自那日起,她便不在讓人近她的身。沐浴寬衣都是她自己來,一改之前享受於她們的伺候,她現在壓根不用她們近身伺候。


    “還是讓奴婢伺候……”


    洛雲嫣拍開了她的手,突然暴怒:“滾出去,別讓本郡主再說一遍。”


    “是,奴婢這就出去。”靈月僵著臉退了出去。


    房門被關上,還落了門梢。


    靈月看了一眼,退到了院門口,低著眉眼,安靜的思索著。


    “你們說郡主最近這事怎麽了,怎得突然就……”被驅趕的幾個侍女也不敢跑遠,聚在一推,小聲的說著話,其中一人狐疑的問著,也不敢說得太明顯,不過什麽意思,眾人卻是都心知肚明。


    各自搖了搖頭,互看一眼,看到的都是茫然。又看向一旁的靈月,她是郡主身邊的得力人,她們以為她會知道,便想從她這裏知道一些她們不知道的忌諱,以後避著一些,免得再惹了郡主的不悅。


    她們的話,靈月都聽到了,隻淡淡一句,讓她們慎言,小心禍從口出,之後便不再理會她們。


    藥房內。


    熱氣彌漫。


    洛雲嫣從藥架上取了一些炮製好的藥粉,倒入熱水中,白色的藥粉很快就融到了水中。褪去衣物後,她便進了浴桶,將自己浸泡在水中,小腹腰側的毒瘡浸水後,疼得她白了一張臉。


    咬著牙,稍稍適應後,疼痛才沒那麽激烈。


    洛雲嫣仰著臉,半靠在浴桶邊緣,眼睛通紅,看上去楚楚可憐。


    眼眸中流露出些許頹敗。


    她以為憑她的容顏,再加上有了藥王典,以為她的醫術便無人能及,以為以此也能為自己搏出一個錦繡前程。


    原本該是如此的!可惜,這一切現在都脫離了她的掌控。


    她引以為傲的醫術救不了她自己,她汲汲營營才有的名聲,也成了一把能要她命的刀。


    她治不好身上的毒瘡,又因為毒瘡越發嚴重,她身體上的疼痛,一日痛過一日,甚至用上了能鎮痛卻也會成癮的消魂。這方子是她在孟家典籍上看到的奇藥,禁藥。主藥亦是她費盡千辛萬苦從才尋來的。太後的病她還是毫無辦法,翻遍了典籍,用遍了能用的方子,可惜都沒用,隻能暫時用秘藥給她鎮痛。一日一日的累積下來,太後現在已經離不開她製作的秘藥,但這並不是什麽好事,一旦被人發現那藥會讓人成癮,她也逃不脫。


    但現在也瞞不了多久。


    有些事,看來必須要提前了。


    一炷香後,洛雲嫣起身出了浴桶,小腹腰側的毒瘡看上去似乎蔫了一些。熟練的抹上藥粉,然後用幹淨的紗布一圈一圈地纏好。


    穿好衣裳後,她便離開了藥房。


    院門口守著的靈月等人見她出來了,立馬迎了上前,幫她將不小心沾濕的發尾擦幹,挽了一個新的發髻。


    “備車。”


    靈月沒問她要去哪裏。隻是恭敬的應了一聲,便去準備車馬。


    馬車很快就準備好,靈月扶著她上了馬車,這才開了口:“郡主?”


    “譽苑。”洛雲嫣眼眸半合,淡聲一句。


    靈月放下簾布,看向車夫:“走吧,去譽苑。”


    車夫不是第一次送他們去譽苑,熟練的趕著馬車,直接朝譽苑的方向去。


    很快就到了譽苑。


    也就是三皇子府,譽苑是三皇子府中的一個小苑,一個景致格局都不錯的院子,她很喜歡。


    ……


    三殿下趙禹正在案桌前描繪著什麽,吳管家的聲音在外響起。


    “進來吧。”


    吳管家走了進來:“殿下,長平郡主來了。”


    “看來是按捺不住了。”趙禹勾唇一笑,又在雀鳥覓食圖上加了一些東西。


    “去把人帶進來。”


    “是。”吳管家應了一聲,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就帶著洛雲嫣主仆二人回轉。


    “殿下,郡主到了。”吳管家攔下了徑直要往裏走的洛雲嫣,也沒把她的不滿放在心上,隻是出聲朝書房內請示道。


    趙禹嗯了一聲,吳管家這才盡職的推開門,一臉微笑的看向洛雲嫣:“郡主,請。”


    “哼。”不過一個奴才,竟敢如此慢待他,洛雲嫣很是不滿的瞥了他一眼,袖子一甩,越過他直接朝裏走去。


    書房內。


    趙禹見她進來了,落下最後一筆,似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將筆放回筆架。


    “殿下,你府裏的下人好生無禮啊。竟然如此怠慢於我,雲嫣不過是想見你一麵,竟叫他推三阻四的。”


    “他也不過職責所在罷了。”趙禹眼皮都沒抬一下,淡聲一句。


    洛雲嫣不敢置信的睜著眼睛看著他,似乎不敢相信他會為了一個下人駁了她的話,讓她沒臉。然而,這一看,她也發現他的不對勁兒。從她進屋到現在,他竟然未曾看她一眼,這讓她更是不滿也隱隱忐忑,不由皺了皺眉頭。可是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三殿下對她,似乎冷淡了許多。


    為什麽?


    “殿下,你這是怎麽了,可是雲嫣哪裏惹你不高興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去,輕輕的拉住了他的手。


    “為什麽這麽問?”趙禹笑了笑,並沒有拒絕她的親昵。


    洛雲嫣鬆了口氣。


    也許是因為出生卑微,她在他麵前,總是不自覺將自己放在弱位,總會憂心會不會哪裏做的不好,惹了他的厭棄。


    “隻是覺得殿下對雲嫣疏離了許多。”


    趙禹溫柔的替她將鬢角的發絲勾到耳後,並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道:“你這般急匆匆的來尋我,就是為了撚酸吃醋?”


    略有些冰涼的手指擦過她的臉頰,從未被人這樣對待的洛雲嫣,心中一陣顫栗,直覺臉有些熱,心砰砰的跳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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