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子卻並沒有多高興:“可這個機會……孤並不想要。”


    唐細不明白:“為什麽?”


    有些話,說出來其實就是叫人為難的。可既然是事實,太子不想瞞著她。所以,太子起身,挪著身子更靠近了她一些,手臂攬著人道:“這個莫諱深,竟跟孤說,讓孤與別的女人試試看。這輩子,若是不能與太子妃有孩子,別的女人也休想有。”


    方才還高興呢,可太子這話一出,唐細就沒那麽高興了。


    當然,她還是為太子可以做父親而高興的。隻是,太子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她做不了母親了嗎?


    她做夢都想當娘親,這個打擊於她來說不小,哪怕她想裝著高興,也是裝不起來的。


    至於太子說的什麽他不想與別的女人有孩子這種話,她也就聽聽就是了,才不會當真。太子說這樣的話,就是哄她的,可她又不是小孩子,豈能當真?


    唐細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對太子說:“方才臣妾以為東宮真的不能有子嗣了呢,嚇了臣妾一跳。現在聽說太子可與別的女人生子,臣妾就放心了。”


    “放心?”太子傾腰,湊到人跟前去,“孤與別的女人生孩子,太子妃就這麽放心?”


    唐細知道自己不能嫉妒,所以,她努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


    “雖然殿下寵幸別人臣妾心裏總歸有些難過,但與東宮子嗣比起來,別的都不算什麽的。隻要想到東宮很快就可以有子嗣了,臣妾就很高興。”她為了表示她是真的高興,而不是敷衍,特意解釋了說,“而且,將來別的姬妾的孩子,那也是叫臣妾一聲母親的,也是臣妾的孩子啊。”


    太子也不說話,就隻看著她。


    唐細覺得自己想哭,她快要撐不下去了。可太子一直看著她,她又不能哭,忍得十分艱難。


    她忽然有些想娘親了,要是娘這會兒在的話,她一定會撲進她懷裏好好哭一場。可惜這裏是東宮,不是民間,哪怕覺得難過,她也不能隨便回娘家去。


    雖然太子沒錯,可她又懷念起民間的好來了。太子妃的身份,其實她不稀罕要的,她想要的,從來都是一個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而已。


    若她嫁的人隻是普通人,那聽到這樣的事,她肯定會跟他鬧,她也鬧得起。可她嫁的是太子啊,她又有什麽資格和身份去鬧?


    見太子還是一直盯著她看,也不說話,她就努力衝她笑。隻是心裏實在酸,臉上是皮笑肉不笑,而眼睛裏,也漸漸一點點沁出水意來。若是太子再不走,她就要破功了,她努力維持的表麵平靜就要白費了。


    “想哭就哭吧。”太子早看穿了她。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本來還能撐的,可太子這話一出,她就一刻都撐不下去了。似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樣,嘴一瓢,就哭了出來。


    可即便委屈著哭了,也不敢哭出聲來,隻能無聲落淚。


    太子倒也沒說什麽話來安慰,隻是安安靜靜把人摟過來抱在了懷裏。等她把委屈哭完了,哭夠了,太子這才說:“哪怕太子妃答應,孤也不答應。和太子妃這樣好的姑娘做了夫妻,孤眼裏再瞧不上別的任何女人。”


    第087章


    唐細信太子跟她說的是真心話, 可有些事情,是太子也做不了主的。別說他如今還隻是太子, 哪怕將來做了皇帝, 沒有子嗣, 朝中的那些臣子,也都可以日日進言逼他納妃納妾。


    九五至尊,貴為帝王,其實也不是事事都能由己。很多時候,他們活的還不如普通老百姓自在呢。


    “殿下這話,臣妾是信的,可臣妾也不想殿下為難。別說殿下是東宮的太子了, 哪怕隻是普通的一個王爺,沒有子嗣也是不行的。”


    太子哄著她道:“孤不是還有莫諱深嗎?這莫先生可沒說孤隻有與別的女人才能生出孩子來,有他在, 他會有法子的。”


    唐細似信又不信的樣子, 微微仰頭看向頭頂的一國儲君,是疑慮的眼神。但她又想, 這種事, 太子殿下應該不會騙她吧?


    “孤不會騙你。”太子表情認真。


    唐細忽而展顏一笑:“臣妾相信殿下。”說完又往他懷裏擠了擠。太子實在見不得她臉上的淚漬,抬手幫她擦了。此時此刻的她,依偎在他懷裏,貪戀於他的好,依賴著他的好,倒十分滿足。


    太子垂目, 睇著縮在自己懷中的小女人,唇畔微翹。他對這個女人算是一見鍾情吧,他怎麽也忘不了在那個叫榆桐的小城初次見她時候的那份心動。可一份感情,光有一見鍾情是不夠的,他真正愛上她,還是婚後相處的每一個日夜。


    在遇到太子妃之前,他從沒想過會隻守著一個人過一輩子,他或許會和他的父皇一樣,哪怕不是佳麗三千,後宮也得有幾個妃子的。可與這個女人過了日子後,他才發現,原來一輩子隻守著一個人,隻給一個人承諾,這份責任,竟然會那麽美妙。


    沒人逼他,他是心甘情願的。


    “你我夫妻,日後定要同心。不管遇到什麽困難,隻要你我夫妻一條心,也就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太子聲音極其溫柔,一邊說,一邊抬手輕輕順著她滿頭的青絲,此時此刻的他們,倒不是儲君和太子妃,倒像隻是尋常人家的普通夫妻。


    唐細要的就是太子的這份承諾,於是她鄭重點頭:“臣妾答應殿下!臣妾一定會的。”


    太子俯身,在她發間輕輕落了一個吻。


    莫諱深聽了太子的話,去了皇上那裏後,把之前對太子說的話都對皇上說了,包括太子精氣弱難有子嗣一事。


    之前皇後說的,東宮難有子嗣,怕是與太子被下了奇毒一事有關,那不過隻是皇後的猜測。皇上雖然也生氣,但皇後那總歸隻是猜測,並不是事實,所以氣歸氣,倒沒到動怒的地步。可如今一個醫術高超的人站在他麵前,對他說了同樣的話,皇上就受不了了。


    “莫諱深!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皇上難得的十分嚴肅。


    莫諱深本來就彎著腰,一副十足的卑微樣,見皇上動了怒火後,他更是把腰彎得更深了些,忙誠懇回說:“在天子麵前,罪人不敢胡言。罪人所言,字字屬實。”


    皇上氣得狠狠把個硯台砸在地上!


    待得怒氣稍稍消散去一些後,皇上抬眸,看向彎腰深鞠躬立在龍案前的人,厲聲問:“你是名醫之後,你總該有法子!”


    莫諱深還是直言說:“倒有一法可以嚐試,殿下如今隻是與太子妃一人同床共寢,或許,寵幸了別的處子之身的女人後,有機會誕下子嗣來。但罪人也不敢保證此法一定可行,或許也行不通。”


    “都是些什麽汙糟事!”什麽女人男人,處子非處子的,皇上聽得十分氣憤。不由又想到那郭氏算計他一事,也是這種烏七八糟的事兒,兩件事聯係在一起,他氣得額頭青筋暴露。


    好好的皇室貴子,竟叫那妖妃給毀了,實在叫人憤怒。此時此刻,皇上對郭氏等人更是厭惡到了極致。


    但事已至此,再氣憤也無用。眼下最重要的,莫過於東宮子嗣一事。


    既是有法可行,自然比無計可施的要好。所以,皇上雖說憤怒,但見東宮並非就此陷入了絕境,總歸還是看到了點希望的,也就不至於暴跳如雷。打發了莫諱深後,他則親自去了趟皇後的坤寧宮,把此事與皇後一一細說了。


    打從春狩回來後,皇上隻要來後宮,便隻來皇後的坤寧宮。別的妃嬪那兒,他再沒踏足一步。


    皇後與皇上所想還是不一樣的,太子隻有寵幸別的女人才能有誕下皇嗣的希望來,這並不值得她高興。她曾經奢望過的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在她自己身上,她是看不到了,所以,其實她是把這一切寄托在太子身上的。


    她希望,太子可以一輩子都隻待太子妃一人好,一輩子隻與太子妃生孩子。將來就算他做了皇帝,也希望他不會有三宮六院不會有佳麗三千,希望他一生隻真心待太子妃一人。


    皇後雖從沒指責過皇上有別的妃嬪,但其實她心裏多少還是在意的。隻是,當年她嫁入皇家沒多久,便發生了淑妃一事,她傷透了心,後來連淑妃之事都夠她惡心的了,又怎麽還會有別的心去在意別的妃子?


    她曾在閨中的時候,不是沒奢望過與眼前的這個男人一生一世。隻是,他最終讓自己失望了而已。


    皇後道:“太子太子妃感情甚好,東宮子嗣一事,倒不必著急。何況,那莫先生也說了,太子與別的女人同房不過隻是有可能誕下皇嗣,並非一定能。而且,之前不是也有說法,這種毒中了後,隻能與中毒後第一個發生關係的女人同房嗎?這莫先生這樣說,是不是不妥當?”


    皇上道:“諒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胡言亂語。”


    皇後卻說:“皇上,太子吃了這麽一個大苦,天家都被人算計成了這樣,皇上難道在意的僅僅隻是東宮子嗣一事嗎?到底是誰把太子害成這樣的,那個人為何要這麽做,皇上難道不想追究?”


    “朕怎麽不想追究!若是把那個人抓到,朕恨不能將其大卸八塊。”


    皇後道:“太子原疑心是敵國的人害他,所以,一直也隻是暗中派人去北狄國去查證。耽誤了時間不說,方向錯了,也並沒有查證到什麽。可後來當得知當年郭氏有拿迷香一事對付過皇上後,太子便立即懷疑起那位郭承徽來。”


    “所以,這些日子,東宮的人一直在往郭承徽身上查。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位郭承徽,野心可不比她姑母當年的小。”


    皇後話沒說明白,但皇上也不必追問了。想來,太子之所以成如今這樣,當初就是那位郭承徽做的手腳。


    好大的膽子!她們姑侄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皇後一直打量著皇上的臉色,見他這回的確是動了真格震怒了後,皇後才又說:“當然,太子這麽說不是空口無憑的。既然能把矛頭指向東宮的那位郭承徽,自然是拿足了證物的。隻是臣妾想,郭氏姑侄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郭家已經出了一位淑妃了,何等的榮耀,難道,郭家還想出一位太後不成?”


    “放肆!”皇上拍案而起。


    皇後並沒有因為皇上的震怒而不繼續說下去,她並不在意天子


    是否動怒,她在意的是不是能一口氣把趙王也給捶死。


    “想來皇上也沒忘,若不是當時魏王及時出手,攔住了趙王和尹家,想來如今這位唯一有希望替太子療養身子的莫神醫,也是沒了命。趙王當時在皇上麵前說的話,不管皇上信不信,反正臣妾是半個字都不信。什麽為了捉拿逆犯邀功,他那是欺君,他的目的,可不就是為行宮的郭氏掩蓋罪行嗎?”


    “若郭氏素日裏沒有給他灌輸過奪嫡占位的思想,別說臣妾不信,宮裏隨便拉個人過來,也是不信的。如今太子近乎絕了子嗣,若臣妾猜測不錯的話,趙王想必是要大做文章的。”


    “哪裏輪得到他!”幾件事情前腳接著後腳發生,讓皇上對郭氏的厭惡一點點加深。至此刻,更是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賤人!癡心妄想!”皇上氣道,“就算東宮無子嗣,難道朕就沒有另一個嫡子了嗎?”


    皇後從沒想過讓幼子齊王登基為帝,且她知道,齊王的性子不適合做皇帝,他隻適合做個閑散王爺。何況,皇帝也是個苦差,雖說位高權大,但也累人,並不是人人都願意做的。


    她知道,齊王也無意爭這個位置。


    所以,皇後立馬替齊王表明決心:“子良就算了,他那種心性的人,能管好自己的王府就不錯了。何況,太子無錯,不能因為子嗣艱難就動搖了他的位置。這些年來,太子輔佐皇上處理政務,皇上是有目共睹的,將來他會是個好君主。”


    皇上也沒擼了太子位置的意思,不過是話趕話,趕著了。


    皇上道:“皇後放心,誰也別想覬覦東宮。”許是這些日子來,一樁樁一件件的,糟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皇上一激動,便忍不住使勁咳了起來。


    皇後見狀,一邊過去安撫皇上,一邊喊:“快去叫太醫。”


    皇上身子沒有什麽大礙,不過是急火攻心,一時暈過去罷了。太醫來了後,紮了幾針,皇上又醒了過來。


    見太醫收起了銀針來,皇後忙問:“皇上可有大礙?”


    皇上已經醒了,見皇後關心自己,他虛弱道:“不必擔心,朕無礙。”


    “皇上。”見皇上醒了,皇後忙坐去了床邊,關切道,“皇上方才突然暈倒,臣妾倒嚇壞了。”


    太醫說:“娘娘不必擔心,皇上無大礙。待老臣開了方子,照著方子上抓藥熬藥就行。皇上近來火氣大得很,難免傷肝,皇上還是需得注意一些才行。”


    “朕怎麽能不氣!”皇上隻要想起郭氏母子姑侄來,他就氣得不輕。


    皇後說:“皇上氣也無用,事已至此,氣也隻能壞了自己身子。章太醫,你去開方子吧,曹直正,你是皇上的近侍,日後照顧皇上飲食起居,記得萬要多注意些才是。”


    曹直正自然應下:“奴才遵皇後娘娘懿旨。”


    皇上強撐起身子坐了起來,他有些虛弱,隻臥坐著靠在床頭。皇後也識趣,倒是不再提趙王幾人的事。


    皇後沒再繼續於皇上麵前提此事,不過,太子倒是沒閑著,太子故意把東宮子嗣艱難一事傳出去讓趙王知道。


    第088章


    淑妃被貶為廢妃, 流放在行宮中,此事對趙王的打擊特別大。但如今皇上在氣頭上, 而且那件事情的確有魏王摻和其中, 他抵賴不掉, 且也拿不出證據來說是太子暗中籌謀的,所以,他隻能暫時按兵不動。


    但心裏卻是十分著急的,外頭的時候,他需要遮掩情緒,或許還會放得從容一些,但一旦關起門來, 那張臉真的是黑得不能看。趙王妃知道他心中苦悶,想去寬慰他幾句的,可趙王壓根不買她的賬。


    從前趙王就不待見這個趙王妃, 氣憤於她的身份。當初娶她的時候就壓根不是心甘情願的, 何況如今他們母子已與太子母子徹底撕破了臉。


    他覺得他沒有虐待於她,便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


    趙王心中不待見趙王妃, 可趙王妃卻是十分喜歡趙王的。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 不配為親王妃,也知道自己父親乃是孟國舅的部下,趙王忌諱這個。可,可她打從新婚夜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她就喜歡上他了。


    他又高又暖,那雙眼睛又黑又亮, 麥色的皮膚彰顯著他的活力與健康。她最喜歡的,就是他笑起來的時候唇角兩邊的酒窩。


    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男人!她怎麽會有運氣嫁給這樣身份尊貴又有本事的男人。雖然他從一開始就厭惡自己,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去親近他,哪怕每回都碰釘子,哪怕被他罵。


    隻要能為他做點事情,不管任何事,她都願意,哪怕是傷害自己的身子。


    就像去年秋狩的時候,他讓自己吃烤肉和冰水,她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生一場小病又算什麽,隻要他能陪著自己,她就很高興了。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他為了陪伴在生了病的自己身邊,特意沒有跟著皇上和別的皇子們一起去打獵。那一日,他就那樣手裏捧著本兵書坐在她的床邊,他看著書,她就躺在床上看著他,彼此都十分入神。


    雖然知道他那天對自己的那份好、那份在意是假的,可每每回想起來,她總會甜蜜得不自覺笑起來。她會去美化這份相處,她會把這份相處想象成他是真心待她的,然後一個人沉浸在這份自己編織出來的美夢中繼續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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