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


    草地上,七個人聚在一處。


    於野,與六位新結識的道友。他被當成玄黃山的弟子,另外六人分別是來自西雲山的桃瘋,天丹峰的羽新、夢青青,紫霞山的羅塵、何清念,赤烏峰的安雲生。


    之前遇難的中年人叫陌君,乃是龍鱗峰的道門弟子。陣法崩潰之時,他被蘄州修士一劍殺死。且不論他的修為如何,隻能說是運氣不好吧。運數,也是命數。既然生死有命,權且以運數論之。


    按理說,伏擊蘄州修士的陷阱設計頗為巧妙,而結果卻是慘勝。歸根究底,還是雙方修為的強弱懸殊。所謂一力降十會,便是這個道理。倘若沒有於野的恰好一劍,最終的輸贏猶未可知。


    而畢竟是殺了蘄州的修士,唯恐泄露行蹤,眾人打掃戰場之後,連夜躲到百裏外的這片林子中,免不了計較得失利弊,謀劃下一步的壯舉。當然,還要認識來自玄黃山的小兄弟,於野。


    直至此時,於野又一次後知後覺。


    羅塵等四人出場時所說的話:天羅入凡塵,淘盡三千恨;太清何所在,一念化九霄;龍吟動天地,安坐看雲生;紅塵夢未醒,陌路不識君。分別嵌有四人的名字,羅塵、何清念、安雲生與陌君。而桃瘋所回應的‘青鸞兆新羽,枯木夢逢春,斬妖除魔時,證道是此年,同樣是交代羽新與夢青青的名字。


    正兒八經的道門弟子,就是不一樣,有學問、有才情,灑脫不羈,令人欽羨!哪怕是燕赤與仲堅,也是豪情自在。而白芷與塵起,同為道門弟子,卻是另一番德行。可見花有百樣紅,人與人不同。


    “昨晚一戰雖有折損,卻也不無收獲。”


    來自不同道門的六位弟子,唯桃瘋年長,修為最強,便也成了眾人之首。他拿出一把短劍放在地上,道:“這把上好的飛劍,桃某不敢專美,拿出來論功行賞,各位意下如何?”


    羅塵,二十多歲樣子,劍眉星目,神態稍顯冷峻。他也拿出一把飛劍,淡淡笑道:“此乃昨晚所得。”


    何清念,二三十歲的光景,相貌清秀,一身月白長衫灑脫不俗。此人拿出一個納物戒子放在地上,示意道:“便依桃兄所言,繳獲歸公,論功行賞!”


    安雲生,二十七八歲,深色長衫,舉止沉穩,他將一把長劍與一個獸皮袋子放在麵前,分說道:“此乃陌君的遺物,也由桃兄處置吧!”


    羽新與夢青青則是查看著幾麵殘破的小旗子,據說是陣旗,昨晚的陣法便是由其而來,卻已毀壞,使得二人惋惜不已。


    此時,天色未明


    朦朧的夜色下,眾人各自拿出繳獲之物,卻又齊齊看向一位少年。


    於野猶自默默看著天邊的晨星,有些心不在焉。他敬佩這幾位道門弟子的熱血豪情,卻不願摻和所謂的大事。


    據目前各方的消息所知,卜易正在試圖掌控整個大澤道門。由此不難推測,那人不僅僅是為了他於野身上的蛟丹,而且有著更大的企圖。而同樣來自海外的裘伯,也許知道其中的真相。


    “於兄弟,你有無異議?”


    “啊……”


    於野回過神來。


    哦,將昨晚的繳獲拿出來,大夥兒分了。之所謂,繳獲歸公,論功行賞。


    不就是坐地分贓麽!


    “沒有、沒有!”


    於野急忙附和一聲,卻見桃瘋等人依然看著他。他想了想,翻著雙眼,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個戒子丟了出去。


    昨晚戰況逆轉之際,他悄悄躲在樹後,當蘄州修士逃入林子,他以劍氣偷襲一擊必殺,遂又上去補了一劍,然後將死屍仍出林子。掩人耳目之際,他沒忘了摘取對方的納物戒子。本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卻未能瞞過這幾位精明的道門弟子。


    而殺了一位煉氣八層的高手,著實不敢想象。卻也正如所說,若非陣法的反噬,再加上眾人之力,即使他有七殺劍氣,也難以偷襲得手。


    “哈哈!”


    桃瘋笑道:“於兄弟雖然年幼,卻並非自私自利之輩!”


    “嘩啦——”


    兩個戒子收納的物品盡數傾倒在草地上,靈石、丹藥、符籙、玉簡應有盡有。


    眾人紛紛起身,皆雙眼放光、滿懷期待。


    於野坐著沒動,卻也暗自盤算。


    他親手殺了一人,功勞不小,能夠分得幾塊靈石呢?


    “此處共有兩把海外仙門的飛劍、一把龍鱗峰的法器長劍、七塊靈石,五瓶丹藥,二十餘張符籙,兩篇功法,法器、金銀、隨身物品若幹。”


    桃瘋點檢著物品,又道:“羅塵師弟立下殺敵首功,當得一把飛劍,一塊靈石,三張符籙;何清念與安雲生、羽新三位師弟與夢青青師妹協力殺敵,皆功不可沒,每人一塊零石,三張符籙。為補償夢師妹的陣法損毀,再加一塊靈石。功法則由諸位共享……”


    羅塵撫掌讚道:“桃兄所言大善!”


    羽新也跟著出聲道:“此番斬殺強敵,桃兄運籌帷幄、居功至偉,另外一把飛劍與一塊靈石便歸桃兄所有!”


    眾人點頭附和。


    唯有於野沉著臉,一聲不吭。


    桃瘋擺了擺手,道:“諸位師弟、師妹,莫要忘了於兄弟。他雖然趕巧撿了個便宜,卻也斬殺強敵,免除你我後顧之憂,理當予以獎賞!”


    有修為的道友,便是師弟、師妹;沒有修為,便稱呼兄弟,看似親熱,其實親疏有別高低分明。


    眾人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紛紛表示附議。


    於野依舊是沉著臉。


    想要的靈石已被瓜分幹淨,其他的東西沒有興趣。


    “於兄弟,桃某做主,這些金銀、雜物歸你。哦,還有一瓶辟穀丹,也拿去吧!”


    桃瘋指著地上的金銀與雜物示意道,許是察覺於野的神色不快,他笑著又道:“於兄弟莫要介意,靈石、功法、符籙、飛劍雖好,卻並不適用於你。你如今尚無修為,切勿懈怠,來日方長,任重道遠啊!”


    於野並非心胸狹窄之人,否則也不會將飛劍送給桃瘋。曾幾何時,仲堅與他當麵分贓爭搶寶物,他也未曾介意,反而覺得仲堅的為人真實。


    嗯,還是那句話,欺人莫欺心!


    裝傻吃虧倒也無妨,你卻不能真的當我是傻子!


    “謝了!”


    於野再也沒有了耐心,長身而起,舉手道:“本人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桃瘋意外道:“於兄弟為何要走,我等尚有大事商議……”


    “嘿!”


    於野笑了笑,道:“我年幼無知,又沒本事,可不敢壞了諸位的大事!”


    他轉身走到林中牽了馬,徑自躍上馬背,然後雙腿一夾馬腹,揚聲道:“諸位道友,告辭!”


    桃瘋無奈道:“咦,真的走了?”


    眾人倒是不以為然,各自舉手送別。


    桃瘋忽然想起什麽,喊道:“於兄弟,還不知你叫什麽,請留下名諱,來日好相見!”


    “於野——”


    一人一騎,徑自穿林而去。


    “哈哈,與這位小兄弟相處幾個時辰,尚不知他的名諱,於野……”


    桃瘋搖了搖頭,自嘲笑道。而他話音未落,笑容僵硬,轉而看向幾位同伴,難以置信道:“他叫什麽……於野?”


    眾人也不禁麵麵相覷。


    “十五六歲?”


    “道門弟子?”


    “作惡多端,殺人無算?”


    “斬殺多名蘄州的煉氣高手,江湖人聞之喪膽,稱之為奪命小子。不會真的是他吧,他分明沒有修為啊?”


    “並非你我有眼無珠,而是他懂得隱匿修為的法門。往日裏隻聞惡名,今日卻當麵不識!”


    “傳言多有謬誤,我道門遇難與他無關,或許他得罪過蘄州修士,故而被蘄州修士栽贓嫁禍而當成心腹之患。若能邀他共舉大事,響應者必然眾多,隻可惜為了幾件寶物惹惱了他,也讓他瞧輕了你我……”


    於野無暇理會桃瘋六人的所思所想。


    他已衝出了林子。


    平白無故耽擱了一宿,殺了一位煉氣高手,什麽也沒得到,他早已想著離開。著實有點欺負人,卻又讓他有苦難言。而桃瘋等人敢與蘄州修士為敵的膽量也著實他敬佩不已,表明大澤道門並未就此淪喪,還有一群誌同道合的修士敢於抗爭,來日重振道門也未可知。而對方雖然誌向遠大,他卻無意參與。因為他早已深陷於激流漩渦之中,至今依然自顧不暇。


    他已隱隱覺著,為他帶來生死劫難的蛟丹隻是諸多困惑之一。


    蛟丹,固然與海外修士有關。而海外修士,並非僅指卜易等人。裘伯若是來自海外,他與卜易絕非同一夥人。而此前在靈蛟穀遇到的修士遺骸,也是來自海外。應該先有一批海外修士抵達大澤,後有卜易等人追尋而來。也許卜易吞滅各地道門的真實企圖,便是為了那批海外修士。


    至於那批先期抵達的海外修士又是什麽人,或許隻有裘伯能夠解答。


    晨曦初現。


    一條大道出現在前方。


    於野騎馬躍上大道,往北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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