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弩,以硝石雷火激發弩箭,帶著繩索與鐵錨,威力極為強大,乃是海賊在海上攔截船隻、殺人越貨一大利器。


    今日此時,陳家的海船便遭遇了雷弩,並被鐵錨抓住了船舷。海船的去勢驟然放緩,並猛烈搖晃起來。船上的漢子們站立不穩,頓時摔倒了一片。


    “斬斷繩索——”


    阿虎在大喊。


    而繩索與船舷相隔數尺,難以觸及。且海船搖晃,也使人難以揮動刀劍。


    海賊的大船已追到了二十餘丈外。船頭的一群賊人更是絞動繩索,死死拖住了陳家的海船。


    “桃某來也!”


    便聽桃瘋一聲斷喝,他已從船樓上飛身而起,轉而俯衝直下,抬手揮出一道劍光。忽然“轟”的一聲炸響,一支手臂粗細、長達丈餘的箭矢呼嘯而至。他顧不得砍斷繩索,卻又躲避不及,急忙揮劍抵擋,“砰”的倒飛出去。


    箭矢的力道極為強橫,竟來勢不減,“轟”的紮入船舷,鋒利的倒刺死死抓住船板,所係的繩索瞬即繃直。


    而桃瘋卻撞在在船體之上,翻身往下墜去。眼看著便要墜落大海,一條繩索倏然將其卷起。他淩空翻滾著“撲通”摔在甲板之上,“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救他的正是羽新、安雲生等人,他咬著牙翻身爬起。


    海賊的大船已到了十餘丈之外,船頭上的賊人奮力揮臂甩手,一根根竹竿飛了過來。


    竹竿削尖了頭,形同芒刺,狀如標槍,異常的鋒利,“刺啦”捅破了船艙。兩個陳家子弟稍有大意,直接被竹竿捅翻在甲板上。桃瘋與羽新等人揮劍劈砍,一個個手腳忙亂。


    於野與夢青青觀望之際,也被迫低頭躲避。


    這夥海賊的來勢之猛,手段之狠,皆超出想象。倘若任由追趕,毀了陳家的海船,麻煩就大了。


    於野與夢青青點了點頭,猛然站起。一根竹竿飛來,被他扭頭躲開,繼而飛身躍起,腳下一踏船舷便急掠而去。


    桃瘋在羽新等人的攙扶下堪堪站穩,顧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跡,大喊道:“哎呀,這般不妥……”恰見甘行與裘遠走過身旁,他又催促道:“兩位道友快快祭出飛劍,斬斷繩索即可,切勿短兵相接,否則殃及海船……”


    他的話倒也在理,隻需斬斷繩索,便可擺脫海賊的追趕。而一旦短兵相接,或有海船相撞之險,後果更加的不堪想象。


    甘行與裘遠稍作遲疑,雙雙淩空躥起。


    轉瞬之間,於野的去勢已盡。翻湧的海浪之上,一道繩索懸空。他的腳尖輕輕一點繩索,借勢飛身往上。


    幾丈之外,便是海賊的大船。


    船頭上的一夥賊人正在絞動繩索,忽見一個夥夫打扮的年輕人飛了過來,慌忙擲出竹竿與幾把利斧。還有人舉著火把,試圖點燃一個插有箭矢的木樁。


    於野抬手揮出一道劍光。


    “叮當、砰砰——”


    竹竿炸碎,利斧倒飛出去。


    於野腳下懸空,無從借力,去勢又是一頓。卻見插著箭矢的木樁已直衝著自己,且火把即將點燃上麵的引線。他揮臂用力一擲,青鋼劍“嗡”的飛了出去,直接穿透點火漢子的身子,“砰”的將其釘在甲板之上。他腳尖再次一踏繩索,趁勢高高躍起。


    恰於此時,兩道光芒掠過他的身旁,直奔海賊的大船而去。船頭的一幫賊人尚未來得及驚訝,已相繼倒在飛劍之下。


    是甘行與裘遠,有二人相助,這夥海賊一個都跑不掉!


    於野沒有回頭,淩空虛踏幾步,飛身落在甲板之上,伸手取回了青鋼劍,順勢揮出了一道劍光。


    甘行與裘遠隨後而至,催動飛劍衝入混亂的人群。


    但見血肉橫飛,淒厲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陳家子弟見到三人如此神勇,禁不住歡呼雀躍,而不過轉眼之間,又是大驚失色。


    陳家海船的船帆破裂,去勢減緩。而海賊大船借著風勢,竟愈來愈快。兩船相隔僅有五六丈,隨時都將撞在一起。


    桃瘋大聲吼道:“羽新,斬斷繩索——”


    “師兄,且慢——”


    “不可——”


    夢青青試圖阻攔,阿虎出聲製止。


    羽新的飛劍已然出手,一道道繩索“嘣、嘣”斷裂。桃瘋同時祭出了飛劍,卻是飛向海賊大船的船帆。又是“嘣、嘣”斷裂聲響,船帆轟然降下。沒了風力的憑借,來勢迅猛的大船慢了下來。而陳家海船沒有繩索的扯拽,去勢陡然加快。兩船的間隔就此拉開,並愈來愈遠。


    夢青青急道:“停船——”


    阿虎也是焦慮萬分,卻連連搖頭。


    他身旁的陳彪出聲道:“此時風高浪急,艙內吃重,若是停船,後果難料!”


    海上行船,自有規矩。


    夢青青強求不得,轉而怒道:“桃兄,你何至於如此?”


    桃瘋已召回飛劍在手,雖然嘴角帶著血跡,卻顯得頗為振奮,滿不在乎道:“方才差點撞船,幸虧我當機立斷!”


    “而於野他……”


    “於野有兩位高人陪伴,青妹何憂之有?”


    何清念、安雲生、羅塵,以及羽新,皆神色躲避,默然無語。


    唯有阿虎在出聲安慰:“諸位,不必擔憂,三位高人若是無恙,自有相會之日!”


    若是無恙?


    豈不是說,於野難逃此劫!


    “唉——”


    夢青青捶手頓足,轉身倚著船舷遠望。而海賊的大船,已漸去漸遠。


    一位老者走上甲板,氣哼哼道:“老子的夥計便這麽丟了,他娘的……”


    而他所惦記的夥計,此時正在另一條船的船艙內四處尋覓。


    船艙內,已沒有了活著的賊人,即便有幸存者逃到甲板之上,也躲不過甘行與裘遠的飛劍。


    昏暗的所在,堆放著柴米油鹽,幾桶硝石、硫磺,與幾箱子嶄新的衣物,還有數十個裝滿了酒的酒壇子。


    於野尋覓之際,忽然覺著耳朵一熱。他伸手摸了摸,有些莫名其妙,遂找了幾身合體的衣物,連同酒壇子盡數收入納物鐵環。


    片刻之後,他原路返回。


    他剛剛踏出艙口,來到甲板之上,便發覺大船已不再前行,而是波濤之中搖晃打轉。


    而陳家的海船,已然不見了蹤影。


    於野大吃一驚,便要查看原委,又猛然止步,靜靜的佇立原地。而他的右手,暗暗掐動劍訣。


    一左一右站著兩人,正是甘行與裘遠,恰好將他夾在當間,還有兩道劍光圍繞著他來回盤旋。


    雙方皆站著不動,儼然便是敵我對峙。


    而不過轉念的工夫,劍光消失。


    甘行悶哼一聲,示意道:“看看吧——”


    於野收起劍訣。


    甲板上,布滿血跡,丟棄著刀劍,還躺著幾具尚未扔進海裏的死屍。而兩根桅杆僅剩下斬斷的繩索隨風飄揚,曾經借風鼓蕩的船帆卻已散落成堆。無人掌舵、且又失去了海風助力的大船,隻能在海麵上隨波飄蕩、盤旋搖晃,隨時都將傾覆在風浪之中。


    “哼,這便是桃瘋等人幹的好事!”


    甘行哼了一聲,悻悻道:“危難之時,你我挺身而出,幾位道門弟子卻在背後捅刀子,將你我置於死地!”


    裘遠,總是沉默寡言,此時也忍不住出聲道:“桃瘋斬斷了繩索,毀了船帆,所幸風浪不是甚大,不然你我早已葬身海底!”


    “他與我二人有仇,與你於野無怨吧,豈能下此毒手呢,道門的道德仁義何在?”


    甘行的話語中帶著怒氣,道:“此前我便說過,大澤道門偏安一隅,不思進取,弟子隻懂相互吹噓,彼此算計。如此道門不滅,天理難容!”


    於野明白了前因後果,一時尷尬不已。而他尷尬之餘,也不禁有些惱怒。


    海賊固然猖狂,而憑借他與甘行、裘遠的身手,足以化險為夷。誰想剛剛大獲全勝,轉眼之間遭到拋棄。


    難道這一切都是桃瘋所為?


    他不是已答應了和為貴麽,豈能出爾反爾?即便他想報仇,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下毒手啊,如此卑鄙的舉止,著實令人不齒、讓道門蒙羞!


    “哼!”


    於野禁不住哼了一聲,道:“來日相見,我定要桃瘋給我一個說法!”


    “嗬嗬,什麽說法?”


    甘行譏笑了一聲,反問道:“桃瘋借口撞船凶險,他是顧及眾人安危,而被迫出此下策,你又拿他如何?”他搖了搖頭,接著道:“何況你我自身難保,已無來日,唉……”


    “這個……無妨的……”


    於野想要安慰兩句,卻有心無力。他左右張望之際,急忙提醒道:“船舵尚且完好,接上繩索便可拉起船帆——”


    甘行與裘遠,皆眼光一亮。


    與其怨天尤人,不如設法自救。正如所言,隻需把住船舵、拉起風帆,大船便能借風起航!


    “事不宜遲!”


    三人達成一致,遂分頭行事。


    由裘遠執掌船舵,以免船頭打橫而遭遇傾覆之險。


    於野則是背著一卷繩索爬上桅杆,甘行在甲板上接應。兩人皆身手敏捷,即便大船搖晃,也行動自如,不多時的工夫便將斬斷的繩索續接起來。於野又淩空躥向另一道桅杆,手腳並用忙碌不停。


    大船僅有的兩道桅杆,係著兩麵大帆與三張小帆。


    半個時辰過去,於野飛身而下,與甘行扯動繩索齊齊發力,船帆相繼“嘩啦”升起。


    卻聽裘遠大喊,說是船舵難以掌控,


    或許小帆的懸掛有誤,致使船頭的方向偏斜。


    三人又是一陣忙亂。


    大船緩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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