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甚至連葉無夜的身影都沒有見到,虎蛟整日重複同一句話。


    “傻等就是浪費時間,還是去涼陵府瞅一眼吧。”


    江道秋知道祂的居心,神獸出沒,見不到心裏癢癢的。


    虎蛟還特意打了個比方。


    說自己就像迷失在幹旱的沙漠中旅人,幹渴與孤獨像影子一樣揮之不散,他漸漸習慣了。


    突然某日見到綠洲的海市蜃樓,經過短暫的驚詫與狂喜後,拋去所有雜念,心間隻剩一個堅定的目標,今生今世都要找到那個地方。


    這說辭簡直是在糊弄鬼,七彩青鸞、九尾天狐、梵花精靈,見了誰你也沒表現出那種赤誠的渴望啊,擺出一副老子也是神獸的模樣。


    “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江道秋問道。


    “回答完是不是就去?”虎蛟躍躍欲試的反問。


    江道秋佯深思熟慮,頓了片刻,“不一定,看表現。”


    “你快問!”


    “你見了四象神獸,是祂們給你行禮,還是你給祂們行禮。”江道秋的確有些好奇。


    四象神獸的傳說與記載少之又少,其實任何神獸,人族都很少提及,文獻上的記載隻有隻言片語,更多的是老百姓們口中各種版本的傳說。


    江道秋也能理解這樣的現象,畢竟遠古人族不像現在這樣凋零,那可是能與各族巔峰齊飛,成為反抗天道的戰友,是氣運之子,無上神帝。


    誰會有心思,也沒有必要,若那些前輩記載,肯定會是另一種模樣。


    今日與鳳凰誅滅某個邪域,我比祂們殺的少了些,明日多殺些,不能讓兄弟吃虧。


    今日與真龍喝酒,龍族小子偷奸耍滑,少喝了幾杯,下次不跟他玩了。


    今日晴,與虎蛟探討探討二胡的製作流程。


    ……


    斷代以後這記載更沒辦法編纂了,胡編亂造失之偏頗,誤人子弟不如不寫,所以到此時,除去傳說,隻能隻言片語。


    “那當然是,那當然是……”


    虎蛟本想吹牛,實在有些心虛,至高無上的真龍一族都要禮敬三分,祂見了四象神獸也得恭恭敬敬叫聲“大佬安好”。


    思來想去,沒必要吹牛,江道秋這小子嘴裏沒個把門的,偏偏他的氣運又如此強悍,萬一將來有幸認識四象神獸,提及今日的吹牛……


    虎蛟忽然打了個冷顫,實話實說,不帶半點誇張。


    “他們身份超脫,我遠遠不及,若進化至真龍神體,或許可與其平起平坐。”


    江道秋有些驚詫,本以為四象神獸隻比虎蛟高一些,沒想到地位竟是如此高。


    “那你為啥非要去涼陵府,就為了見見祂們,請個安?”


    你這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以為是個神獸就能屁顛顛的跑到人家四象麵前行禮請安?人家都沒空理你……


    虎蛟隻因幼體時,曾受過四象之一青龍的恩惠,如今突然間感受到熟悉的模糊,自然無比激動。


    祂知道現世的肯定不是曾經救過祂的那條青龍,這樣模糊,恐怕隻是個虛魂而已。


    祂隻想遠遠的看一眼,表達自己的敬意。


    “你有沒有可能進化成四象青龍呢?”江道秋問道


    你是真看得起我,那可是無數半龍一族想都不敢想的終極夢想。


    虎蛟眼眸中忽然又生出莫名自信的光來,胸膛內的鬥誌如同熊熊烈焰,生生不息。


    為什麽不敢想呢?


    祂偏要想,偏要嚐試,失敗並不可恥,不敢品嚐失敗才是可悲。


    江道秋微微一怔,血色寶甲散發出蓬勃的勇氣,像靈氣波紋衝擊,覆蓋方圓十裏,驚起無數飛鳥,野獸瑟瑟發抖。


    這老兄是咋的了?問個問題也能如此激情澎湃。


    虎蛟終究是沒有回答,江道秋也沒有再問。


    不必要的麻煩自然很不必要,江道秋選擇的位置十分刁鑽,北境、十萬雪山兩地與涼陵府交匯之處。


    八百裏的沼澤地,鵝毛飄不起,蘆花定沉底。


    常年籠罩毒霧,不辨方向極易迷失,其中還潛伏著許多水陸兩生的凶殘靈獸。


    這種地方,就算有人出靈石,修士們也未必會進去。


    人跡罕至是原因之一,這裏麵存在特殊的靈草,隻在這裏生長,別處難尋一株。


    “生在陰暗之處,連肉吃起來都是一股腐葉味道。”


    四象神獸的氣息消失,虎蛟心裏無比失落,連美味的烤肉都顯得沒滋沒味,言語生刺,似乎埋怨江道秋不早點來。


    江道秋也不做解釋,心中卻暗道。


    大爺的!你還挑理了。


    麵對那種可怕的氣息,誰敢向裏麵衝?


    再說咱也沒有那種能力,向前一步都無比艱難,妄談什麽破陣入涼陵。


    慢條斯理的理順涼陵府護府大陣的結構,半日時光,終於打開一條可通人的縫隙,進去之後,縫隙自動恢複如初。


    穿過三百裏沼澤毒霧,麵前豁然開朗。


    “這就是涼陵府嗎?”江道秋楠楠自語,感受異常怪異。


    處處煥發著無限生機,眼前卻是看不盡的斷垣殘壁。


    天地倒轉,萬物凋零,崇巒崩摧,江河斷流,好一片淒慘無比的景象。


    森森屍骸連綿至天際,大地被鮮血浸染的更加厚重與深沉。


    虎蛟也被眼前場景震驚,不再嘀嘀咕咕,江道秋的心間響起一道長歎。


    那是對不畏生死的敬重,也是對人族凋零的惋惜,更加包含著對魔族的無比厭惡。


    江道秋向著付出生命代價的前輩勇士深鞠一躬,正是他們的大義凜然與視死如歸,才換得天下的安寧。


    他們不該也不能曝屍荒野,此等大功德足以進入廟堂,享受香火,受後世供奉。


    尋得塊風水絕佳之處,此地長眠必可千秋萬世。


    千丈寬,百丈深,千萬英魂護府門!


    橋歸橋,路歸路,塵歸塵,土歸土。


    緬先烈之靈塚,托今世之哀思。


    江道秋靜默哀悼,忽的拿出二胡抵在腰間。


    “送諸位前輩升仙!”


    鳥不語蟲不鳴,萬籟俱寂的天地,回蕩著淒婉的曲聲。


    天穹仿佛受到感召,頃刻間風雲際會,天地卷起一股陰霾,悄然彌漫,無法驅散。


    曲終,雷光閃耀,陰雨綿綿。


    天地獨有一人,仰望蒼穹,任憑雨水打濕衣衫,那雙眸子卻愈發堅定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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