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川峰,高千丈,占地百裏,有三峰九嶺,雲川為首之說。


    三峰,雲川峰,濟水峰,天秀峰;九嶺,則為赤日嶺、孤月嶺、落星嶺……清風嶺。其中的雲川峰,乃是主峰,為仙門長輩的洞府所在;天秀峰,為仙門的內門所在;濟水峰,則為外門所在。百川堂,便位於此處。


    雲川仙門,以門主為尊,設有五個堂口,分別是神啟、牧道、天工、雲水、百川,各有長老、執事管轄。其中的神啟堂,為內門,擔負著雲川峰安危的重任,招納的精英弟子均為驍勇善戰之輩;牧道堂,擔負巡查、懲戒之責;天工堂,擔負煉器、煉符與打造陣法之責;雲水堂,擔負采藥、煉丹之責;百川堂,為外門,擔負新晉弟子的傳道授法,以及整個仙門各種雜務。


    仙門另有十大戒律,觸犯者,重則處死,或廢去修為、逐出山門,輕則禁足、勞役,等等……


    濟水峰的半山腰上。


    於野抱著膀子,默默站在一塊石碑前。


    石碑上,刻著三峰九嶺的名稱,仙門內外的概述,以及清規戒律。務必將其熟記在胸,乃是成為新晉弟子的第一關。


    新晉弟子?


    關鍵時刻賭了一把,意外成為了一名仙門弟子。


    而於野來不及意外,為了就此潛伏下來,他務必秉持本分,老老實實當一回仙門弟子。


    雲川峰開山收徒,看似規矩森嚴,卻也並非沒有漏洞。所謂的保薦之人,隻需一塊令牌作為信物。於野在山門前目睹了收徒的過程,遂即想到他殺人奪寶得來的幾塊仙門令牌。他沒敢拿出南山的令牌,而是以煉氣弟子充當保薦人,幸虧記得甘鬆的姓名,最終被他如願以償。


    而身為執事的常明,竟然不知道南山、卜易等一批仙門弟子的去向。


    正如此前甘行所說,他的大澤之行極為隱秘。也正是這個漏洞,幫著他混入仙門。


    不過,那個溟夜的來曆不明。他是萬獸莊齊家的人,還是玄靈仙門的人,或者說是暮天城供奉褚元的人……


    “於師弟,這邊來——”


    石碑位於一道山崖下。


    相去不遠,有間石屋子,青磚青瓦,挑角飛簷,名為濟善閣,乃是百川堂的庫房所在。


    一群新晉弟子聚在濟善閣前,忙著領取物品。曼穀當歸一也在其中,跳著腳招手呼喚。


    仙門占地百裏,太大了。即便記住地名,也弄不清各處所在。


    濟水峰,乃是一座獨立的大山,不得前輩的許可,山上的弟子不得隨意去往別處,否則觸犯門規戒條而嚴懲不貸。


    濟善閣的管事師兄在發放衣物與令牌。


    於野領到兩身青色道袍,兩雙軟底靴子,一些日常所用的雜物,還有一塊黑鐵煉製的牌子。鐵牌上刻有濟水與百川的字樣,乃是外門弟子的身份標識。


    片刻之後,另一位管事師兄帶著眾人奔著後山走去。


    山外,尚且寒冷。山上,卻鬱鬱蔥蔥和風習習。濃鬱的靈氣更是撲麵而來,使人精神振奮。


    三五裏的路程,便到了後山。山下有個小湖,山腰有山坪、山崖、房舍、樓閣,還有環山的一排山洞。


    山洞僅有丈餘方圓,上下左右為石梯相連。此處便是新晉弟子的洞府,自行選取一處安頓下來,待明早寅時前往傳功崖,據說要接受師門長輩的訓示。


    於野在山腰的東側找了一個山洞,洞內擺放著石榻、石幾等物,應該許久無人居住,四下裏落了一層灰塵。他找來一捆樹枝,忙著裏裏外外清掃起來。


    遑論如何,這是他落腳的地方,也許要住上很多長一段日子,應該收拾的清爽舒適一點。


    清掃過罷,緩口氣。


    洞外是片山坡,幾丈寬,長滿了青草。山坡下去,為百丈懸崖。已是正午時分,就此往東看去,雲霧藹藹,群峰錯落,景象壯觀。


    右手方向,有十幾個山洞,多半已有了主人。還有一條石梯,通往山下。


    左手方向,另有幾個山洞,已被當歸一、玉榧、玉杏占據,此時幾個人坐在洞門前的石頭上說笑。


    “於師弟,過來敘話!”


    當歸一在招手。


    於野走了過去。


    無論是當歸一,還是玉榧、玉杏,皆換了嶄新的道袍,並腰懸令牌,很是精神煥發。不過,當歸一的桃木劍終於收了起來。


    於野看著滿身的灰塵,在丈餘遠外停下腳步。


    當歸一盤膝坐在石頭上,腰杆筆直,卻滿臉的嫌棄,抱怨道:“於師弟,瞧你的模樣,你如今不比往日,應當顧及仙門弟子的顏麵!”


    於野撓了撓頭,道:“我又怎麽了,仙門弟子該是什麽樣子?”


    “於師弟,請坐!”


    玉榧依舊謙和有禮。


    玉杏也跟著伸手示意,道:“於師弟忙於打掃,未及更衣,情有可原,當師兄不要難為他了!”


    於野不解道:“玉姑娘,你也喚我師弟?”


    玉杏抿唇一笑,道:“我已二十歲,你剛十八,你說呢?”


    “哎呀,此次新晉的弟子,唯你歲數最小,不要不懂規矩,與師姐賠禮道歉!”


    當歸一倒是不客氣,以師兄的口吻教訓於野。


    便於此時,不遠處的山洞內走出一人,正是孤木子,隨著他揮袖一甩,身後卷起一陣旋風,頓時將洞內的灰塵卷出洞外。他轉而整理道袍,朗聲笑道:“嗬嗬,各位倒也悠閑!”


    其言談舉止,煞是灑脫飄逸。


    當歸一仰慕不已,忙道:“孤師兄,快快請坐!”


    於野也頗為羨慕。


    早知道神通法術能夠清掃洞府,他又何必弄得滿頭滿臉的灰塵。卻想不起來,也不知如何施展。《天禁術》中的禁製之術,或可嚐試一二。


    而孤木子尚未坐下,又有人從隔壁的山洞內走了出來,含笑道:“各位同門,以後彼此多多親近,嗬嗬!”


    孤木子與玉家兄妹寒暄道——


    “溟兄,還請多多關照!”


    “溟師兄!”


    “嗬嗬,玉榧、玉杏倒也罷了,穀兄豈能說笑,我該稱呼您一聲師兄才是!”


    來的是溟夜,他與眾人也成了鄰居,並且與孤木子、玉家兄妹頗為熟悉,尤其他的氣度風采與孤木子不相上下,使得玉杏禁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當歸一卻“噌”的跳下石頭,強作輕鬆道:“溟師兄請坐——”


    溟夜故作驚訝道:“咦,當師弟不願與我親近?”


    “嘿,沒有、沒有!”


    當歸一幹笑一聲,趁機走到於野的身旁。


    溟夜撩起衣擺,安然坐下,卻又話語逼人,意有所指道:“當師弟見到我便像是換了個人,不會幹了什麽壞事吧?”


    當歸一臉色微變,忙道:“此言差矣……”


    他心裏有鬼,難免心虛氣短。


    溟夜雖然臉上帶笑,卻依舊咄咄逼人道:“我聽說齊國境內,有人招搖撞騙,濫殺無辜,並以五雷正法傳人自居。倘若此人混入仙門,是不是應該稟報長輩知曉呢?”


    “你汙蔑人哩……”


    當歸一能言善辯,而遇到溟夜,竟理屈詞窮,一時語無倫次。


    孤木子與玉家兄妹不明狀況,各自神色疑惑。


    於野再也忍耐不住,下巴一抬,出聲道:“溟夜,我也聽說你來自齊國的玄靈仙門,曾勾結修仙家族胡作非為,如今卻改投雲川仙門,不知你有何企圖?”


    溟夜皺起眉頭,叱道:“空口無憑……”


    “既然空口無憑,你為何欺負當歸一?”


    “你是於野?”


    “是我又怎樣,你也不妨羅織一些罪名嫁禍於我。哼,入門首日便恃強淩弱,豈有此理,失陪——”


    於野一把拉過當歸一轉身便走。


    “這……”


    溟夜神色尷尬,道:“方才隻是說笑,兩位師弟竟然當真了……”


    玉家兄妹不願牽扯是非,也找個借口起身離去。


    唯有孤木子端坐不動,饒有興趣道:“溟兄,你來自玄靈仙門?”


    “嗬嗬!”


    溟夜麵露苦笑,道:“我來自齊國的暮天城,或許搭乘傳送陣時,遇到過兩位師弟,彼此有所誤會……”


    與此同時,於野回到自己的洞府門前。


    當歸一跟在他的身後,傳音道:“師弟呀,多虧你仗義執言。你看似嘴笨,沒想說出話來這般硬氣……”


    “師兄客氣,小弟不敢當!”


    於野徑自走入山洞,反手打出禁製封住了洞口。


    當歸一被迫止步,回頭張望。


    溟夜與孤木子在敘話,玉家兄妹已返回住處。如今遇到麻煩,於師弟依然是他唯一的指望。而他怎麽生氣了?


    當歸一徘徊片刻,無奈離去。


    山洞內,於野也在踱著步子若有所思。


    溟夜,果然來者不善。


    而他竟然隱瞞了玄靈門弟子的身份,想必是有所顧忌。既然如此,便不用畏首畏尾。卻要防他暗中作祟,且看他有何陰謀詭計。


    唉!


    本以為混入仙門之後,借弟子身份遮掩,便可打探消息,倒也一舉兩得。誰想又有麻煩接踵而至,可見仙門淨地並不清淨。


    於野拿出兩顆夜明珠嵌入石壁,幽暗的所在頓時明亮了許多。他又在納物鐵環中尋找片刻,翻出一張褥子、兩個蒲團子,以及陶碗、陶罐等物,各自鋪放歸置整齊,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地方雖小,總算有個洞府的樣子。


    於野盤膝坐下,默然片刻,禁不住眉梢一挑,輕聲道:“蛟影,我已來到雲川仙門,成為外門弟子,應當與你知會一聲。”


    沒人回應。


    於野帶著疲倦的神情閉上了雙眼,自言自語道:“我曾想拜入玄黃山,學一身本事,找塵起報仇,結果差點死在摩崖洞。從那以後,我沒了非分之想,而兜兜轉轉兩年之後,竟然成了蘄州仙門弟子,是不是很荒唐呀?我也覺著荒唐,怎奈別無他途。此地靈氣濃鬱,你我先行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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