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川仙門的反擊,突然、凶猛,且勢不可擋。


    如潮的攻勢,淩厲的殺氣,呼嘯的劍光,嚇得各方仙門弟子驚慌逃竄。


    於野的身旁已沒有了人影,而他依然愣在原地,像是驚慌失措,一時之間忘了逃命。


    著實突然!


    狀況的連番變化,形勢的不斷逆轉,不僅使得穆元子連呼上當,便是他於野也是始料不及而眼花繚亂。


    穆元子敗了!


    在三位金丹長老的圍攻之下,穆元子慘遭重創,若非他神通強大,斷難逃脫此劫!


    而眾多仙門弟子卻是運氣不佳,尚未遠去,或稍慢一步,便已相繼倒在劍光之下。雲川門的築基弟子、煉氣弟子則是氣勢如虹,隨後拚命追趕、瘋狂的追殺。隻見血肉橫飛,慘叫聲此起彼伏!


    不知羅塵與安雲生是否脫險……


    於野擔憂之際,一道劍光呼嘯而至。他正要轉身躲避,不料又是十餘道劍光襲來。


    竟是一群煉氣弟子逼到近前,還有三位築基弟子踏著飛劍俯衝急下。


    這是將他當成外來的仙門弟子,欲殺之而後快。


    於野急忙祭出幾張符籙,身前頓時金光閃爍。而金甲符尚未顯威,“轟”的崩潰殆盡。他踉踉蹌蹌往後退去,被迫喊道:“車師姐……”


    見他毫發無損,更多的雲川門弟子撲了過來。


    三位築基弟子同樣意外不已,便要再次出手。而其中的女修突然神色一凝,驚訝道:“於野?”


    “是我——”


    於野堪堪站穩,伸手抹去臉上的狐麵,呈現出一張年輕的臉頰,卻是神情苦澀而又無奈的樣子。


    冒著生死凶險回到了雲川峰,竟然遭到同門的圍攻。而且攻勢之猛,他根本抵擋不住,卻又不敢還手,也不能逃走。所幸遇到一位熟人,便是與他交情不錯的車菊師姐。


    而她已成了築基修士?


    “住手——”


    築基女修正是車菊,她急忙大喊一聲,與左右點頭示意,遂收起劍光落下身形。


    “於野,果真是你!”


    車菊落在於野的麵前,衝著他上下打量,難以置信道:“想不到你活著,墨師叔與冷師兄為何沒有一同歸來……?”


    她的兩位同伴換了個眼色,帶著煉氣弟子繼續追殺而去。


    於野的臉色變幻,欲言又止。


    一別十二年,車菊已是築基二層的高手。她的相貌沒有什麽變化,言談舉止中也透著關切之情。


    而有關墨筱、冷塵的生死,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車師姐……”


    於野稍作遲疑,便想簡短道明來意。


    忽然有人叱道——


    “放肆!車菊乃是築基師叔,你一煉氣小輩,豈敢竟敢冒犯尊長!”


    十餘道劍光從遠處飛來。


    為首的乃是三位金丹長老,分別是神啟堂的鐵杉,牧道堂的嚴丘,百川堂的方巽子。簇擁左右的乃是一群築基弟子。樸仝與塵起竟然也在其中?而出聲之人正是樸仝,他與塵起均已修為築基,卻一個臉色不善,一個神情古怪。還有一位中年男子看著麵熟,他已從大澤返回蘄州?


    與此同時,大批的煉氣弟子從四麵八方湧來。


    “於野……”


    “於師弟,他沒死……”


    “哎呦,我便知道他活著,於兄弟……”


    已有多名弟子認出了於野,均是驚奇不已,卻又不敢靠近,與他遠遠招手致意。


    轉瞬之間,三位金丹長老、十多位築基弟子落下劍光。數百個煉氣弟子也停了下來,山坡上到處都是人影。


    人群環繞之中,站著一位年輕男子。


    其身材挺拔,雙眉如刀,眸似朗星,神色內斂,氣度從容。


    他就是失蹤多年,卻已名揚四方,如今突然現身,並返回仙門的神啟堂弟子,於野。


    於野的眼光掠過四周,微微點了點頭,轉而舉手執禮,道:“弟子於野,見過三位長老與各位同門!”


    三位長老卻麵麵相覷。


    鐵杉長老往前一步,沉聲道:“於野,你從何處而來?”


    於野避而不答,請求道:“弟子拜見門主,以便當麵稟明實情!”


    鐵杉繼續問道:“墨筱與冷塵何在?”


    於野竟然頗為固執,重複道:“弟子請求拜見門主!”


    鐵杉伸手拈須,臉色似有不快,耐著性子道:“有什麽話,稟告老夫便可!”


    方巽子與嚴丘附和道——


    “有鐵長老在此,足矣!”


    “門主尚在閉關,即使穆元子也休想見他一麵,更何況你一個小輩,全無半點規矩!”


    “哼!”


    樸仝怒哼一聲,叱道:“你殺害同門、竊取寶物,致使我雲川峰遭此劫難,如今你竟敢返回山門,好大的膽子!”


    塵起跟著微微冷笑,道:“於野,還不認罪伏法,更待何時!”


    二三十丈外的人群中,當歸一伸手捂著嘴巴、瞪著雙眼。難道有關於兄弟的傳說都是真的?而他怎會殺害墨師叔與冷師兄,並搶走寶物呢?如若不然,他為何遭到前輩的訓斥?


    山坡上雖然人數眾多,卻忽然寂靜無聲。


    眾目睽睽之下,於野沉默不語,像是理屈詞窮,一時無從辯駁。他身旁的車菊也悄悄後退了幾步,清秀的臉上露出猜疑與戒備之色。


    “唉——”


    於野歎了口氣,終於抬起頭來。


    “墨筱師叔臨終囑托,命我務必要將海外寶物當麵轉呈門主,卻不想遭此詰難,看來窺覬寶物者不乏其人啊,且罷——”他衝著雲川峰的方向拱了拱手,又道:“倘若寶物有失,非弟子之過,請門主明鑒……”


    “慢著!”


    鐵杉長老不等他拿出寶物,急忙出聲製止。


    嚴丘與方巽子也是臉色微變。


    於野竟然帶著海外寶物歸來,若有閃失,必將歸咎於三位長老,卻怕誰也承擔不起門主的問責!


    鐵杉長老不敢耽擱,吩咐道:“卜易,你帶人前往三峰九嶺,修複護山大陣。”


    “遵命!”


    一位中年男子越眾而出,正是卜易,而他離去之前,衝著於野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鐵杉長老又道:“於野,隨我拜見門主!”


    而於野雖然如願以償,卻並未罷休,他眼光掠過卜易的背影與四周的人群,又道:“鐵長老,請允許車菊師姐、樸仝師兄、塵起師兄同去拜見門主。”


    “為何?”


    “事關重大,稍後便見分曉。”


    “哼,姑且由你!”


    鐵杉長老抬手一揮,與嚴丘、方巽子踏劍而起。


    “於野,我帶你一程!”


    車菊走到於野的身旁,或想彌補愧疚,竟不容拒絕,抓著他飛上半空。


    塵起與樸仝緊隨其後,各自心緒莫名。


    山坡上的弟子們相繼散去。


    當歸一仍在抬頭張望,自言自語道:“於兄弟雖然心黑手辣,卻非無情無義之輩,我信他!”


    “隻怕門主不敢信他!”


    “詹坤?”


    一位相貌憨厚的男子也在張望,乃是詹坤,卻陰陽怪氣。


    當歸一頓時怒了,叱道:“你敢詆毀同門,我定當稟報卜師叔!”


    “不敢、不敢!”


    詹坤臉上賠笑,轉身離去……


    ……


    雲川峰下。


    依然霧氣彌漫。


    鐵杉長老走到霧氣遮掩的洞口前。


    “師兄——”


    “哈哈,如何?”


    洞內傳來一陣笑聲,霧氣隨之輕輕擾動。


    “不出師兄所料,各方忙於攻打雲川峰,致使山門空虛,根本擋不住我犁庭掃穴之勢。僅僅半月有餘,便掃蕩近百家仙門,摧毀數十條靈脈,之後暗中返回雲川峰。而四位老兒訊息不暢,以至於屢屢上當而顧此失彼。穆元子更是慘遭重創,大敗而逃!”


    “哈哈,跟我鬥,便是如此下場!”


    “師兄運籌帷幄之中,決勝萬裏之外!”


    “有話直說。”


    “我帶來幾位晚輩弟子。”


    “鐵杉,你該知道規矩!”


    “於野執意拜見門主,我不敢擅作主張。”


    “於野?便是南嶼城失蹤的弟子,他竟然活著?哼,各方拿他要挾雲川峰,不想他竟有生還之日。”


    “他不僅活著,還帶來墨筱讓他轉交的寶物。”


    “哦,讓那幾位小輩過來吧!”


    鐵杉鬆了口氣,衝著身後招了招手。


    門主邪羅子不見外人,乃是多年的規矩,今日難得破例,卻是因為一位晚輩弟子。


    於野站在一片竹林前。


    左右是車菊、樸仝、塵起,以及嚴丘與方巽子兩位長老。


    十丈之外,矗立一座花藤覆蓋的草亭。再去二十丈,是塊平坦的空地,有山溪匯集成潭,還有一個雲霧遮掩的洞口。


    那便是門主邪羅子的洞府!


    此時,鐵杉正在洞口前與人對話。他身為神啟堂的金丹長老,卻一改往日的威嚴,變得言辭謹慎、神態恭敬!


    而神秘莫測的話語聲,便來自邪羅子。


    他一直都在此地閉關,從未離開雲川峰,卻一手策劃了仙門之戰,並最終大獲全勝。卻至今猜不透其中的玄機,也弄不清他真正的用意。


    或如所說,高人難以揣度!


    於野打量著四周的情形,默默想著心事,忽然沒來由的心頭一跳,似有莫名的恐懼襲來。


    便於此時,忽見鐵杉招手示意。


    於野定了定神,抬腳走了過去。


    三位同門跟在他的身後,其中的車菊倒也鎮定如常,樸仝與塵起卻是眼光閃爍、神色不安。


    轉瞬之間,邪羅子的洞府便在眼前。


    於野停下腳步,他與鐵杉舉手致意,又衝著山洞深施一禮,道:“弟子於野……”


    而他話音未落,忽聽一聲怒喝響起——


    “於野,你竟敢欺騙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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