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沁兒正要說什麽反駁,大殿之上,晉元帝眯起雙眸,示意太醫上前:“你去看看邢貴女的指甲裏是不是如靜王所言的有問題。”


    邢沁兒見太醫來到她麵前,縮手搖頭道:“不,不是我害的譚哥哥!”


    太醫見狀,卻絲毫未有心軟。


    他喚了兩名宮人將邢沁兒的雙臂壓住,之後抬起她的手腕,冷靜道:“貴女見諒,多有冒犯。”說罷便拿起一根纖細的木條,從邢沁兒纖長的指甲縫內挑出一小挫白色粉末。


    “這粉末可就是那害人的毒物?”惠妃掩著口鼻,沒忍住出聲問道。


    太醫將粉末碾在指尖,細嗅輕舔半晌,卻搖頭道:“不對,不對!靜王殿下,這邢貴女指尖粉末似乎隻是普通擦臉後殘留指尖內的脂粉,並沒有譚貴子臉上酸梨枝粉末的氣味或是味道!”


    邢沁兒聞言,跪在地上哀哀哭訴道:“皇上,臣女是被冤枉的!”


    晉元帝眉心隆起三道重重的豎紋,此時已頗有幾分不耐煩:“老三?”


    被皇帝叫道,謝臨也並不慌張,單單垂眸輕笑道:“父皇且再等等,本王隻勞煩太醫再仔細看看邢姑娘食指與中指指尖的顏色?”


    “靜王殿下的意思是?”太醫仿佛是想到了什麽,神色凝重片刻,毫不猶豫地上前抓住邢沁兒的手腕,在看清對方食指尖上泛黃的色澤後,大驚失色道,“不是酥梨枝粉而是酥梨枝水?”


    榮妃聞言,忍不住捂著口鼻,好奇問道:“太醫,這酥梨枝與酥梨枝水又有何區別?”


    晉元帝也看向他。


    太醫方才從吃驚中回過神,仔細同眾人解釋說:“酥梨枝水,味甘,若為水狀則無色,但幹於衣物則為淡黃,味甘而澀!微臣初時以為,譚貴子乃應是用了提前被人摻入酥梨枝粉末的脂粉膏而引起的麵癢潰爛,但如果是酥梨枝水的話,其與脂粉混合的毒性便也更大,隻怕是譚貴子的容貌日後是難以恢複了。”


    “好生歹毒!”榮妃驚呼一聲,又憐憫道,“真可憐譚貴子竟遭受如此苦痛。”


    此時,之前被內侍監悄悄安排去往儲秀宮尋找證據的宮人端著一枚脂粉盒回到壽康宮中。


    “大人,這是譚貴子用過的脂粉膏,您瞧瞧看?”宮人小心翼翼打開盒蓋。


    太醫試過其中的脂粉後,拱手同晉元帝道:“此盒中的脂粉膏沒有任何問題。”


    晉元帝點頭,隨後又一位宮人匆匆走進壽康宮中傳道:“皇上,譚貴子醒了。”


    “他怎麽說?”晉元帝沉聲問。


    宮人跪伏在地道:“譚貴子說,他從白貴子手中拿過脂粉盒後便去了邢貴女的屋子,因著自身與邢貴女同屬江南一帶的州府,江南濕潤而京內幹燥,所以在塗抹脂粉後,便隻覺得臉上幹燥異常。譚貴還子說,也是邢貴女同他講,若覺得臉幹了,便用些帶香的花露提前抹在脂粉前,並親手幫他塗了一遍。”


    宮人說完,原本還掙紮說自己的冤枉的邢沁兒神色驀地一變,臉色慘白,神色惶惶。


    差些就被一小小女子瞞了過去,晉元帝重重砸下手中茶杯,指著邢沁兒道,“邢貴女可還有話要說?!”


    邢沁兒跪趴在地上,事跡一經敗露,隻有眼淚滾滾落下:“……臣女,無話可說。”


    晉元帝神色淩厲道:“身為化緣縣令之女,你不僅蓄意加害青州同知之子,使其毀去容貌,還妄圖栽贓昌平侯府嫡子,更是罪加一等!來人,將邢沁兒拖出宮去,押入大牢交由刑部處置,另化緣縣令教女不嚴,罰其三年俸祿,降為典吏!”


    邢沁兒聞言,雙眸失神片刻後,忽的在侍衛上前時起身衝也似地往壽康宮中的圓柱上撞去。


    白果震驚於邢沁兒的舉止,被驚得後退一步,卻不想被人虛虛往前一拉。


    “小心撞疼了。”


    玉石般的聲音在耳側響起,白果抬頭一看,瞬間紅了耳朵,磕磕巴巴說:“靜……靜王殿下……”


    “噓。”


    謝臨輕笑一聲,搖搖頭,指向他身後。


    原來太醫的藥箱不知何時落在白果身後,再退一步怕不是要人仰馬翻了去。


    麵上有些無措,白果心裏一時在心中責備自己竟然這般笨手笨腳,而謝臨卻已經鬆了手,隻失笑地看著他。


    兩人動作不大,而邢沁兒撞宮柱的舉動更是吸引了壽康宮中所有人的視線,所以並無人察覺。


    至於一心求死的邢沁兒,可惜了在皇宮大內,侍衛們皆身手不俗,在眾位宮妃的驚呼中,到底是將她攔了下來。


    彼時,一直作壁上觀的趙太後見狀,攆著佛珠的手微頓,低聲歎息一句:“又是何苦。”


    邢沁兒求死不成,到底是被皇宮侍衛押了下去。


    案情就此告一段落,晉元揉著額頭坐在大殿之上沉默不語。


    偏秦王謝誠仿佛沒看出宮裏的凝重氣氛,還頗為驚奇地問向回到座位上的靜王說:“三哥,你倒是什麽時候懂得這麽多了?”


    謝臨覷他一眼,淡淡說:“《草木花經》中曾有記載,酥梨花有紅黃雙色,微酸,性寒,每逢酥梨花開,便可將其枝葉一同摘下放入石缽中反複杵槌,淘去黃汁後,即可出茜色染料。四弟若是不知,不如回去多讀讀書。”


    秦王謝誠臉上笑意凝固一秒,又故作輕鬆道:“三哥說的在理,是弟弟無知了。”


    晉元帝聽這兄弟二人對話,一時心中的躁鬱之氣也散去不少。


    此時殿上隻剩柳靈飛與白果兩人,選秀卻仍要繼續。


    晉元帝自然更屬意於讓左都禦史之女柳靈飛為靜王正妃,但再想到自己這兒子的乖戾脾性,隻點了謝臨的名字問:“老三,你看柳貴女,聰慧機敏,容止出眾,賜其靜王正妃位如何?”


    “兒臣以為,不如何。”


    謝臨瞥一眼柳靈飛,原本淡淡的眉眼卻微微皺起,話裏竟是一點顧忌皆無:“柳貴女自然品貌出眾,聰慧機敏,是一等一的好女子,但於兒臣來看……”


    晉元帝繃著臉問:“你又看出個什麽?”


    “柳貴女……隻怕話多了些。”謝臨頓了頓,又說,“父皇有所不知,兒子喜歡話少的。”


    柳靈飛聞言,原本紅潤的麵色此時卻變得有些發青。


    晉元帝也被謝臨這話堪堪氣到笑:“混賬東西,這話竟也說得出口!”


    謝臨麵不改色。


    晉元帝拿他沒辦法,心中卻因謝臨的諸多挑剔而壓上了一團未發的怒火。


    擺了手賜於柳靈飛幾樣貴重賞賜全做安撫,見當場又隻剩下昌平侯之子白果一人。晉元帝幾乎想也未想地,便一時遷怒道:“既然你喜歡話少的,那這昌平侯之子倒是個沉默寡言又老實憨厚的,便賜你做正妃又如何?”


    說罷,晉元帝便眯起雙眸,幾乎是等著謝臨立馬跪下,好求他改了主意。


    而宮妃們也紛紛一驚。


    要明白,於大晉立朝之時雖出過一位雙兒皇後,雙兒的地位也因此在大晉朝得到多方麵的提高,但於最重皇家子嗣繁衍的皇室來講,娶一名在子嗣上難以繁衍生息的雙兒為妻,便好似是斷了屬於自己一半的嫡係血脈。


    這也是大多數皇宮貴族都不願求娶雙兒為妻的緣由,而皇室中但凡被賜婚雙兒的,也都被默認為退出大位之爭。


    而謝臨身為當朝皇帝三子,堂堂靜王,如今卻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晉元帝賜與一名雙兒為正妃……


    這意思,是皇上對靜王徹底失望了?


    一旁,趙太後亦覺得晉元帝對謝臨不免也太狠心了一些,正要出言替謝臨說上兩句,好勸讓謝臨便娶了先前的柳氏女,就聽殿下謝臨淡淡的聲音響起:“既是昌平侯之子,得體識禮而言淺克嫻,倒也合適。”


    “好好好!”晉元帝被氣了個仰倒,幹脆拂袖一揮,沉聲說,“內侍監,給朕好好記下,昌平侯之子白果,克嫻奉禮,性行溫良,現欽賜其為靜王正妃,擇吉日於年後與靜王完婚!”


    這還真賜婚了!


    晉元帝話音方落,幾個育有皇子的宮妃便各自拿手帕掩了臉,再也掩飾不住眸中的暗喜與興奮,甚至差些要笑出聲來。


    她們隻看著大殿之中,麵色依舊平靜無波的謝臨,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想到——


    這靜王莫不是腦子被驢踢,進水了吧!


    而至於白果,他的腦海中卻早成了一片混沌。


    自己竟然被賜婚給靜王殿下了?


    白果愣怔地看向謝臨的方向,十指攥起,偷偷地用力掐上手心。


    “嘶……”


    口中小聲倒吸一口氣,白果眨眨眼,頗為嚴肅緊張地緊抿起雙唇。


    疼的,原來他不是在做夢啊。


    第10章


    壽康宮中選秀告一段落,而在這之前,天還沒亮,各府裏來接人的奴才便一早兒地守在了宮門口,隻緊張地等著宮裏傳出消息。


    昌平侯府的幾個小廝百無聊賴蹲守其中,神色頗為不耐。


    宮裏頭選秀,宮外頭是有傳信太監的。


    最開始,先是寧家那邊得了信兒,說是姑娘選上了,於是便是一番歡天喜地的討賞。隨後陸家、薛家、曲家也都傳來在入選之列,各自臉上的笑自然不用提。中間還有個小太監出來報了個不顯赫的姓兒,姓聞,說是被指給了太子殿下做側妃,那家來的人高興地賞了那小太監一錠金元寶,可把之前給別家報信的太監給眼紅死了。


    “聞家祖宗保佑!”聞家來的小廝謝天謝地的在地上磕了個頭感謝皇恩浩蕩,“我們公子總算熬出頭了!”


    “哼,得了個側妃就覺得了不起了?我們家姑娘以後可是要坐那鳳位的。”寧家來的奴才在旁邊瞅著,覺得自家風頭全被後來的聞家給搶了過去,氣不順地小聲嘀咕道。


    殊不知地是,周圍下人都是些耳聰目明的,寧家這話說完,立時就惹得陸薛兩家不高興了。不過寧家到底是出了個元後與現太子,而如今宮裏傳來的信隻是中選,冊封後宮的聖旨還沒下來,幾家人不高興歸不高興,可到底還是忍著脾氣沒吭聲。


    不多時,眾人還在等著喜信呢,偏生喜的這次沒等來,反而是親眼見到幾個侍衛將一名貴女從宮內拖出,又押上了牢車,瞧著顯然是在宮裏犯事了!


    是自家小姐!邢家的奴才當場被嚇得腿軟,什麽中選落選都忘在了腦後,隻覺得天塌了,哭天喊地的就要上前攔車,反被侍衛一個個打了出去。


    在這之後,同時從宮內太監口中得知譚青鬆被方才那邢家女毀去容貌的譚家家丁也被又氣又嚇得差點沒喘上氣!


    當場,那譚家人再看向邢家的眼神都是仿佛是淬著毒,隻恨不得生撕了他們!


    這兩家的仇也算就此結下了。


    一旁,昌平侯府的小廝隻冷眼瞧著熱鬧,心裏想的卻是自家那大公子怎麽還沒信兒?這都是日上三竿的時辰了,放在別的日子,他們這時候都吃了午飯睡起大覺,哪還會在這裏頂著個大太陽受這罪過。且大公子在府上又是個不受待見的,他們這回出來聽信兒接人,府上合計著隻支了二十兩銀子作為中選後的打賞,說句實話,就他們掂量著那點銀子重量,比起別家,還真是摳得有夠拿不出手,丟人!


    在幾個小廝的眼裏,這大公子選上倒不如沒選上,省了遞銀子丟臉不說,他們兄弟幾個還能拿著這幾十兩銀子出去樂嗬樂嗬不是?


    可千萬別中了!


    小廝心裏這麽想著,有宮裏的小太監腳步利索匆匆跑出來。


    “昌平侯府的公子被聖上親賜為靜王正妃!”


    上一秒還在幸災樂禍看戲譚邢兩家熱鬧的眾人突然就被這太監的一句話轉移了注意。


    呦嗬!靜王正妃的分位竟被指給了一個聲名不顯的侯府公子?!還是皇上親賜!


    真奇了!


    眾人暗自心驚,想的是這老子親自給兒子挑了個不好生養的兒媳,又是個什麽個說法?難道是靜王臨近幾年性情越發乖戾暴虐,終於惹得皇帝不高興了?


    在場眾人心思各異,突然就把目光齊齊放到了昌平侯府的車架附近。


    幾個原本懶散站著的小廝這會兒倒也傻了眼,那不被在府中待見的大公子不僅沒被落選,還被皇帝親賜為了靜王正妃?都說麻雀就是麻雀,可怎麽才一個錯眼就飛上枝頭了?是到底他們瘋了了,還是宮裏的貴人瘋了?


    不過任他們再不願信,可眼前太監臉上明晃晃的笑卻也提醒著他們——


    該掏賞銀了。


    二十兩銀子,擱在普通人家,還是比不小的巨款。可放在宮中這些油滑的太監眼裏,還真不拿這二十兩當錢看。放手裏顛顛重,那太監臉上的笑便肉眼可見地淡了下去,看向幾個小廝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長:“咱家想著,昌平侯府的夫人是咱們惠妃娘娘的親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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