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一行十人來到海邊。


    青天、碧海,白色的沙灘,珍稀的樹木,奇形怪狀的礁石,還有翻卷的海浪,無不透著南國的情調與海天壯闊之美。


    尤其是矗立在海邊的一塊巨石,十餘丈高,通體赤色,形似大鳥展翅,很是引人注目。


    朱鳥石。


    這便是朱鳥石,南嶼城地界一處有名的景觀。


    時辰尚早,未見郜登的蹤影。等候之餘,眾人或是在海邊漫步,或是欣賞著落日美景,趁機飽覽著難得一見的海天風光。


    於野坐在海灘上,神情有些萎靡不振,卻又打量著十餘丈外的朱鳥石,眼光中透著思索之色。


    今日出門之後,他便暗中收斂氣機,不敢輕易動用法力,一路上倒是安然無恙。也果然不虛此行,否則又怎會知曉朱雀北飛的典故呢。


    裘伯的遺言,為兩段話。


    其一,彩雲之南,朱雀北飛,金蟾出水,天機可尋;其二,有緣於野,無緣天意。所謂的有緣無緣,全憑天意。關鍵在於????????????????第一段話,其中的彩雲之南與朱雀北飛,應該暗指南嶼城與朱鳥石。隻要找到金蟾出水之地,所有的推測便能得到最終印證,或將就此找到天機,找到海外修士留下的寶物。


    而金蟾出水之地,又位於何處呢?


    “小師弟!”


    冷塵走了過來,撩起衣擺坐下,關切道:“近日你臉色不佳,究竟出了何事呀?”


    不僅是墨筱有所察覺,這位老師兄發現了小師弟的異常。


    “哦……”


    於野伸手揉搓的眉心,敷衍道:“舊傷未愈,並無大礙!”


    “無礙便好!”


    冷塵點了點頭,他看向海邊的景色,感慨道:“我三十年前來過此地,如今山水依舊,我卻不比往昔,老啦!”


    “改日回山閉關,師兄定能一舉築基!”


    “嗬嗬,順其自然吧!”


    “故地重遊,師兄是否記得各處景觀?”


    “當然記得,譬如朱鳥石,潛龍池,斷天崖,銀沙灣、金蟾磯……”


    “金蟾磯?”


    “哦,就此往北十裏有個海灣,名為銀沙灣。灣中有塊暗礁,每月十五海潮退去,暗礁浮出海麵而狀如金蟾,故而得名。”


    “原來如此。”


    “咦,我記得小師弟不喜風景,今日為何有了興致?”


    “好奇而已……”


    幾丈之外的礁石上,坐著三位女子。


    墨筱在閉目養神。


    她已打定主意,凡事聽從郜登的吩咐。雖為權宜之計,卻省心省力,也能避免同門紛爭,又何樂不為呢。


    車菊與白芷談論著大海的遼闊,對比著各地景色的不同,而讓她最為喜歡的依然是雲川仙門的三峰九嶺。


    這是一位品行端正,忠於仙門的女弟子。


    白芷隨聲敷衍,有些心不在焉。


    一路之上,她始終在暗中留意於野的一舉一動。她曾在摩崖洞內查看過他體內的蛟丹,也知道他蛟毒發作時的慘狀,卻未想到他體內的蛟毒依然存在,並有了再次發作的征兆。而他依然不知死活的來到此地,他為何這般冒險?


    而他便坐在幾丈之外,看上去安然無恙。他與冷師兄的對話,竟然與她當年安慰師父的情形如出一轍。


    對於煉氣弟子來說,修為築基,意味著仙途的延續,否則耗盡壽元,隻能身隕道消而化為一抨黃土。而想要築基,極為艱難,多少人苦修上百年,最終換來一場夢碎。


    “白師妹——”


    便於此時,塵起在呼喚。他與樸仝、卞繼等人站在一片海灘上,招手道:“此間日落甚美,不可錯過呀!”


    “嗯!”


    白芷答應一聲,又不禁眼光一瞥,伸手挽起車菊的手臂,勸說道:“師姐,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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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是日落時分,海天一片通紅,便是起伏的波濤也閃爍著濃濃的血色,使得壯觀的景象絢麗驚心,詭異迷人……


    夜色降臨。


    眾人陸續聚向朱鳥石,等待郜登的到來。


    於野依然坐在沙灘上,卻咬著牙關,神情苦澀,身子微微顫抖。即使????????????????行功壓製,他最為擔心的蛟毒還是發作了。麵對冷塵與墨筱的關切,他隻能謊稱舊疾複發。


    墨師叔倒是頗為關照,吩咐他留在原地歇息。


    而對他來說,所謂的歇息,也無非是苦苦強撐,奈何小腹陣痛加劇,身子忽冷忽熱,且心神慢慢變得恍惚,好像隨時都要昏死過去。


    於野摸出一瓶丹藥塞入嘴裏,又拿出兩枚風遁符扣入掌心。


    這是雲川仙門煉製的風遁符,一遁僅有兩百裏,一直留著未用,隻為關鍵時刻保命。一旦他支撐不住,即刻逃到沒人的地方躲起來。他不敢讓墨筱查看他的症狀,更不敢在昏死之後任由他人擺布。


    “啊——”


    於野暗暗呻吟一聲,強打精神。


    天上無月,四方一片黑暗。唯有海浪聲滔滔不息,還有人影在朱鳥石前晃動。


    便聽墨筱在出聲詢問——


    “車菊、樸仝、塵起、白芷何在?”


    “他四人走遠了,或許忘了時辰。”


    車菊四人竟然循著海灘走遠了,至今尚未歸來。


    “戌時將至,卻少了四人,冷塵……”


    墨筱似有不快,便要吩咐冷塵前去尋找。而她話音未落,十餘道人影穿過夜色而來。


    “墨師妹!”


    來的正是郜登,還有十二位神啟堂的內門弟子。


    墨筱顧不得尋找車菊等人的下落,帶著餘下的弟子舉手相迎。


    “郜師兄!”


    說話的工夫,雙方聚到一處。而一方人多勢眾,兵強馬壯的樣子;一方僅有六人,還有一位病懨懨的坐在十餘丈外的沙灘上。


    “嗬嗬!”


    郜登傲然一笑,卻又左右張望,警覺道:“墨師妹,你的弟子盡在此處?”


    “四人遊玩未歸。”


    墨筱隻得如實答道。


    “豈有此理!”


    郜登頓作不滿,教訓道:“墨師妹約束弟子不力,若是走漏風聲,使我功虧一簣,隻怕你難辭其咎啊!”“有關南嶼城之行,小妹一無所知。”


    “即便如此,也萬萬不可大意!”


    “師兄所言極是!”


    “罷了!”


    郜登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隨行的弟子皆心領神會,轉而四處散開,並飛劍在手,嚴陣以待。便是於野的身旁也站著一人,頗為不屑的衝他冷哼了一聲。


    郜登見遠近沒有異常,這才繼續說道:“由各方消息得知,當年的海外修士或從此處登陸蘄州。而海外修士不止一人,遭到追殺之下,又遠渡大海,早已疲憊不堪,必然就地躲藏療傷。據此研判,海外修士的躲藏之地,便在朱鳥石至南嶼城的六十裏方圓之內。而白天此地遊客甚多,你我唯有夜間行事。每晚戌時至寅時,從海邊往北尋找,不妨掘地三尺……”


    終於等來郜登,於野卻已漸漸支撐不住,他蜷縮著躺在沙灘上,氣海與四肢百骸間的撕裂般的疼痛使他手腳抽搐、眼前陣陣發黑。而他依然咬緊牙關,強行記下郜登所說的每一句話。


    朱鳥石與金蟾磯,已印證了裘伯的遺言。十之八九,藏在海水????????????????中的金蟾磯便是海外修士的藏身之地。


    而海外修士竟然不止一人,並且遭到追殺……


    “噗——”


    迷迷糊糊之中,一道殺氣突如其來,根本來不及躲避,隨之一股熱血當頭澆下。


    於野急忙掙紮著伸手抹了把臉。


    “撲通——”


    有人摔倒在地,竟是之前嘲笑他的同門弟子,此時趴在他的麵前,腰腹間炸開一個血洞,顯然已被飛劍洞穿了氣海而一命嗚呼。


    與此瞬間,又是劍光閃爍,慘叫聲四起,一道又一道人影摔倒在地,並聽郜登怒聲大吼——


    “墨筱,你害我……”


    於野強行支起身子,恍惚的心神“怦怦”大跳。


    隻見朱鳥石所在的數十丈方圓之內突然躥出幾道陌生的人影,隨之劍光橫飛,一個接著一個同門弟子慘死當場。而郜登的怒吼聲尚在狂風中回蕩,便被一道淩厲的劍光穿胸而過……


    此地有埋伏?


    不僅有幾位築基前輩,還有金丹高人?


    於野驚駭難耐,抬手便要祭出他扣在掌心的風遁符。


    忽見卞繼慘叫著飛了出去,梁喬與薑蒲隨後中劍倒地,緊接著冷塵遭到飛劍襲擊,眼看他性命難保,卻被人伸手抓住踏劍而起。不料一道劍光迎麵襲來,“砰”的一聲光芒大作,兩人一頭栽下半空,遂即又是幾道劍光呼嘯而至……


    那是墨筱,她欲救弟子,卻寡不敵眾,最後救下冷塵,又被高人攔住去路,雙雙遭致重創,此時身陷重圍,已然是在劫難逃!


    於野顧不得多想,拚盡全身的力氣猛的衝了過去,並一手祭出風遁符,一手祭出金丹劍符。


    金丹劍符為墨筱所贈,卻不想用在此處,不為殺敵,隻為逃命!


    眨眼之間,於野衝入橫飛的劍光之中。他一把抓起墨筱與冷塵,借助風遁符拔地躥起。金丹劍符驟然顯威,“砰、砰”擊退襲來的飛劍,又帶著淩厲的殺氣衝向半空中的人影。對方被迫抽身躲閃之際,他趁勢化作一道風影遁向遠方。


    與此同時,五道踏劍的人影隨後急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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