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翎更是緊張地不行,走路都開始順拐了。到了客廳後,他站得筆直,忐忑不安卻又不得不故作淡定,渾身僵硬地喊了聲:“阿姨。”


    俞文茵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拖著語調回:“來挺早呀。”


    李西寧覺得她媽現在這樣,怎麽看怎麽像慈禧太後,於是就弱弱地替自己男人說了句話:“人家都沒吃飯。”


    槍打出頭鳥,俞太後一記眼神飆了過來:“你怎麽穿衣服呢?身上穿得這是什麽?像什麽話?趕緊去換衣服!”


    李西寧不敢反抗,先給了陸宇翎一個“老公,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的眼神,然後迅速撤退,乖巧懂事又聽話地回去換衣服了。


    客廳裏隻剩下了俞太後和陸公主。


    小公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幾乎緊張到窒息。


    俞文茵故意晾了他一會兒才說道:“站著幹什麽呀?坐吧。”


    丈母娘的要求,他不敢不從,順拐著走了幾步,坐到了沙發上,卻坐得筆直,跟幼兒園小朋友似的,還把乖乖地把雙手放在了膝蓋上。


    俞文茵就沒繼續搭理他,怎麽看怎麽嫌棄,就跟種白菜的農夫看豬的感覺一樣,到最後幹脆把臉扭到了另一邊。眼不見心不煩。


    陸宇翎緊張地後背都開始冒冷汗了。幸好沒過幾分鍾李老爺子和李老太太從臥室裏出來了。


    老兩口的臥室在一樓,一開門他們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陸宇翎。


    李老爺子還挺驚喜,笑嗬嗬地說道:“宇翎你怎麽來這麽早?”


    陸宇翎肯定不能回答是丈母娘讓他來這麽早,不然就是變相告狀,於是回道:“我怕遲到。”


    “遲到不了,七點才出發呢。”隨後李老爺子又問了句,“還沒吃飯呢吧?”


    陸宇翎點點頭。


    李老爺子:“趕緊去餐廳吃飯吧,別幹坐著了。”


    陸宇翎沒敢動,先看了一眼丈母娘。


    俞文茵歎了口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無奈又難掩嫌棄地說了句:“去吃飯吧。”


    陸宇翎這才敢起身。


    保姆阿姨蒸了包子榨了豆漿,還煮了雞蛋。


    陸宇翎第一次在李西寧家吃早飯,又是當著丈母娘的麵,緊張得沒什麽胃口,吃得也不多。李西寧怕他餓著,畢竟要忙一上午呢,於是就頂風作案給他剝了個雞蛋。把白嫩嫩地去殼蛋放進陸宇翎的盤子裏後,她還小心翼翼地瞟了她媽一眼。


    俞文茵壓根就沒搭理她,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然後李西寧又給陸宇翎夾了個肉包子。


    那一刻陸宇翎心裏感動的不行不行,千好萬好不如自己的媳婦兒好,還是媳婦兒疼他。


    吃完早飯,一家人就出發了。陸宇翎挺有眼色,也會辦事,一個人大包大攬了所有的祭祀用品。平時這些東西需要李西寧和她媽兩個人拎才能拿完。


    家裏的車庫能並排放兩輛車。平時隻停放著俞文茵的一輛,所以剛才來的時候李西寧直接讓陸宇翎把車停進了車庫裏。


    幫著陸宇翎把東西放進後備箱後,李西寧習慣性地朝著他的副駕駛走了過去,俞文茵見狀氣急敗壞地喊了她一聲:“去哪呢?”


    李西寧的手都已經把車門打開了,又趕緊把門關上了,灰溜溜地跑回了她媽的車裏。但是上車之後她還有點不放心,聲音小小地說了句:“他不會跟丟吧?”


    俞文茵沒好氣:“你坐上去他就不會丟了?你認路嗎?”


    太後發怒,李西寧不敢說話了。


    西山公墓在西輔市的西北方,其實已經出了西輔市的範圍,但那一帶也歸西輔市管轄。


    今天並不是常規的祭祀節日,所以山上的人並不多,停車場裏更是沒幾輛車。


    停車之前,俞文茵先掉了個頭,本想著倒車入庫,等會兒出來的時候就好開了,結果正倒著車呢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了一條小狗,擦著她的後車輪跑過去了,嚇得俞文茵還“誒呦”了一聲,猛地踩下了刹車。


    李西寧和老兩口都被嚇了一跳,趕忙問她怎麽了?


    俞文茵剛說了一句:“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一條狗。”緊接著車後方突然響起了一聲怒吼:“丫怎麽開車呢?!”


    俞文茵不悅地蹙起了眉頭,立即解開安全帶下車。


    李西寧見狀也趕緊跟她媽下車。


    後邊有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輛x係寶馬車前,小眼睛酒糟鼻,脖子上還帶著一條大金鏈,看起來要多油膩就有多油膩。站在他身邊的是位看起來能比他小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一頭金燦燦的長卷發,濃妝豔抹,身上穿著貂,下身穿著黑色緊身皮褲和長筒高跟靴,明明是一身名牌,愣是被她穿出了濃鬱的鄉土氣息。


    這女人懷中還抱著條黃毛泰迪。


    一看就是橫眉豎眼暴發戶和他的仗勢欺人小家雀。


    暴發戶本來看著這輛紅色奧迪檔次挺高,還以為是個得罪不起的人物,但是又不得不為自己的小家雀出氣,本想著隨便吼兩聲做做樣子就算了,沒想到開車的竟然是個娘們兒,還帶著小姑娘,車窗落下來後他又看到裏麵坐著倆老東西,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男人死了,孤兒寡母來給燒紙。


    家裏的頂梁柱都塌了,一個娘們兒還能厲害到哪去?暴發戶的氣焰瞬間就囂張了不少,麵露凶光地瞪著俞文茵,直接開罵:“操//你媽臭瞎逼怎麽開車呢?”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停在紅車奧迪旁邊的那輛白色奧迪上突然下來了一身材高大的小夥子,凶神惡煞地瞪著他,比他還暴躁還凶狠地吼了句:“我操//你媽跟誰倆呢?!”


    暴發戶的氣場瞬間被消弱了了不少,就連女人懷中的小狗都跟著瑟瑟發抖了起來。但是他又不想這麽算了,不然實在是太沒麵子,於是硬著頭皮回了句:“跟你有什麽關係?”


    陸宇翎氣勢十足:“那是我女朋友她媽你說跟我有什麽關係?”


    這小子一看就是個不好惹地主,暴發富不敢耍橫了,開始說理:“你女朋友她媽開車撞了我女朋友的狗,你說這事怎麽辦吧?”


    這回不等陸宇翎開口,俞文茵就冷笑著問了他一句:“你確定我撞了你們的狗?”


    暴發戶本來想回答確定,但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小夥子猛地甩上了車門,邁著大步朝他們走了過來,麵色依舊陰沉。


    那個年輕女人膽小怕事,生怕這小子是來找他們麻煩的,立即回了句:“沒撞著,沒撞著。”


    暴發戶瞬間擰起了眉頭,將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盡數撒到了這個女人身上,噴著吐沫星子吼道:“你剛才不是說撞著了麽?!”


    其實壓根沒撞著,這女人就是看著人家看的車好想故意找事訛錢,現在謊言被拆穿了,又驚又怕,趕忙回道:“我看錯了,看錯了……”


    陸宇翎沒再繼續朝他們走過去,而是在李西寧身邊停下了腳步。


    暴發戶抬手朝著女人的頭上用力呼了一巴掌:“丟人現眼的□□,趕緊跟我回家!”說完,他連忙朝著自己的車走了過去。


    但陸宇翎並不打算這麽放過他,幾步擋到了暴發戶的車門前,神色冰冷地盯著他,滿含威脅地啟唇:“讓你走了麽你就走?道歉了麽?”


    暴發戶沒辦法,咬了咬牙,扭頭對俞文茵說了句:“對不起。”


    跟在他身後的女人也連忙說了句:“對不起。”


    陸宇翎這才讓開。


    惹不起總躲得起,暴發戶和女人立即開門上車,趕緊開著車走了。


    解決了這個暴發戶後,陸宇翎瞬間由不好惹王霸又變成了一個乖巧懂事又聽話的好孩子,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自己的車後,打開後備箱,往外拿東西,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俞文茵看了陸宇翎一眼,忽然就順眼了不少,緊接著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閨女:“你真是一點眼色都沒有,人家宇翎在那邊忙來忙去,你就在這兒傻站著,會不會去搭把手幫幫忙?”


    ???


    李西寧一臉懵逼,感覺她媽真的是翻臉比翻書還快,昨天還一口一個“小流氓”呢,怎麽現在就變成親切的“宇翎”了?


    見女兒站著沒動,俞文茵蹙起了眉頭,又懟了她一句:“愣著幹什麽?快去呀!”


    李西寧不敢反抗太後旨意,不情不願地朝著陸宇翎走了過去。走到陸宇翎身邊後,她把氣全撒在了他身上,還不敢大聲說話,怕被她媽聽見,小聲嘀咕了一句:“我討厭你!”


    陸宇翎哭笑不得:“我又怎麽了?”


    李西寧瞪著他,忿忿不平:“我媽說我沒眼色傻站著不動不來幫你拿東西!”


    陸宇翎挑起了眉頭,得意洋洋:“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


    李西寧不服氣:“你就是個煩人精!”


    剛才俞文茵的車隻倒了一半就被那個暴發戶打斷了,現在隻好重新上車繼續倒車。


    李老爺子和李老太太剛才雖然沒下車,但是一直觀察著外麵的動靜呢,等兒媳婦兒上車後,李老太太半是感慨半是欣慰地說了句:“這家裏麵啊,還是得有個男人,幸好今天帶了宇翎呀,不然那倆人還不知道怎麽鬧騰呢。”


    李老爺子將臉轉向了車窗,看著不遠處的陸宇翎說道:“別說,他還挺頂事。”


    俞文茵回了句:“頂不頂事兒倒是其次,能對我們小幺好一輩子就行。”


    李老爺子沉默片刻,忽然說了句:“想看著我們小幺嫁人呀。”


    俞文茵知道老人年紀大了喜歡感慨,更何況是在墓地這種地方,立即笑著安撫了句:“她還能一直不嫁人麽?您老就放心吧,肯定能看見。”


    李老爺子歎了口氣:“那得讓她早點結婚,我都八十了,七十三、八十四,都是坎兒。”


    擔心自己過不去八十四這個坎兒,所以害怕自己沒法親眼看到最疼愛的小孫女家人,所以才會早早地讓她拎著陸宇翎來給她爸上墳。


    李老太太聽後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在他腿上捶了一下:“你看你這個臭老頭,又胡說八道什麽呢?”


    ……


    盤龍苑陵區距離停車場還有一段距離,一家五口下車後,步行從停車場到盤龍苑。


    去的路上,俞文茵和李家老兩口才知道溶月也葬在這裏。


    在此之前,誰都不知道這件事,畢竟沒人會在墓地裏麵瞎溜達,更沒人會膽大心細到一個挨一個地看墓碑。


    所以在得知此事之後,三個大人皆是震驚不已,同時又不禁感慨緣分這事兒還真的是天注定的,俗話是怎麽說的來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然而更讓他們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麵——


    盤龍苑的地勢像條臥龍,李章的墓剛好就在龍頭的位置。


    苑門開在龍身的位置,一家五口進了苑後,右轉朝南走,走了還沒幾步,他們竟然看到了趙海瀾。


    趙海瀾正站在李章的墓碑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照片看,神色中帶著點無奈,又帶著點感激。


    俞文茵簡直是不可思議,就連李老爺子和李老太太都跟著詫異了起來。李老太太還沒忍住小聲說了句:“呦,今天什麽日子,哪陣風把他給刮來了?”


    章兒都走了快十年了,趙海瀾還真是第一次來給他上墳。


    陸宇翎也特別詫異,瞬間蹙起了眉頭,真是沒想到在哪都能遇到趙海瀾。這人就像是塊狗皮膏藥,怎麽甩都甩不掉。


    李西寧雖然詫異,但卻清楚今天趙海瀾為什麽會來給她爸上墳,因為她昨天拒絕那筆錢的時候說了句“我們明天不過情人節,明天去給我爸上墳”。


    不過說這句的時候,她真是沒想到趙海瀾會來。


    如果她知道他今天會來,說什麽都不會跟他說這句話。


    也是在這個時候李西寧才發現,趙海瀾這個人,無論做什麽事情,目的性都太強了,甚至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感覺,真的令人很不舒服。


    快走到墓碑前的時候,俞文茵才跟趙海瀾打了個招呼,像是剛看到他一樣詫異道:“呦,趙總,您今天怎麽來了?”


    趙海瀾聽出來了俞文茵語氣中的揶揄,卻依舊表現得從容不迫,帶著些歉意回道:“印章走了快十年了,我應該早點來看他的。”


    俞文茵心想:“說得好聽,要不是因為你兒子看上了我閨女,估計下個十年你也不會來。”不過她並沒有跟趙海瀾計較那麽多,開始收拾東西擺貢品。


    趙海瀾雖然不常來,倒是懂規矩,今天還拿了一份貢品過來。


    俞文茵毫不客氣,直接把他那份貢品推到了一邊,又重新擺上了自己帶來的貢品,一邊擺還一邊說:“想吃那份你自己選啊,我不逼你,反正我現在也管不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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