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


    天已大亮。


    濟水峰的山坪上,聚滿了人。


    一如兩個月前的場景,隻是人數更多。據說,其他各堂的前輩與弟子也來了。


    博海閣的石台的前方,圈出一片空地,足有二十餘丈方圓,並環繞著八根石柱,顯然為陣法所在。


    陣法之中,便是年中大比的場地。


    眾多弟子圍坐在陣法的四周,各自於等候之餘,或東張西望,或竊竊私語,場麵甚是熱鬧。


    於野與當歸一坐在人群中,旁邊是玉杏、厲沄、木沙、尚鑫、弘巧兒、詹坤等同年入門的弟子。溟夜、孤木子、玉榧,與其他外門弟子坐在一起,其中可見白芷、塵起的身影。


    “嘿,據說神啟堂前輩親臨現場,隻為挑選內門弟子而來。”


    “何人能夠入選呢?”


    “一是修為高強,二是大比獲勝,否則難入高人法眼,也休想入選神啟堂。”


    “當師弟,你何時能夠進入內門?”


    “嘿,依我天賦異稟,兩三年後當能如願。”


    “嗬嗬,當師弟大言不慚。神啟堂是什麽地方,為五堂至尊,仙門精英所在,我看你十年之內也休想成為內門弟子!”


    “不敢小瞧人……”


    當歸一與尚鑫、弘巧兒等人說著閑話。


    於野越過人群看去。


    溟夜與孤木子、玉榧、白芷、塵起正在說笑,彼此倒是性情相投。或許有所察覺,溟夜、塵起、白芷分別衝著這邊看來,各自的神色中有挑釁、有曖昧,也有躲閃。


    於野的心緒一陣煩亂,扭頭看向遠處。


    算起來,拜入雲川仙門已有五個多月。恰是酷熱時節,濟水峰依然涼風送爽春意融融。


    天上飛來幾道劍光,轉瞬又沒了蹤影。


    那應該是來自天秀峰、雲川峰的前輩人物,一個個很神秘的樣子。


    打聽得知,天秀峰位於正東方向,距此五十裏;雲川峰,位於東南方向,距此三十多裏,與濟水峰形同三足鼎立。而各峰弟子,濟水峰的人數最多,天秀峰次之,雲川峰居後。而雲川峰卻最為強大,不僅居住著幾位金丹長老,據說還有二十多位築基弟子,一百多位煉氣弟子。雲川仙門上下近千之眾,足以傲視蘄州五國。


    至於蘄州五國的狀況,暫且無暇顧及。一邊提防小人的暗算,一邊還要專心修煉。唯有在仙門之中站穩腳跟,方能有所作為……


    “於師弟!”


    於野回過頭來。


    “於師弟是否知曉神啟堂長老的大名?”


    “哦……?”


    “是否知曉門主的大名?”


    “這個……”


    “於師弟,你啥也不知道,整日忙於修煉,修為進境卻是一般啊!”


    “嗯,本人自慚駑鈍!”


    於野嘴裏敷衍著,轉而看向博海閣前的石台。


    有關仙門的幾個前輩人物,他也暗中打聽過。門主,叫邪羅子。門下五位長老,分別是鐵杉、嚴丘、袁公、史丹子,與方巽子。道號帶個‘子’,是修仙者的喜好,也是一種尊稱。長老,類似村裏的長輩。五位金丹長老,真正的仙門高人。卻也僅此而已,各人的性情、喜好,修為高低,擅長的法術神通等等,皆不得而知、也無從打聽。對於外門弟子來說,長老們可望而不可及。至於門主邪羅子,更是神秘莫測的存在。


    便於此時,執事常明走上石台,揚聲道:“我百川堂的方長老,與神啟堂的洪烈大師兄親臨濟水峰;另有百川堂的三位傳功師父,擔當裁決之責。眾弟子見禮!”


    隨聲走上石台的是一位老者,便是百川堂的長老,方巽子。還有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個頭高大,留著短須,器宇軒昂,應該便是神啟堂的大師兄,洪烈。三位傳功師父並未登台,而是走到石台前方空地的一側與兩端坐了下來。


    弟子們不敢怠慢,齊齊起身執禮拜見。


    石台之上,擺放著三個蒲團。洪烈稍作謙讓,率先落座;方巽子麵帶微笑,居中而坐。


    常明伸出雙手示意,在場的弟子們也坐了下來,他接著說道:“此番年中大比,規矩從前。而今日殊為難得,洪烈大師兄親臨現場指教。大比優異者,或將由他舉薦拜入內門。俗語有雲;天道酬勤,力耕不欺,隻爭朝夕,莫負年華,還望各位弟子盡展真才實學。先由煉氣七層以上修為的弟子抓鬮抽簽比試,最終獲勝者賞賜豐厚……”


    雖然規矩從前,常明還是叮囑了幾句。接著由管事弟子拿出一個禁製包裹的壇子,召集練氣七層以上的弟子從中抓取寫有字符的小石頭。字符相同者兩兩比試,依次循環,直至決出最終的獲勝者。


    外門弟子人數眾多,煉氣五層以上的高手占據大半。煉氣七層以上的高手,便有數十位。抓鬮抽簽持續了片刻,在穆虎的吩咐下,兩個抽到‘甲’字的弟子走到當間的空地上。三位傳功師父早已坐定,揮手打出一道法訣。


    一層淡淡的光芒籠罩四周,同時也將兩個弟子籠罩其中。


    “嘖嘖,陣法之下,難以偷襲,也不能使詐,全憑修為硬拚啊。於師弟,你的手段怕是用不上了,我很是擔心呐!”


    當歸一見識過於野的手段,知道於野的神通詭異。而眾目睽睽之下,又有陣法籠罩,他以為於野占不到便宜,竟為他擔憂起來。


    於野沒有反駁,默默點了點頭。


    且不說大比的規矩森嚴,便是金丹高人坐鎮,他也不敢施展七殺劍氣與化身術,否則必將泄露身份而成為眾矢之的。今日倒也無妨,走個過場便是,至於是輸是贏,沒有必要放在心上。


    隨著穆虎的一聲令下,比試就此開始。


    陣法中的兩個弟子,一個為煉氣八層,一個為煉氣九層,各自催動飛劍攻向對方,頓時劍光閃爍而轟鳴大作。而不得施展符籙,又熟知本門的神通,雙方隻能硬拚修為,驅使飛劍不斷碰撞。喘息之間,煉氣八層的弟子已被逼到陣法的邊緣。場外的三位傳功師父及時裁定輸贏,圍觀的弟子們大聲叫好。台上的方巽子與常明微微頷首以示嘉許,洪烈則是連連搖頭而大失所望的樣子……


    於野起初倒也期待,看到兩位弟子分出輸贏之後,也感到有些乏味。所謂的年中大比,隻是修為的比試。更多的神通難以施展,便也無從體現出一個弟子的真本事。


    抽到‘甲’字的弟子比試過罷,便是抽到‘乙’、‘丙’、‘丁’的弟子登場。獲勝者再次抓鬮抽簽,最終的贏家是一位中年弟子,煉氣九層圓滿的高手,不僅得到十塊靈石、兩瓶丹藥與一把飛劍的賞賜,還得到方巽子長老的親口嘉獎。而塵起獲勝兩輪之後,敗在一位煉氣九層的弟子手下,取得並列第七的戰績,依他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與煉氣七層的修為,已足以引來師門長輩的關注。


    之後是煉氣五層以上修為的弟子比試。


    白芷已修至煉氣六層,抽簽參與比試,她的對手是位煉氣五層的年輕男子。結果她的飛劍異常淩厲,直接擊破對方的護體法力,差點鬧出人命,被場外的傳功師父及時製止,免不了訓斥她出手毒辣,而最終依然判她獲勝。


    於野觀看比試的同時,不忘留意著台上幾位前輩。


    在白芷獲勝之時,那位神啟堂的大師兄洪烈顯得頗有興致。


    兩個時辰之後,煉氣五層以上的弟子比試,終於分出輸贏。溟夜竟然未嚐一敗,自然大獲全勝,孤木子、白芷居後。白芷獲得第三,與他對陣的玉榧尚未動手,便自動認輸,顯然是故意退讓。無論如何,在百川堂中,她一個年輕女修,可謂是出類拔萃。


    已是晌午時分。


    方長老與洪烈無意觀看低階弟子的比試,相繼踏劍離去。常明帶著眾人起身相送,然後稍事歇息。


    午時過罷,比試繼續。


    接下來由煉氣四層以下修為的弟子登場,便是當歸一也要跟著抓鬮,使他神色沮喪而暗呼倒黴。雖然百川堂的人數眾多,低階弟子卻僅有二十多人,煉氣二層的更是屈指可數,相互湊在一起比試也在意料之中。


    於野在陶罐中抓到一個‘庚’字的石頭,遂在原地靜靜等候。


    他是煉氣三層的修為,與他相仿的僅有弘巧兒、尚鑫、詹坤與玉杏。果不其然,同樣抽到‘庚’字的是詹坤。


    在穆虎的催促下,兩人走到空地的陣法之中。


    光芒一閃,陣法籠罩。


    於野抬手抓出一把長劍,隨著法力催動,劍鋒“嗡嗡”作響,劍芒吞吐不定。


    他的長劍來自百川堂,為入門之時所得,如今當作青鋼劍使用,權且應付這場比試。四周雖為陣法籠罩,而遠近卻一目了然。比試耗時半日,大多數的弟子已經離去,而白芷、塵起、溟夜等數十人尚在場外圍觀。


    “詹師兄,請——”


    於野看向詹坤,催促對方動手。


    詹坤站在十餘外,竟然低著頭,手中的長劍也藏在身後,顯得極為膽怯慌張。


    “怎麽了……?”


    於野尚自疑惑,忽見對方扔了長劍,怯怯懦懦道:“於師兄,我甘拜下風!”


    “這……”


    於野愕然不已。


    陣法消失,便聽辛鑒裁決道:“詹坤棄劍認輸,於野獲勝!”


    同為傳功師父的向虛搖頭歎道:“不成器的東西!”


    穆虎大聲喊道:“抽到‘辛’字的弟子登場比試……”


    於野隻得轉身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輪到於野再次抓鬮。誰料當歸一上次抽簽落單,此次兩人同時抽取‘丙’字。而尚未登場比試,當歸一竟然找到辛鑒主動告負。既然規矩如此,認輸也不失為明智之舉。


    轉瞬之間,獲勝的低階弟子僅剩下四人,為木沙、厲沄、玉杏,還有於野。


    四人抽簽,於野遇到玉杏,木沙對陣厲沄。


    而讓於野沒有想到的是,玉杏竟也主動認輸,並奉送給他一個微笑,顯然有成全之意。木沙與厲沄倒是動手較量,而獲勝者為厲沄。


    於野又一次走到陣法之中。


    最後與他比試的是厲沄,一位煉氣四層圓滿的女修,先後戰勝數位男弟子,可見她身手不凡。


    於野並未拿出他的長劍,而是神色遲疑。


    即使厲沄身手不凡,也不是他的對手,關鍵他不願與一個女子比試,倒不如學著他人主動告負。


    而他尚未認輸,“當啷”一聲,厲沄已棄了長劍,舉手道:“三位師叔,弟子輸了!”


    陣法消失,便聽向虛怒道:“荒唐,真是荒唐,豈有不戰認輸的道理,爾等這幫不成器的東西!”


    “於野獲勝!”


    辛鑒隻得裁決勝負,卻冷哼道:“哼,豈有此理!”


    墨筱搖了搖頭,歎道:“唉,規矩如此,倒也不必苛責,兩位師兄息怒!”


    石台之上,常明雖然沉默不語,而臉色也不好看,顯然動了怒氣。


    厲沄撿起長劍匆匆離去。


    於野卻愣在當場。


    接二連三,不戰而勝,雖已蒙混過關,而這種場麵著實叫人難堪。詹坤、當歸一、玉杏認輸也就罷了,為何厲沄也認輸呢,難道她是彌補上次的過錯?還有當歸一,他為何一臉的得意?


    “哈哈!”


    與此同時,哄笑聲四起。


    便聽人群中的溟夜譏笑道:“低階弟子首席,非於師弟莫屬,如此連番大勝,實屬仙門奇聞,哈哈——”


    三位傳功師父憤憤起身,常明也欲拂袖離去。


    於野終於忍耐不住,大聲道:“常管事、三位師叔,弟子勝之不武,甚為惶恐,能否鬥膽挑戰其他師兄?”


    常明意外道:“哦,你挑戰何人?”


    “弟子挑戰塵起、溟夜。”


    “你越階挑戰,難以獲勝!”


    “勝負尋常事,隻求不負各位前輩的教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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