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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野吃過的苦頭,他總能記得清清楚楚。


    洞內的石縫,不僅藏著大蛇,讓他差點丟掉性命,也是通往來時的山洞,他逃命的唯一退路。


    石縫雖然狹窄,卻四壁光滑,往下爬行,並不吃力。


    怎奈右手不聽使喚,肩頭疼痛難忍,再加上眼前一片烏黑,於野隻能像條離開水麵的魚兒,不停扭動著身軀,這才堪堪穿過縫隙而下。


    逃命艱難,也就罷了,偏偏這個時候,他頭暈目眩,身子忽冷忽熱;肚子裏好像點燃了一團火,焚燒著五髒六腑,卻又四肢冰冷,如同墜入冰窟,令他苦不堪言。


    怎麽了?


    難道是珠子,也就是蛟丹的緣故?


    吞下蛟丹之際,以為難以下咽。不料一張嘴巴,雞卵大小的蛟丹直接滑落腹中。當時尚無異狀,不料想他的劫難就此開始。


    那個說話的是誰,為何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她是好意相助,還是存心坑害自己?


    “劈裏啪啦——”


    便在於野挪動之際,幾塊碎石砸落。


    白芷的師兄,追來了。


    那個心狠手辣的家夥,好像已追到了身後。他手中的利刃不僅能夠發光,還能輕易劈碎堅硬的石頭。


    於野拚命挪動身子。


    黑暗中,隱約出現一絲光亮。


    於野竭盡全力爬了過去……


    ……


    山洞內,火把晃動。


    父子二人,猶在四處查找。


    於石頭停了下來,將手中的鐵叉重重杵在地上,歎息道:“唉,於野分明就在此處,偏偏找不見人,去年他爹便是如此,誰想今日……”


    於野孤身闖入山洞,讓他放心不下。於二狗返回之後,父子倆結伴追了過來。


    此處隻有滿地的碎石,與一把折斷的獵刀。要找的人,竟然沒了。


    於二狗是年輕人,心思活泛,他舉著火把抬頭打量,提醒道——


    “爹,莫非他跑到上麵去了?”


    離地兩三丈的洞頂,有道石縫。看其大小,倒也能夠藏得下一個人。


    於石頭搖了搖頭,道:“瞎說哩,如此之高,沒有梯子,誰能跑得上去!”


    誰料話語未落,一道人影疾墜而下……


    “轟——”


    於野重重摔在地上。


    猶如神魂撞擊肉體,一種難以割舍而又備受煎熬的折磨,讓他陷入陣陣的恍惚之中。緊接著口鼻一熱,滾熱的血從他的嘴裏、鼻子裏噴湧而出。


    於野強行睜開雙眼。


    閃動的火光中,好像回到了原來的山洞。還有於石頭、於二狗出現在眼前,衝著他大呼小叫。


    “於野,這是怎麽了……”


    “爹,上麵還有一人……”


    父子倆見到於野,已是驚愕不已,沒想到洞頂的石縫中,再次躥出一道人影。


    於野顧不得嘴裏噴著熱血,急道:“他……他要殺我,五伯快走!”


    於石頭是個老獵戶,生性警覺,當即喝道:“狗子!”


    父子連心,於二狗不敢怠慢,撒手扔了火把,背起於野撒腿便跑。


    於石頭舉著鐵叉,神情戒備道:“這位兄弟,何故殺人?”


    隨後現身的正是白芷的師兄,而落地未穩,便遭人質問,他頓時惱怒道:“退後——”


    “有話好說……”


    於石頭挺身阻擋,不肯退讓,誰料話音未落,眼前光芒一閃,“砰”的手臂震動,所持的鐵叉已斷為兩截飛了出去。他駭然失色,轉身退向洞外。


    白芷師兄抬腳便追。


    那小子之所以沒死,一時運氣罷了,指望兩個獵戶救他,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喘息之間,人在洞外。


    白芷師兄衝出洞口,趁勢拂去身上的雪花,舉手抬足一氣嗬成,很是敏捷灑脫氣勢不凡,他正要繼續追殺,卻又收住腳步而微微皺起眉頭。


    洞外的雪地上,竟然站著十幾個漢子,一個個舉刀弄棒,衝著他虎視眈眈。他要追殺的於野,已被圍在人群之中。


    一位中年漢子往前兩步,出聲道:“在下於佑財,請教這位兄弟尊姓大名!”


    一個年輕人跟在他的身後,舉起手中獵刀,蠻橫道:“竟敢殺我於家村的人,真是好大膽子!”


    白芷師兄眯縫著雙眼,麵露譏笑。


    人群中,於野坐在地上,臉色發紅,嘴角掛著血跡,神情萎靡不振。他的袍子褪下半邊,袒露的右手腕子與肩膀捆著布條與柳枝。於二狗陪伴一旁,幫他查看著傷勢。據五伯所說,他的手腕折了,肩胛骨斷成幾截。幸虧族人前來相救,這才使他又一次死裏逃生。


    而他沒有想到的是,不僅村裏的叔伯兄弟盡數趕到此處,便是於佑財父子倆也不計前嫌,為他挺身而出。


    不過,白芷的師兄貪婪成性、殘暴狠毒,又懂得神通法術,即使人多勢眾,隻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是誰,諸位不必知曉!”


    果然不出所料,白芷師兄沒有理會於佑財、於寶山,而是奔著人群走來,盛氣淩人道:“於家村的於野竊我寶物,我要將他帶走問罪!”


    “啊……”


    於佑財始料不及,忙道:“有無憑據?”


    “哼!”


    白芷師兄哼了一聲,舉起手中的短劍。


    “本人的憑據,便是這把利劍法器!”


    隻見他手臂用力一抖,所持的短劍突然閃過一道光芒,即使在大白天裏,也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於佑財、於寶山與在場的眾人,皆震驚不已。


    一群山裏的漢子,何時見過如此神異的景象!


    於佑財後退兩步,依然伸手阻攔,隻是他的話語中,多了幾分謹慎——


    “大兄弟,此事關乎我子侄的清白,與我於家村的名聲,萬萬不敢意氣用事啊!”


    山裏人的見識短淺,卻在乎名聲,紛紛表示憤慨——


    “拿出真憑實據。”


    “天大地大,大不過一個理字。”


    “我於家村的娃娃,怎會幹出偷雞摸狗的勾當?”


    “你縱有神通,又能如何,白家村也有高人,白小姐來了……”


    白芷的師兄顯露神通,本為震懾之意。不料這群衣著破舊、粗俗不堪的獵戶,竟然給他講起道理。他惱怒之下,兩眼之中閃過一絲厲色。


    “師兄——”


    有人呼喚。


    是個身影窈窕的蒙麵女子,從遠處疾馳而來。她的身後,跟著二、三十位漢子。


    來的是白家小姐,白芷。她似乎腳不沾地,快如疾風,僅僅幾個起落,便已飄然來到眾人麵前。


    於佑財、於寶山等人臉色變幻。


    這個蠻不講理的男子,竟是白小姐的師兄?難怪他手段高強,原來也是傳說中的修道之人。既為同門的師兄、師妹,不知白小姐如何行事。


    “白小姐!”


    “白兄、馮兄……”


    於佑財衝著白芷打了個招呼,奔著她身後的一群人迎去。來的二三十位漢子,均為白家村、何家村的獵戶,兩家的主事者白軒與馮栓子也在其中。他與兩位老友講明原委,又匆匆返回現場。


    布滿積雪的山坡上,聚集了四、五十人。


    於佑財、白軒、馮栓子等眾獵戶皆不出聲,隻聽一對剛剛相見的師兄、師妹說話——


    “這位是我師兄,道號塵起。他奉命下山,來到此地,若有誤會,白芷代他與各位鄉親賠禮!”


    “師妹,你有所不知……”


    於野依然坐在地上,默默透過人群看去。


    “於野竊我寶物,斷難饒恕。師妹幫我將他拿下,帶回師門發落!”


    “寶物……”


    簡短對話之後,一對師兄妹好像達成默契。


    白芷轉向眾人,說道:“各位鄉親知曉,於野行竊屬實,請他交還寶物,不然我與師兄難以向師門交代!”


    白軒倒是顯得寬宏大度,擺了擺手道:“拿了寶物,還人便是”


    馮栓子點頭附和。


    於佑財的臉色難堪,欲辯無言。倘若於野竊取寶物屬實,他身為長輩也難以包庇。


    “於野,交出所竊之物!”


    隨著白芷的話語聲再次響起,眾人衝著於野這邊看來。


    於二狗嘀咕道:“兄弟,你偷人東西?”


    於野搖了搖頭,無力道:“我沒有……”


    “哼,他狡辯!”


    塵起與白芷說道:“師妹,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親自動手!”


    “我……”


    於野的眼神有些飄忽,卻透過人群緊緊盯著塵起的一舉一動,他知道此時再不出聲,將再無開口的機會。他抓著於二狗的手臂艱難站起,駁斥道:“我沒有竊取寶物,反倒是你毀屍滅跡……”


    他正要道出實情,卻被粗暴打斷——


    “住口!”


    塵起凶相畢露,直奔他走了過來。


    於佑財等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於野的眼角微微抽搐,猛地伸手推開於二狗,一把扯下身上的袍子,昂首怒聲道:“你無端欺我辱我,天理何在——”


    他單薄的身子,赤裸的胸膛,可謂一覽無餘,根本藏不下任何東西。再加上受創的手腕與肩膀滲出的血跡,使他憤怒的話語聲又添幾分絕望悲壯。


    塵起無動於衷,腳下不停,手中的短劍,閃動著冷森森的光芒。


    於佑財再也忍耐不住,帶著十多位漢子舉著刀棒“呼啦”一下擋住去路。白家與馮家的漢子們,亦紛紛露出不滿的神色。


    或許在眾人看來,於野隻是一個孩子,既然沒有偷竊之實,尚不至於遭到如此對待。


    白芷將四周的情形看在眼裏,出聲道:“師兄,此事有待斟酌!”


    這一刻的於野,已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隻管嘶聲怒吼道:“塵起,我不怕你,來啊——”


    他吼聲未落,一口熱血噴出,仰麵朝天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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