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此殊榮, 陸宇翎絕對功不可沒,不僅因為人家窗戶擦得幹淨,讓九班班長挑不出來毛病,更因為人家剃了板寸, 一點都沒給班級拖後腿,班主任老周還當眾表揚了陸宇翎,就連年級長都破天荒地誇了他一句:新發型真帥。


    被認可的感覺有點不錯,但陸宇翎並不滿意於此,因為李西寧還沒表揚他呢,不奢求什麽摟摟抱抱之類的獎勵吧,怎麽著也得誇一句“帥”吧?


    然而李班長卻一直沒有誇他, 甚至連個眼神暗示都沒有。


    在期待中等待了整整一個星期,陸公主忍無可忍, 終於在某晚放學回家的路上表達了不滿情緒:“你看見我剪頭了麽?”


    李西寧知道他什麽意思,卻故意裝作不知道:“看見了啊, 早就看見了。”


    陸宇翎更為不滿了:“那你一點表示都沒有?這像話麽?”


    其實她原本是想誇他來著,但是自從陸宇翎剪完頭之後,天天有女生來找他要聯係方式,還不止高三一個年級, 而是高一到高三都有,可以說是全校通殺,就連旁邊啟星中學的女生都能招過來。


    其實在這之前也有女生追他, 但是沒現在這麽多,招來的女生質量也沒現在高——他原來的發型一看就不好惹,所以招來的也是點心思不在征途上的小太妹,現在的板寸倒是讓他變成了一個一本正經的學長,那種不好惹的王霸之氣也變成了帶著點霸道勁兒的痞帥,特別招小姑娘喜歡。


    雖然陸宇翎從來沒給過別的女生聯係方式,但李西寧還是不高興,甚至還有點後悔讓他剪頭了,所以她就故意不提這事,再次在明知故問:“你想讓我表示什麽呀?”


    陸宇翎:“……”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感覺,還有點失望和委屈,像是努力考了一百分卻沒得到獎狀。


    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陸宇翎長歎了口氣,索性不再糾結這事了,反正人家也不在乎,悶悶不樂地回了句:“沒事。”然後就不再說話了,一言不發地騎車。


    夜裏十點多,馬路上人車稀少,路燈昏黃,將他們倆映在地麵上的身影拉得很長。


    陸宇翎一沉默,整個世界瞬間寂靜了下來,似乎僅剩下了車輪摩擦地麵的聲音。


    李西寧有些愧疚,好像傷了小公主的心,猶豫了一會兒,她忽然捏緊了刹車,腳踩地麵停在了路邊,衝著他的背景喊了聲:“陸宇翎。”


    陸宇翎趕忙停下了車,扭頭看著她:“怎麽了?”


    李西寧:“你回來。”


    陸宇翎納悶:“幹什麽呀?”


    李西寧:“讓你回來你就回來,怎麽這麽多話呀?”


    行,我回去……陸宇翎用腳蹬著地麵,連人帶自行車一起倒退回了李西寧身邊,剛把車停穩,他就聽到李西寧用很小的聲音說了句:“特別帥。”


    她的語氣很輕,很柔,像是寂靜夜色中的一陣暖風。


    陸宇翎一愣,驚喜的像是中了彩票。


    李西寧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紅,其實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很快就將話題轉了:“所以你要繼續保持,別給班級拖後腿!”


    陸宇翎“嘖”了一聲,不滿道:“你看你,哪有誇人誇一半就開始進行思想教育的?”


    李西寧忍笑:“那你接不接受?不接受我就連帶著誇獎一起收回!”


    陸宇翎趕緊說道:“我接受,我無條件接受李班長的一切思想指導。”


    李西寧終於被他逗笑了:“你這話我記住了,騙人你就是小狗。”


    陸宇翎眉頭輕挑:“我不已經是小狗了嗎?”


    “你還挺自豪?”李西寧白了他一眼,然後朝他伸出了手,“把你書包給我。”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書包,但陸宇翎還是把書包從肩頭取了下來,交給了她。


    李西寧一手抱著陸宇翎的書包,另外一隻手伸進了校服兜裏,拿出來了一個粉色的小兔子鑰匙鏈,然後將這個粉兔子掛到了陸宇翎的書包拉鏈上。


    這兔子就是上周六放學後她從韓喬微手下搶回來的那對兔子中的一個。


    掛好兔子之後,她把書包還給了陸宇翎:“獎勵你的剪頭禮物。”


    陸宇翎的書包是黑色的阿迪三葉草,原本挺有少年感,但是掛上這個粉色小兔子後,就很少女了……簡直像是個女生背的書包。


    他知道這兔子是一對兒,還有隻白的,於是就委婉地問了句:“你幹嘛不給我那隻白的啊。”


    李西寧毫不留情:“你就適合粉色。”


    陸宇翎不明就裏:“什麽意思?”


    李西寧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因為你就是個難伺候的小公主。”


    陸宇翎沉默片刻:“那我明天就去買隻老虎送你。”話音一落,他踩下腳蹬就跑。


    李西寧反應了兩秒鍾才反應過來什麽意思,氣得不行——這個混蛋陸宇翎!


    剩下的路不長,兩人你追我趕沒多久就到地方了。


    前方紅燈,過了路口再往前走五十米就是小區大門,陸宇翎捏下了刹車,李西寧很快就追了上來,但是卻沒搭理他,腮幫子還有點鼓。


    你還嫌我凶?


    誰不凶你找誰去吧!


    陸宇翎知道她生氣了,開始哄人:“哎呦你看你,是不是想多了?我送你老虎就是罵你嗎?我的意思是你和老虎一樣雷厲風行有威嚴,是褒義,不是貶義。”


    李西寧依舊沒搭理他。


    陸宇翎隻好繼續哄:“老虎怎麽了?老虎就不溫柔了麽?你絕對是我見過的女人裏最溫柔的一個!”


    李西寧瞪著他回:“看來你這兩天見得女人不少呀?都總結出來三六九等了?”


    陸宇翎像是一怔,倏爾勾起了唇角,得意中又帶著點滿意:“你醋勁兒還不小。”


    李西寧臉紅了,忽然開始發燙,而且還燙得厲害,似是有一股火在臉頰上燒,一路從下巴燒到了耳根,她甚至想變成一隻鴕鳥直接把自己的頭埋進土裏。


    很奇怪的感覺,她以前從來沒這樣難以自持過,像是埋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被戳破了,而在此之前,她也從未意識到自己有秘密。


    這個秘密藏得太深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萬幸的是,紅燈變綠了,那一刻她甚至有了種得救的感覺,沒敢多看陸宇翎一眼,用力踩下了腳蹬,飛快朝著小區大門騎了過去。


    陸宇翎也看出來她害羞了,所以沒去追她,輕歎了口氣,雙手腕搭在車把上,目視著她轉進小區大門後才從自行車上坐直,待左側信號燈變紅後,他過了馬路,調頭,朝著與來時截然相反的方向騎了過去。


    李西寧騎進小區之後才敢大口呼吸,心跳一直又急又快,雙耳中回蕩著的全是鼓動的心跳聲。


    “你醋勁兒還不小。”


    陸宇翎的聲音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中,語氣戲謔,又帶著點玩味,毫不留情地揭開了她的心門。


    但是她卻不願意承認,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承認之後的事實。


    而且要承認也應該他先承認。


    我才沒吃醋呢——回家的路上,李西寧一直在自我催眠,但似乎收效甚微,她的臉頰一直紅撲撲的,一直等她到家之後也沒好轉。


    她媽和爺爺奶奶都還沒睡,老兩口看到孫女這臉色和表情還當她生病了,擔心的不行。


    “小幺臉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李老太太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孫女。


    李西寧趕緊搖頭:“沒發燒,就是熱的。”


    李老太太不信:“這都快十月份了,你咋這麽熱?”


    李西寧支支吾吾說不上話。


    俞文茵到底是當媽的,直接問了句:“誰送你回來的?”


    李西寧緊張地喘不上氣,舌頭都不聽使喚了:“我、我自己、自己。”


    俞文茵瞪著她:“自己回來就給你熱成這樣了?”


    回答不上來問題,索性不回答了,李西寧埋頭朝著自己的臥室走了過去:“我要去洗臉睡覺了。”


    “你先等等。”這回發話的是李老爺子,“是不是姓陸的那個小子送你回來的?”


    李西寧又羞又急,臉更紅了:“爺爺!”


    李老爺子還真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問一問,不明白孫女怎麽就著急了:“你看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又臉紅什麽?”


    俞文茵盯著自己閨女,沒好氣道:“除了他還能有誰?”


    李西寧:“……”既然你們都這麽清楚了,幹嘛非要刨根問底啊,我不要麵子麽?


    這時李老爺子又問了句:“那小子家在哪住啊?怎麽天天來接你送你?對了,你知不知道那小子家裏是做什麽的?爸爸媽媽叫什麽?”


    這怎麽搞得跟人口調查一樣?李西寧更不好意思了,難為情道:“……爺爺,我哪知道這個啊?”


    李老爺子還有點著急:“你看你怎麽不問問呢?”


    這句惹怒了李老太太,瞪著他叱道:“你看你這老頭子,越老越糊塗了,這是人家家的私事,能隨便問嗎?她一個大姑娘,問一個小夥子這事,多不合規矩。”


    老太太以前是個大戶人家的嬌小姐,思想也比較保守,總害怕自己的孫女名聲壞了,所以越說越生氣,連帶著兒媳婦也一起訓了:“你們以後別不許提那個姓陸的小子,我們小幺是個姑娘,以後還要嫁人呢,傳出去多不好。”


    李老爺子反駁道:“你這都是糟粕思想,同學兩個正常相處怎麽了?”不過老爺子也沒繼續打聽有關陸宇翎的事,而是問道,“小幺,我聽你媽說明天要開家長會?”


    終於不再提陸宇翎了,李西寧舒了口氣:“恩,明天下午四點半。”十一放假前,學校要給高三年級單獨開個家長會,目的無外乎叮囑家長要在假期期間督促孩子學習。


    雖然隻有三天假期。


    李老太爺聽後回道:“讓我和你奶奶也去吧,讓你媽去給你開家長會,你領著我們倆老東西在學校轉轉,讓我們看看你們現在的學校什麽樣。”


    李西寧也沒多想,反而覺得她爺爺有點好玩,跟小孩一樣愛湊熱鬧,於是笑著回道:“行,到時候給你們倆買我們學校超好吃的炸雞排。”


    李老爺子十分滿意,點頭回道:“好!”之後便不再說話了,背著手朝著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步履蹣跚,又帶著幾分沉重。


    章兒死的時候,他這個當父親的親手整理了兒子小時候的東西,他外出留學那幾年,國內的通訊還不發達,國內外聯係還是需要書信。


    整理遺物時,他無意間看到了當年章兒和趙海瀾的往來書信。


    章兒去美國留學一年後,趙海瀾給他寫了封信,說自己相中了一個姑娘,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非那個姑娘不娶,在這封信的信封中,還夾了一張姑娘的照片。


    雖然那張照片已經褪了顏色,還泛起了滄桑的黃,但李老爺子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姑娘是溶月。


    陸家的千金。


    陸溶月不僅長得漂亮、聰明伶俐,還多才多藝,腰杆筆挺得往鋼琴前一坐,怎麽看怎麽是個高貴的公主。


    陸家和趙家沒什麽交情,但是李老爺子和陸家老爺子的關係卻不錯,兩位老人從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了。


    李老爺子特別喜歡陸家姑娘,還曾一度想過和陸家結娃娃親,但是人家陸家不同意,畢竟就這麽一個閨女,是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


    於是李老爺子就經常邀請陸溶月來自己家玩,期望著她能和章兒培養培養感情。


    但是感情這事不能勉強,溶月和章兒就是互相看不上眼,章兒還是個不開竅的石頭,隻要溶月一來家裏,他就拉著趙海瀾下象棋。


    久而久之,李老爺子隻好放棄了結親的想法。


    大學畢業後,章兒就出國了,在國外遇到了俞文茵,兩人陷入了愛河,溶月上了大學,趙海瀾跟著他爸經商,一切安好。


    幾年後的某天,趙家忽然給李家發來了婚訊,趙海瀾要結婚了,是一位姓林的姑娘。


    沒過多久,李老爺子又聽聞了陸家那邊傳來的消息,溶月幹了丟人事,被趕出家門了——她生了個孩子,卻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當時李老爺子並不知道溶月和趙海瀾之間的過去,所以並未多想,隻當是一家歡喜一家愁,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李、陸兩家的聯係也越來越疏淡了,他再也沒聽過任何有關溶月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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