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筱帶著車菊、白芷、樸仝、塵起趕到了茯苓城。


    為了躲避追殺,十位仙門弟子分作兩批逃出玄鳳國,在相隔四五個月之後,終於在茯苓城再次相聚。


    值得慶幸。


    也頗為意外。


    於野沒想到墨筱來得如此之快。


    墨筱等人也未想到推遲動身的五位同門竟然提前四個月抵達茯苓山,尤其日行八萬裏,更是令人難以置信。


    不過,隨著墨筱的到來,安逸與清閑頓然遠去。三日之後,眾人聚到墨師叔的客房聽她訓話。


    “門主諭令,你我搗毀天鳴法筵之後,前往雲國避難,倘若行程順利,則盡快前往南嶼城與郜登相會。而此前勝負難料,不便道明詳情。如今安然抵達此地,當奉命行事……”


    墨筱端坐在榻上,手裏拿著一枚玉簡。


    眾人或是站立,或坐在桌前,皆默然不語,神情凝重。


    於野倚著房門站著,一手抱著膀子,一手托著下巴,兩眼半睜半閉,也是沒精打采的模樣。


    一道諭令接著一道諭令,一件重任接著一件重任,如今出行的弟子已死去大半,而???????????????接下來的行程依然無休無止。


    這不折騰人嗎。


    “哼!”


    梁喬忍不住哼了一聲,道:“當初十二位師兄師弟跟隨焦虞師叔出門遠行,不過短短的一年,僅剩下我與薑蒲二人,誰想又要前往南嶼城,隻怕休想活著返回山門。”


    薑蒲也是滿肚子怨氣,道:“你我立下多少功勞,吃過多少苦頭,師門卻不知體恤,反而肆意差遣,與其說奉命行事,不如說是奉命送死。”


    樸仝拍著雙手,附和道:“唉,送死倒也罷了,卻怕死的不明不白!”


    塵起跟著說道:“天鳴山之行,你我蒙在鼓裏,南嶼城之行,又是如此,難得師門信任,著實令人寒心……”


    墨筱低頭沉默片刻,將手中的玉簡遞給了車菊。


    車菊接過玉簡,輕聲道:“墨師叔接到門主兩道諭令,一是協助焦虞師叔找到蘭陵地宮遺失的珍寶,之後搗毀天鳴法筵,為崆峒境死難弟子報仇;二是前往南嶼城,與郜登師兄聯手追查海外修士的下落。此乃師門重托,關乎久遠,當不計生死,務必求成!”


    為了安撫弟子,也是為了打消眾人的疑慮,墨筱終於借車菊之口揭曉了此次遠行的真相,以及門主邪羅子的生死諭令。


    眾人麵麵相覷。


    房內安靜下來。


    於野卻好像來了精神,慢慢瞪大了雙眼。


    為免走漏風聲,墨筱始終沒有講明實情。蘭陵地宮的珍寶,果然便是玉玨。而不管是玉玨,或海外修士的下落,均與海外寶物有關。


    卜易、南山的大澤之行,應該也是奉了門主之命。


    那位邪羅子前輩真是瘋了,為了所謂的寶物,已害死了多少人啊!


    而不管怎樣,南嶼城之行已是在所難免。


    “各位辛苦,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唉——”


    眾人沉默之時,便聽墨筱歎息道:“尊師重道,乃弟子本分。縱使磨難重重,亦無非仙途曆練。究竟誰人沉淪、誰人成仙,自有天決。”她的話語中透著無奈,卻又擺了擺手,不容置疑道:“明日啟程……”


    次日清晨。


    於野從靜坐中醒來。


    他跳下床榻,整理衣著,撤去禁製,推開房門。


    一陣涼風襲來,使人精神一振。而門外晨色未明,相鄰的客房也沒有啟程的動靜。


    於野返回榻前坐下,翻手拿出一枚圖簡。


    輿圖所示,南嶼城位於雲國的最南端,與茯苓城相距七八萬裏。雖然路途遙遠,倘若借道傳送陣,也不過一兩日的路程。


    一年多來,竟然先後走過齊、中山、玄鳳、雲四國。改日走一趟衛國,也算是走遍了蘄州。


    “咦?”


    門外有人伸手敲門,而房門已開,他驚咦一聲,抬腳走了進來。


    “冷師兄!”


    於野打了聲招呼。


    冷塵卻衝著他上下打量,好奇道:“小師弟,出了何事?”


    於野道:“沒有啊?”


    “既然無事,你為何印堂發暗,神色鬱結,哦……”


    冷塵像是恍然大悟,道:“想必是南嶼城之行令你鬱結難消,哎呀,墨筱尚且不敢抗命,何況你我晚輩弟子呢。且放寬心懷,來日返回山門,我為你邀功請賞!”


    於野怔了怔,伸手摸向眉心。


    蛟丹之毒已許久未曾發作,難道是痼疾複發?


    而氣海、經脈並無異常,身子也無任何狀況。冷師兄或許是隨口一說,倒也不必在意。


    “時辰已到,該動身了!”


    “師兄請——”


    兩人走出客房,來到院子裏。


    墨筱與車菊、白芷已先到一步,卞繼、樸仝等人也相繼現身,待彼此齊聚一處,即刻離開了萬靈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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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的正月,雲川仙門的十位弟子再次遠行。


    出了茯苓城,循著大道往南而去。


    沒有強敵追殺,也不用東躲西藏,飽覽著沿途的風光,一路暢通無阻……


    五日後。


    墨筱吩咐弟子們在一片林子裏等候,她本人則是帶著車菊前往一家仙門打探消息。


    十餘裏外有家小仙門,泰一門。


    從玄鳳國逃到雲國之後,尚不知各地仙門的動向,故而探聽虛實,以免遭遇不測。


    林子位於道旁,眾人就此歇息。


    於野背倚著樹幹而坐。


    這是他狩獵養成的習慣,背倚著大樹,能夠阻擋猛獸、毒蟲的偷襲。


    “於野……”


    於野抬眼一瞥。


    白芷走到他的旁邊坐下。


    不遠之外,冷塵、卞繼在吐納調息。塵起與樸仝、梁喬、薑蒲在說笑,他與三位師兄倒是性情相投。


    “鳳靈穀一別數月,真怕見不著你了。”


    白芷傳音說道,低頭抿唇一笑,像是在自嘲,神態中多了些許羞澀之意。隻見她撩起耳邊的鬢角,又道:“如今整日忙著趕路,無暇問候……”


    於野茫然不解。


    “你此前身負重任,已是自顧不暇,卻牽掛我的安危,請求墨師叔予以關照。若非墨師叔與我說起,我尚不知情呢。”


    白芷輕聲細語道:“我以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所幸有你!”


    “不!”


    於野明白過來,忙道:“你尚有家人啊……”


    “我家人遠在大澤,你卻近在眼前!”


    白芷的用意簡單明了,她在尋找依靠,並一改往日的矜持自傲,成了一個柔弱無助的小女子。


    於野伸手揉著眉心,很是頭疼的樣子。


    “接下來的行程,或將更為凶險。唯有依附強者,方能求活。你有墨師叔的庇護,我隻有你!”


    白芷的話語委婉,且透著難得的坦誠。


    不管是所幸有你,還是隻有你,皆讓一個男人無從拒絕。


    於野卻搖了搖頭,道:“此言差矣!”


    他默然片刻,正色道:“無論是今日,還是以後,我不會依附任何一人。有本事,我便活著,沒本事,死了又有何妨呢。不過師姐放心便是,念及同鄉與同門的情義,力所能及之下,我當有求必應!”


    坦蕩的言辭,淡定的神色,深沉的眼光,再無山野小子的懵懂幼稚,反倒像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中年人。隻是他的相貌依然那麽年輕,一雙濃眉透著逼人的英氣。


    白芷怔怔看著他……


    “墨師叔——”


    便於此時,墨筱帶著車菊原路返回。


    眾人起身相迎。


    “去年七月的天鳴山之難,已傳遍蘄州五國,而各方多為觀望之意,並不妨礙你我的行程。隻需拿出靈石便可借用泰一門的傳送陣,此去不得張揚……”


    墨筱交代了幾句,吩咐眾人繼續趕路。


    據她所說,朱雀門的禍事與令狐北的誅殺令並未波及雲國仙門。若真如此,雲國之行便也少了幾分凶險。


    ……


    雲川峰。


    山峰腳下,潭水旁邊,一位須發灰白的黑衣老者盤膝而坐。


    他麵前的洞口,依然霧氣彌漫。


    卻有笑聲穿過霧氣而來——


    “哈哈,親眼目睹天鳴法筵被毀,鳳翔穀化為灰燼,七位金丹高人與數百弟子竟然束手無策,想必令狐北那個老兒已氣得半死!”


    老者拱了拱手,道:“令狐北惱羞成怒之下,發出誅殺令,卻一無所獲,徒添笑料罷了!”


    “哈哈,令狐北的誅殺令無非是個借口,想要坐實我雲川峰的罪名,趁機占據道義之名。而我邪羅子既然出手,怕他何來!”


    邪羅子,雲川仙門的門主。


    黑衣老者,神啟堂的鐵杉長老。


    便聽邪羅子接著出聲道:“鐵杉,你總是抱怨人手不足,而墨筱一介女修,便立下如此大功,可見神啟堂人才濟濟啊!”


    鐵杉麵皮抽搐,道:“據天鳳城弟子稟報,著手策劃實施火燒鳳翔穀的是位煉氣弟子。”


    “煉氣弟子?”


    “於野,一位煉氣六層的弟子!”


    “哈哈,我雲川峰能人輩出啊!”


    “據說這位弟子神通詭異,擅長劍氣之術,曾親手斬殺築基修士,墨筱能夠屢建奇功,與此人不無關係!”


    “煉氣弟子竟然擅長劍氣之術?倒也有趣……”


    邪羅子沉吟片刻,道:“我已記下此人,務必查明他的來曆!”他緩了一緩,又道:“墨筱現在何處?”


    鐵杉答道:“已奉命前往南嶼城。”


    “嗯,令狐北吃了大虧,必然不會罷休,或聯手荀原、蘇丘子與我為敵,吩咐各地多加留意!”


    “一旦撕破臉皮,於我不利……”


    “即使仙門大戰又有何妨,卻怕三個老兒沒有這麽大的膽子!”


    “師兄所言極是!”


    “哦,墨筱身上的寶物不容有失,派人前去接應。”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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