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黃昏。


    寒風嗚咽,黃沙漫卷。


    便在這片風沙籠罩的荒灘上,裂開數道長長的溝壑,像是刀劍的創口,使得荒涼之地更添了幾分蕭殺的景象。


    而此時此刻,卻有一群人影躲在溝壑內,時而震驚、錯愕,時而又茫然無措的樣子。


    “……昨日午夜,成群的妖物攻擊陣法。而蒲澤乃是天柱山的門戶,陣法之堅固可想而知,卻未能擋住妖物的侵襲,僅僅一炷香的時辰便已崩塌殆盡。”


    “那群妖物極為古怪,擅長土遁,喜好吞噬靈氣法力,可謂是克製陣法的天敵。”


    “陣法損毀倒也無妨,再行修葺便是,誰想妖物尚未退去,又冒出數十位仙道高手。我等頓時陷入圍攻,被迫各自為戰。”


    “情形危急,唯有請求天柱山救援。我見禹丘遲遲未能發出傳音信簡,便四處尋找,竟被文桂阻攔,指責我臨陣脫逃。我與他當場翻臉,他卻聲稱禹管事戰死。所幸令狐兄與荀兄暗中提醒,這才聯手殺出重圍。”


    “如今蒲澤已被強敵攻陷,未見其他同門逃脫,我三人便守在此處,以免詹師弟、於師弟遇險……”


    從令狐北與荀原、成施的口中獲悉了蒲澤陷落的經過之後,依然叫人難以置信。


    詹坤連連搖頭,道:“禹丘持有傳音信簡,陣法遇襲之時他便該求救。天柱山相距不過五百裏,元嬰高人須臾即至,他卻為何錯失良機?而豢養妖物破解陣法,再埋伏人手突發強攻,顯然是早有預謀,又究竟是何方所為?”


    季晗等四位築基弟子則是後怕不已。


    此次若非跟隨兩位師叔外出巡查,誰也活不成。


    於野默默坐在一旁,眉頭淺鎖,臉色沉凝,眼光微微閃爍。


    蒲澤門戶的陷落,讓他同樣的震驚、同樣的意外。而前後發生的種種,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詹坤疑惑難消,繼續說道:“那群仙道高手攻占蒲澤之後,或將攻打天柱山。我等是在此處靜觀其變,設法奪回蒲澤,還是前往天柱山,參與仙門大戰?”他話到此處,又帶著無奈的口吻說道:“你我已留下圖影名冊,倘若一走了之,必將成為仙門逆徒,隻怕跳進大海也休想洗脫罪名!”


    令狐北伸手撫須,道:“想要奪回蒲澤,談何容易!”


    荀原沉吟片刻,道:“失守蒲澤的罪名,已是在所難免,唯有前往天柱山,或能將功折過!”


    成施附和道:“荀兄所言,與我不謀而合!”


    “啪!”


    詹坤揮拳砸向手掌,道:“既然如此,你我今夜便前往天柱山,以謹慎起見,務必繞道而行。”


    令狐北、荀原、成施與四位築基弟子均是點了點頭,算是就此達成了一致。


    卻有人始終沒有出聲。


    “於師弟意下如何?”


    詹坤看向於野,令狐北、荀原等人也在等待他的回應。


    不想他竟然搖了搖頭。


    “於師弟,你……”


    於野抬手打斷詹坤,輕聲道:“各位聽我一言,再行決斷不遲!”


    隻見他拿出一塊玉牌放在地上,示意道:“那群擅長土遁的妖物名為噬荊貂,來自天府門的禦靈堂。”


    玉牌之上,果然刻著天府與禦靈的銘記。


    聽他又不緊不慢道:“天機門與幾大仙門積怨已久,此次又急於招納門徒,或許今日之禍早有征兆,隻是你我蒙在鼓裏罷了。而既然幾大仙門蓄謀已久、聯手發難,說不定天柱山的四道門戶均已陷落。”


    詹坤若有所思道:“於師弟言下之意,前往天柱山已於事無補?”


    “嗯!”


    於野眉梢一挑,道:“為今之計,隻有奪回蒲澤。否則大禍臨頭,悔之晚矣!”


    不僅是詹坤,令狐北、荀原、成施也愕然不已。


    僅憑五位金丹修士與四位築基小輩,如何奪回數十高手據守的蒲澤?


    於野卻話語一轉,問道:“昨夜遇襲之時,幾位師兄是否見到禹求、禹管事?”


    令狐北答道:“他或許在看守陣法,未見現身。”


    於野接著又問:“詹師兄是否記得,你我臨行之前,也未見到禹管事,僅有文桂在操持陣法?”


    詹坤微微一怔,道:“於師弟,你是說……”


    “哼!”


    於野輕哼一聲,道:“你我擺脫了文桂的糾纏之後,他卻擔負起看守陣法的重任。你說他因禍得福也好,早有圖謀也罷。總而言之,????????????????隻有他與禹丘朝夕共處。我想他已殺了禹丘,乃是蒲澤陷落的罪魁禍首!”


    “他是混入天機門的間人?”


    “嗯,詹師兄深諳此道!”


    詹坤急忙拱了拱手,以示求饒。


    “猜測而已,卻不妨試想一二。”


    於野緩了一緩,繼續說道:“倘若文桂乃是內間,蒲澤陷落之後,他必然前往天柱山,誣陷你我背叛仙門。有天機門一日,他便安然無恙,你我卻成了逆徒,從此遭到追殺!”


    成施倒抽一口寒氣。


    季晗等四位築基弟子早已臉色慘變。


    詹坤與令狐北、荀原也不禁麵麵相覷,道——


    “若真如此,你我處境堪憂!”


    “於野,你方才所言,便如親眼所見,著實讓人不敢想象!”


    “是啊,看似紛紜亂象,竟被他抽絲剝繭,剖析分明,荀某也自歎弗如!”


    “嘿!”


    於野的嘴角一咧,道:“想當初,我便是被人這般坑害過,現如今,不過是將我吃過的苦頭複述一遍罷了。”


    令狐北與荀原的臉色一僵,尷尬無語。


    “嗬嗬!”


    詹坤倒是不以為意,他熟知於野的脾氣,笑道:“即便如你所說,又該如何奪回蒲澤?”


    “攻堅之難,不外乎陣法,而蒲澤陣法已毀,暫且難以修複。隻要你我摸清虛實,應該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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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歇息一晚,明日見機行事!”


    “不!”


    “哦?”


    “狩獵講究的是靜若冬蛇,動若驚鳥,但得時機,一刀必殺!”


    “你不愧為獵戶出身,卻與狩獵何幹?”


    “事不宜遲!”


    “願聞其詳!”


    詹坤拱了拱手,虛心請教的樣子。


    令狐北、荀原、成施與季晗等人也在靜待下文。


    於野伸手撓了撓下巴,不慌不忙的接著說道:“既然天機門對於此次的危機早有所料,又豈能任由對手得逞。據此推測,天機門或將隨時展開反擊。故而,你我要趕在師門長輩抵達之前奪回蒲澤。唯有如此,方能挫敗文桂的陰謀詭計。亦唯有如此,方能擺眼前的困境!”眾人紛紛點頭,似乎深以為然,卻又遲疑不定。


    “計策雖好,卻怕難有勝算啊!”


    “攻占蒲澤的仙門弟子足有五六十人,金丹高手更是占據半數,你我莫說勝算,與尋死無異……”


    “各位道兄!”


    於野話語坦誠,道:“我雖然是個粗人,卻知道天下沒有白撿的便宜。而與其心存僥幸,任由文桂的詭計得逞,何不與他拚上一回,生死輸贏猶未可知!”


    詹坤沉默片刻,道:“於師弟,你最為擅長陰損的招數,莫非已有計較?”


    於野翻著雙眼,轉而看向令狐北與荀原、成施,道:“若有幾位師兄的相助,未必不能奪回蒲澤!”


    眾人的精神一振——


    “哦,如何相助?”


    於野又看向季晗等人,低聲道:“各位,且聽我說……”


    一個時辰之後。


    夜色深沉,風沙如舊。


    而躲在深溝裏的九人,消失了。


    又過去一個時辰。


    夜色更加的黑沉。


    便於此時,幾塊石丘背後冒出一道人影。


    於野。


    他抬眼張望,神色謹慎。


    前方的裏許遠外,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山丘。


    那便是蒲澤,天柱山的門戶。


    偌大的山丘籠罩在黑暗之中,隱隱可見散亂的禁製,與山腳下的一個個洞口,卻未見修士的身影。


    奪回蒲澤?


    沒有勝算。


    且當是又一個天鳴山,又一個崆峒境。


    無論回避,或失手落敗,都將再次遭到追殺,他依舊是沒有退路。既然如此,何不拚上一回呢。從來向死求生,一直逆勢而行。


    於野暗暗籲了口氣,閃身隱去了蹤影。


    轉瞬之間,人在地下深處。


    果然不出所料,無數狹窄的洞口在地下縱橫交錯,並相繼往上延伸而去。


    於野認定一個洞口,就此往上遁行。


    須臾,洞口漸漸到了盡頭。


    於野化作一縷清風穿過洞口,趁勢凝神張望。


    已然來到山丘之上。


    眼前是片空曠的所在。


    他所居住的石屋,便在百丈之外。依舊未見修士的身影,卻隨處布滿了淩亂的禁製。


    蒲澤的大陣,果然沒有修複。


    於野小心翼翼的躲避著禁製,慢慢接近石屋。而本想繞行,他又神色一動,無聲無息的穿牆而過,突然打出禁製揮袖一甩。


    屋內,一位中年男子尚在吐納調息,而不等他有所察覺,已被無形的禁製籠罩。當他睜開雙眼,竟已天地斷絕而修為頓失,唯有黑暗彌漫腥風大作,兩頭怪物爭先恐後般的狂撲而來……


    僥幸!


    一位築基八層的修士,躲在屋內歇息,並未布設陣法、或禁製,被他以天禁術強行禁錮,然後丟入禦靈戒而成了兩頭金螈的獵物!


    屋門緊閉。


    門外隱隱傳來一陣說笑聲。


    於野緩緩現出身形,手中多了一個納物戒子。他找出一身玄色道袍換上,又伸手在臉上一抹,頓時變成了中年人的模樣,接著拿出一塊玉牌懸在腰間。


    離方日南郡,三陽門?


    應該是家小仙門,竟也派遣弟子攻打蒲澤。天機門倒是四處樹敵,不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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