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鄂安帶著十二位弟子離開了平望城。


    臨行前,他吩咐文桂等人購買了燃火之物,並與每個弟子分發了傳音信簡,便於途中的聯絡。


    於野與詹坤、成施,各自購買了老酒與鹵肉,然後跟著眾人動身啟程。十二位金丹弟子,唯有他三人關係密切。至於文桂,則是與其他弟子打得火熱,並圍著鄂安忙前忙後,依然不失他投機鑽營的市儈本色。


    天機門一行離去之後,各郡的仙門弟子與散修也紛紛趕往四方城。


    四方城,遠在五萬裏之外,而金丹修士禦劍飛行,也不過旬日的路程。何況並不急著趕路,途中倒也輕輕鬆鬆。


    又一個傍晚來臨。


    鄂安帶著弟子們落在一片山穀中。


    與此同時,山穀中也有其他修士歇宿,獲悉天機門長老現身,不斷有人前來拜見,


    於野與詹坤、成施坐在山坡上,彼此交談片刻,便布設禁製,各自吐納調息。


    而歇息之餘,於野不忘散開神識,留意著山穀中的每一道人影,雖也見到幾位女修,卻均為陌生之人。


    典籍說,人有一日三迷:或境界蒙昧,或因果顛倒,或解脫不得。而他雖為金丹修士,終究是個俗人,一時念頭紛雜,不免眼花繚亂。


    再者說了,已過去數十年之久,那對兄妹又怎會來到燕州,並出現在一座偏遠的小城之中呢。何況她僅有獨自一人,更加匪夷所思。


    嗯,定是看錯人了。


    於野禁不住伸手摸向胸口。


    他的胸口嵌著一塊小小甲片,像是指甲,稍加運轉法力,便隱入肌膚而不為外人所察覺。


    倒是有點想念於天師,他所煉製的龍甲堪稱至寶。也不知他在天巧門的現狀如何,來日應該前去探望一二。


    此外,還有鐵杉,或許他與令狐北、荀原已同樣成就元嬰境界。倘若詹坤亦能如願以償,幾位夥伴的燕州之行堪稱圓滿。


    不過,六大仙門尋找神器,將注定落空,卻怕殃及蘄州與大澤。而唯一知曉伯奇去向,以及他於野來曆的賴冕,突然成了一位關鍵人物……


    次日清晨。


    繼續趕路。


    又過了六七日,途中遇到的修士愈來愈多。


    六大仙門會盟於天梧山一事,已傳遍了天下,如今各方的修仙者都在就近趕往四方城、升龍嶺與落雷穀,借機尋找神器與無上的機緣。


    而崇山峻嶺漸漸消失,前方出現一個巨大的山穀,竟然一眼看不到盡頭,且沼澤遍布、毒瘴彌漫,儼然一方生機斷絕的荒涼所在。


    那便是輿圖所示的四方穀?


    於野與詹坤、成施皆弄不清狀況,唯有跟著眾人繼續前行。


    又過去一日。


    隻見霧氣籠罩的沼澤之間,樹木幹枯,荒草敗落,繼而一處處斷壁殘垣延亙百裏,並呈現出城廓的遺跡,卻死寂沉沉而荒涼無際。


    一座荒棄的古城。


    而這便是此行的終點,四方城。


    天機門的眾人在鄂安的帶領之下,落在城中的一處倒塌的庭院內,文桂等人點燃了火堆,據說濃煙散發的異香能夠驅散毒瘴。


    於野跳到一截斷牆之上,低頭俯瞰庭院,抬眼遠觀四方,他就此坐了下來,


    他的神識可達百裏之外,卻看不清古城的虛實,唯見一處處濃煙升起,並不時有劍光穿越暮色而去。


    “三人結伴為伍,明早搜尋四方城,務必與我掘地三尺,不得放過一磚一石。”


    詹坤端坐在庭院的石階上,發號施令道:“四方城的毒瘴有屏蔽神識、禁錮修為之詭異,祭出猛火烈焰便可祛除。當年,天機門天奇堂的十多位弟子曾途經此地,若能找到那幫逆徒的藏身之處,應該有所發現。此番的期限為一個月,但有不測,信簡示警,由我居中接應。卻難免遇到宵小之徒作祟,不妨借機立威……”qqxδnew


    迄今為止,四方城雖然人數眾多,卻未見其他的元嬰修士,鄂安也因此變得有恃無恐。倘若誰敢與天機門為敵,必將還以顏色而格殺勿論。


    眾人領命,就地歇息。


    於野本想與詹坤、成施結伴,而鄂安卻將他三人分開,吩咐他與文桂,以及一個叫作柯兆的同門師兄結伴行事。


    一夜過去。


    清晨時分,天機門的十二位弟子分成四路,分別尋覓古城的四個方向。


    於野隻得跟隨文桂與柯兆,奔著城南的方向而去。


    古城足有百裏方圓,想要掘地三尺並不容易,所幸期限寬裕,且慢慢找尋便是。


    “柯師弟,與師弟結識一二。”


    城南的盡頭,文桂站在一片沼澤與廢墟之間,他一手背後、一手拈須,擺出頤指氣使的嘴臉。


    “哦,我已聽說過於師弟的大名!”


    柯兆有著四十多歲的光景,金丹九層的修為,長臉細目,胡須稀疏,看著其貌不揚,卻話語低沉,並帶著金戈之聲,且性情陰沉而令人難以捉摸。


    “柯師兄,多多關照!”


    於野舉手施禮。


    他雖然已是仙門中人,與他相熟的同門卻是寥寥可數。而天機門的弟子眾多,或臥虎藏龍也未可知。


    文桂又道:“本人居中往前,柯師弟居左,於師弟居右,務必在十日內搜遍三十裏方圓之地。”


    “鄂長老已定下規矩,文師兄為何更改期限?”


    於野忍不住質疑一聲。


    “哼,節省時日,用來搜尋別處,不然如何找到神器搶占頭功?”


    文桂自作主張,處處想著便宜,他很是得意的抬手一揮,叱道:“於師弟,你敢抗命不從?”


    “不敢!”


    於野踏劍往東飛去。


    昨晚的古城點燃了數十處篝火,而一夜過去,消散的毒瘴再次氤氳而生,雖然沒有大礙,卻使得禦劍飛行少了幾分自如。


    十餘裏外,於野落在一片廢墟之上。


    卻見柯兆已飛向遠處。


    文桂則是踏劍盤旋,時而低頭尋覓,時而又遁入地下,盡職盡責的樣子。


    城中也紛紛躥起一道道劍光,一時之間人影亂竄。


    於野在廢墟之間找了塊空地,就此盤膝而坐,拿出一壇酒與一塊鹵肉,悠閑自在的吃喝起來。


    片刻之後,吃飽喝足,他擦拭著嘴角,循著碎石瓦礫間的街道信步而行。


    遺失的三件神器便在他的手裏,根本無需找尋,卻要做做樣子,以免招來文桂與鄂安的猜疑。


    而紫星、星矢與星海之外,另有九件神器,從各方的訊息得知,那應該是九塊星石,分別為五家仙門所持有。倘若得到所有的神器,又該如何打開幽冥之門呢?


    天梧山會盟,赤離說過一句偈語:南星現,幽冥開。


    那段話作何解讀?


    本該找青蘿求教,而這段日子各種意外頻發,不僅使他無暇他顧,便是青蘿也變得少言寡語。


    嗯,縱有千端萬緒,且慢慢計較。


    百裏方圓的一座古城,實屬罕見,雖已盡成廢墟,卻依然殘留幾分當年的恢弘氣象。


    而當年又發生了什麽,致使如此龐大的一座古城遭到荒棄?


    迎麵走來幾位築基、金丹修士,許是見他相貌年輕,衝著他上下打量,各自的眼光中透著狐疑與戒備之色。他也沒有放在心上,繼續一個人閑逛。他所尋覓的區域,有著二三十裏方圓。


    不知不覺到了午時,頭頂之上卻是霧霾重重。


    於野越過一段倒塌的院牆。


    是個院子,僅剩下一圈斷牆與滿地的碎石、土塊。而角落裏卻有口水井,井欄、井台尚存。


    於野走向水井,往下看了一眼。


    他是純屬好奇。


    井中竟然有水,清晰倒映著他的半個腦袋。


    他就勢坐在井台上,回頭凝神遠望。


    古城雖為廢墟,卻有瘴氣與斷壁殘垣阻擋,一時難以發現文桂的蹤跡,更找不見鄂安的具體所在。唯有劍光、人影來來往往,平添了幾分淒涼與離亂的景象。


    便於此時,有人跳入院子。


    五位修士,三位金丹,兩位築基,正是方才所見之人,竟然再次與他相遇?


    “各位,幸會!”


    於野點頭致意。


    “道友,幸會!”


    為首的中年漢子,金丹九層的修為,個頭高大、相貌威武,拱了拱手道:“不知道友來自哪家仙門?”


    “天機門!”


    於野拍了拍腰間的令牌。


    “哦,名門弟子,失敬、失敬!”


    中年漢子淡淡恭維一句,又道:“聽說天機門的高人已抵達四方城,而道友竟然如此年輕,且修為莫測,您不會就是那位元嬰前輩吧?”


    隻要不是存心露出破綻,尋常之人看不出於野的深淺。


    於野搖了搖頭,道:“你所說的元嬰長老遠在城中,我不過是他門下的弟子。”


    “嗬嗬!”


    中年漢子釋然一笑,道:“請道友讓開——”


    於野看向身後的井口,詫異道:“為何?”


    中年男子忽然變得理直氣壯,道:“此乃四方古城僅存的一口深井,為我等搶先占有,請道友回避,以免傷了和氣。”


    “哦?”


    於野無意生事,他本想起身,又覺著有趣,道:“一口古井罷了,總不會藏著神器,卻這般大驚小怪,我若是不肯退讓呢?”


    中年男子的臉色微變,道:“與神器無關,道友切莫相逼……”


    於野愈發好奇,忍不住心頭一動,突然翻身鑽入井口。而即將觸及井水之時,卻發現井壁一側有個洞口。他閃身穿過洞口,已然置身於一個洞穴之中。


    與此瞬間,五道人影隨後而至。


    為首的中年男子更是氣勢洶洶撲來,怒聲道:“天機門又如何,我七殺魔門不容輕侮!”


    洞穴狹長,且極為幽暗。


    於野意外之餘,來不及多想,被迫往後退去,卻又禁不住驚愕失聲——


    “七殺魔門,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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