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二月,草長鶯飛,元陽府各處彌漫著春天的韻味,唯獨十萬雪山仿佛被時間遺忘。


    它潔白依舊,隻是寒冷的風雪少了些。


    今日難得晴空萬裏,柔和的溫暖灑向雪山,極為單調的白色卻反射出刺目的光線。


    一望無垠,茫茫渺渺。


    兩道身影飛速掠過,山巔積雪在靈力波動下緩緩滑落,露出一絲極不和諧的翠綠與姹紫嫣紅。


    寒風中抖落墜在葉片上的最後一抹白,身姿愈發挺拔。


    風雪壓我千百年,我笑風雪軟又綿。


    隻要再生長十萬年,它便能孕育出靈智。


    冰封這方界域,為後代創造出最合適的生長環境,而後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一道身影折返回來,嘴角上翹,經常瞎逛,還是有好處的,這不又有意外收獲。


    知秋道人滿臉欣喜的將其收入囊中,千年雪蓮可遇不可求,這東西已躋身天材地寶的行列。


    再有一味主藥靈草,便可嚐試煉製凝聚肉身的丹藥,到時蒼牧陪在夏綾珠身旁,做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自己尋尋覓覓許多年,可是要多討些喜糖吃的。


    經曆那次翻天覆地,十萬雪山靠近涼陵府的一半夷為平地,之前是黑白相間的平原,降過幾場雪後變成望不到邊際雪海。


    白皙聖潔,令人不敢褻瀆。


    穿過護府大陣,涼陵府持續恢複著生機,那些前輩勇士並沒有歸來。


    英靈碑高高矗立,巨石腳下有藤蔓纏繞的痕跡,已被人清理幹淨,圍繞其四周種植許多淡黃色的金夢菊。


    花海在風中漫舞,撫慰長眠地下,一個個偉岸的魂靈。


    幾道身影從遠處走來,步伐緩慢卻堅定,老者在小娃兒的頭頂摸了摸。


    “把盒裏的東西放到碑前,小心些,別掉了。”


    小娃兒嗯了一聲,順著花海中留出的道路,幾步便到了碑前,小心翼翼的擺放瓜果梨桃,酒水貢品。


    老者顫顫巍巍,在兒女攙扶下緩緩移動。


    “爺爺,弄好了。”


    小娃兒擺的十分整齊,一看就是經常如此。


    “好,好。”


    娃兒很乖,坐在路旁,輕輕撫摸律動的金夢菊。


    直到老者走到石碑前先跪下,小娃兒才在爹娘身邊有模有樣一起跪拜。


    雲朵飄過,陰影籠罩,周圍的悲傷更粘稠幾分。


    十幾丈外的鬆林,隱藏著一雙碧綠色眸子,妖異的豎瞳散發著貪婪。


    七八丈的身體完美隱匿在林中,它在此徘徊數月,專吃前來吊唁的凡人。


    爬動悄然無聲,隻留一條滑膩的痕跡,危險逐漸靠近,幾人全然不知。


    又是一頓大餐,先吃那孩童,細皮嫩肉,香甜可口。


    “嘶嘶嘶——”


    高高昂起頭,十丈外彈射而飛。


    它已經看到所有人驚恐無助的神態,想要活命,卻又無能為力,最後一個個喪命在它的淫威之下。


    從未失手的它,攻擊落空了。


    威勢剛剛釋放便被擊碎,身體被強大的吸力控製,還沒看清對方長相腦袋已空白,眼前隻剩無盡黑暗。


    熟練的剝皮取膽,獸丹單獨放在一處,肉在黑炎瞬間炙烤下脫的不剩一滴水。


    黑紅色肉幹可存放數萬年不腐,隻要灑加些水,肉質又會變得鮮嫩。


    知秋道人靈念鋪開,把剩下的幾條三四丈的小蚺一鍋端了,順道解決一眾喜好吃人的凶獸。


    老者一家祭拜完離去了,與知秋道人擦身而過,互相輕笑點頭。


    葉落隨風而逝,悠悠白雲飄過。


    光明重新灑向大地,破土而出的希望在蔓延中永固。


    雪域依舊是那樣迷幻神秘,深深吸引著人們,卻又蘊藏一股讓人不敢靠近的恐怖。


    即便景慧織女就在身邊,這股莫名的思緒也縈繞在知秋道人的心間。


    景慧織女搖手一揮,二人跨過無數山河,麵前是座萬年冰晶鑄造的宮殿,矗立在群山環繞之中,而這座山脈漂浮在雲海之上。


    透亮中閃耀七彩光輝,一切盡收眼底,卻仿佛什麽也沒有看到,靈念探知則會陷入薄紗迷霧之中。


    “等你提升到東極境,我再帶你去裏麵挑件合身的衣衫。”


    景慧織女指了指宮殿某處,薄霧散盡,知秋道人眼前呈現數不清的織物,極少數部分可用人間顏色描述,更多的顏色難以形容。


    絕美已不足以稱讚其精美程度。


    這些神物就算放在大街上,也絕不會有人生出占為己有之心,隻會無比驚歎與深深折服。


    “多謝織女前輩。”


    知秋道人幻想著穿上這種料子的衣衫,除了嘴角瘋狂上翹,已沒有其他想法。


    “瞧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虎蛟鄙夷完知秋道人,自己也完全沉浸在眼花繚亂的織物當中。


    化形之後應該也能得到一套饋贈吧。


    洞窟內的本體躁動不安,打量身體各處。


    有這小子的關係,應該不會被拒絕吧。


    不給一套,半套也可以的,一件也行,哪怕一隻手套也是願意的。


    雪域雖美,卻沒有任何氣息,連一隻動物都沒有,有的隻是無數歲月積攢下的厚重冰冷。


    真不知織女前輩是如何度過這漫長季節的。


    一夢萬年,該是有多麽的孤獨。


    睡意忽然纏繞著全身,還沒搞清楚狀況,知秋道人便沉沉睡去,虎蛟、紫鳶也同時進入夢鄉。


    “你終於肯見我了?”


    景慧織女搖身一變,又是那不染塵埃、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模樣,一雙星眸流動著長河歲月。


    知秋道人眉心飄出一團金色,幻化出的男子氣宇軒昂,頂天立地,瞳孔閃耀金芒,平靜的神態隻有經曆無數時間磨礪才會出現。


    他便是王,無數人臣服其腳下的王。


    “你又何苦追尋,與我,沒有結果。”聲音不帶一抹情感。


    還真是完全不同呢。


    景慧織女嫣然一笑,仿佛冰雪頃刻消融,春風拂麵,鳥語花香。


    “你還要繼續嗎?”


    “我的大部分記憶在時空亂流中迷失,我隻記得使命。”


    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與你。”


    情感微乎其微,但能從他嘴裏說出,已是破天荒的事了。


    有這句話足夠了。


    能在他心中留有一席之地,也不枉百萬年對他念念不忘。


    “我永遠站在你身旁。”


    景慧織女朱唇輕啟,纖纖玉指輕輕貼在虛影臉頰上。


    “這是一條不歸路。”


    虛影微微動容,能從時空亂流中走出來,記憶中的景慧織女也幫了不少忙。


    每當他支撐不住,被迫放棄時,總有模糊的聲音鼓勵著他。


    景慧織女淡然一笑,溫柔的眼眸中隻有男子的身影。


    “有你在,不歸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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